分节阅读_52
眼前那不堪的一幕告诉她,她的自以为是简直可笑。
那种打击真的是致命的。一个骄傲自信的女孩子付出自己最珍视的一切,却换来最无情的背叛,而且竟然是和自己最相信的好朋友。这叫她怎么受得了。
那少年一贯的冷静全部灰飞烟灭,他跪在她面前苦苦哀求,他为自己辩解,可她当时只觉得愤恨,哪里听得进去。她当着他举起剪刀,剪断自己引以为豪,他最爱的一头长发。纷乱翻飞的青丝之间,她看不见他绝望的双眼。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蓄头发。
心里头有突如其来的疼痛,她想起白天餐厅里王立讯轻抚她头发时的呢喃。
与他在一起,有那么短暂的一段时光,她也以为自己能够再次长发为君留。现在想起来,深爱的是和哪个人不是很用心很认真呢,可是,现实无情,命运总有它既定的安排,人在它面前时那样的渺小而无力。她从前拥有那么多尚且无法与之对抗,更遑论一无所有的现在。
也许,这一辈子她也无缘长发了。
即使内心抗拒,周末的宴会也还是如约而至。
除了安心,清心园里的人都提前去了老宅,王立讯本想拉着安心一起,可安心死活不肯。临行前他千叮万嘱加威胁利诱,只怕安心又临时脱逃。安心保证再三,他才离去。
晨光里的院子静谥美丽。主人房这边的玻璃大门如果没有反光,会以为那里根本什么也没有。
小花园里的花树搬了两盆进来放在门前,既可以做装饰也可以提醒进来的人小心别直撞上去。黑色的高脚花盆,树躯直立有型,有一盆是结了青涩果子的柑橘,还有一盆是形状特意做成海滩椰树模样的散尾葵。
玻璃门以内便是全白瓷的地板,拖整的非常清洁,简洁大方的现代家居布置令每间房内都显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这里的环境真的很好,空气是那么清新,天空是那么透明。屋顶上的小观景台,室内的落地玻璃海景图,不管哪一个角落,都可以令人流连极长的时间。
把刚果一天的食物准备好,又上蹿下跳地好好享受了会无人的清静。如果可以的话,安心真的不想动身出门。
已经是十点过了,从这里道老宅就算是打车也要接近一个小时。真的没有理由再拖延下去了。
安心慢腾腾地向外间走去。客厅里光线比里间要来得暗些,大门时紧闭着的。她觉得有些奇怪,外面有大铁门,这一带治安也很好,这道客厅门基本上就是一装饰,很少见到它会关上。
走上前拉门,大门纹丝不动,看来是谁大意锁住了。她从包里掏出钥匙开门,锁孔倒是转动了,可门居然还是拉不开。
怎么回事?安心退后一步,左右查看。是太久未曾关闭,哪里卡住了吧。
看不出端倪,逐渐有些着急。脑子中忽然灵光一闪,莫不是有些不愿她前往老宅的人做的好事?
她虽然不想前去,可王立讯那样殷切,如果这次逆了他的意,他岂不恨死她。
心里有些上火,抬起腿狠踢一脚,然后跑到沙发前的大窗户去试着推拉。窗户也锁死了。不过这种窗户是塑钢整窗,她知道这个是可以从里边整块取下来的。于是找了起子出来,伸到窗框下用力撬高窗体,然后小心翼翼地捧住窗体底部。窗户是整块的很重,安心没有那么大的气力,只能倚靠墙壁的力气托按着往下放。快要放好时手软得无力,那窗户砰的一下坠地,差点没把安心脚背给砸进去。安心拍着胸口叫侥幸,她把包包先扔出去,然后爬到窗台上往外一跳,落地时没站稳,屁股跟大地亲密接触了一下下。揉着屁股爬起来看时,果然见那大门外往日作装饰的门扣用老式大铁锁拴到了一起。咒骂着坏心的某些人,安心拎起包包朝铁门边跑。
刚跑到门前又气得跳脚,大铁门外同样上了道铁锁。这么低劣的手段都使得出来,这些人还真是瞧得起她。
清心园的铁门足有五米多高,中间没有可以踩的横栏,顶部还有很尖锐的铁枝。那原是为了气派做成的,现在全成了障碍。要想从上面翻出去基本上很困难。安心没有办法,只好掏出电话打给王立讯,许久都没有人接听。怎么办?安心急得团团转。眼看时间已经指向十一点,她牙一咬,把包包挂好在身上,双手一搓开始挑战大铁门。
王家老宅里非常热闹,王立讯陪着父亲坐在客厅里跟老家的亲戚们说话。看着时间越来越近,他开始坐立不安。跟父亲说了一声,悄悄走到人少的地方,想要给安心打电话,手机却不知放到哪里去了。
跟旁边的人借了电话来打,安心的声音在线那头听起来有些急促。她说就快到了,没说得几句便挂断了他的电话。王立讯放下电话心里就有些不舒服,现在都什么时间了,她为什么不早些出发,很明显是没有把他家的事放在心上。
抬眼见路时春陪着母亲在院落里忙进忙出,这么凉的天额上都沁出了亮晶晶的汗水,心里多少有些触动。
安心几乎是踩着点在寿宴开席前赶到老宅。
一脚迈进王家大宅的外院,便见唐如岚坐在院子里的一把藤椅上指挥人摆布东西,看到她时唐如岚眼睛里有一刹的惊诧,很快便转变为明显的讥笑。
安心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模样有多狼狈,爬下铁栏时她的米白色休闲裤和粉色小西装外套全沾染上铁锈,掸也掸不掉。小腿某处还划了条口子,虽然不太明显,可到现在都还有点痛。
本来指望到了这里会有地方可以买到衣物更换,谁知大宅离街市竟然还有很远,王立讯又打电话催促,她着急之下将心一横,骗自己说这个跟迷彩服也差不多,急急地赶了过来。
王母也看到了她,根本当她不存在,头一扭拉着路时春径自去忙活,文姨她们没有在前院,这院中的其他人安心一个也不认得,站在院落当中发了会怔,不知该朝那方走。幸好王立讯很快就从里屋出来了。
王立讯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就来气,一把将她扯到角落里,压低声音说:“存心的吧你。”
安心正想分辨,厅屋里有人扬着声音在叫王立讯,王立讯瞪她一眼:“回头收拾你。”牵着她进了屋子。
正厅里坐满的全是王家的长辈,麻麻的一片花人头。两个人刚走进去,所有的目光都投射过来落到他们身上。
安心不是大家族出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有些局促不安。王立讯捏着她的手紧了紧,似在给她鼓励。略定了定神,她随着王立讯的指点跟每一位长辈问好。问到后来头都昏了,根本不知道谁是谁。
王立讯介绍她的身份是女朋友,她很明显地看到大部分人眼中存疑。管它呢,把今天应付过去才是正道。
王家的亲戚太多,院落那么大,竟然也容纳不下,于是学着当地的风俗,把桌席摆到了门外,安心晃眼看看,只怕也有二十多桌。
王立讯指点安心的个性,特意把她安排来跟几个要照顾小孩的婶婶同桌,他自己随着父母挨桌敬酒去了。
那几个婶婶忙着看护自己的小孩子,基本上连话都没怎么跟安心说,她乐得独个儿大快朵颐。
吃着吃着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子挨着安心,扑闪着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她,安心正想发挥一下爱心去抚他的小脑袋,他张口就问:“姐姐你是狐狸精吗?”
安心傻了,下意识瞟了那几个婶婶一眼,她们似乎都只顾着喂饱自己的孩子,并未朝她这方多看。
回过神安心便装凶狠样瞪那小鬼头,可他一点不怕,笑嘻嘻地说:“我姨奶奶说路姐姐才是表叔的媳妇,可是表叔又说你是他女朋友,那就是狐狸精罗。”
婶婶们的动作明显地慢了下来,安心似乎看得到她们竖起的小尖耳朵。
如果不是周围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真的很想伸手去掐这臭小孩的嫩脸。装着很亲切地贴近他,咬牙切齿小小声地说:“谁教你这些的,坏小孩。我才不是。”
“那你是不是怀孕了?”
安心大窘,吓得左右看,一把把小鬼头拉过来,用了很大的力气假装抱他,仍然以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警告你啊,胡说八道会烂嘴巴。”
“可是,电视上都是这样演的啊,狐狸精抱着小孩子来,原来的媳妇就哭着跑了。”
“你这坏小孩,学校里都学些什么啊,……你哪个小学的,是这附近的吧,你们老师是不是姓王的,我认识你们学校里好多老师,我要告诉他们你是个坏小孩,让他们好好教育你。”
她不可能连一个小孩子都唬不住吧,王是大姓,这里又是王姓聚集地,她想说诈他一诈,让他不敢再乱说话。
小男孩子大眼睛里立刻包起一汪眼泪,挣扎着离开安心:“我老师才不姓王,我老师是陈老师,我要告诉我妈妈,说你这个狐狸精要做坏事了。呜哇……妈妈!妈妈……”
四周无数炙热的眼光投送过来,王家的人为何都那么热情。安心有点吃不消了,埋着头梭下桌往后园子里灰溜溜就是一趟。有点丢脸啊,没想到最后被唬住的竟然是她。
后园子里边全是修竹,已经是初冬时节,园子里有股挡不住的凉意。她刚刚走进后园,就见到路时春婷然俏立于丛竹之下,心里头顿时有点后悔,正想返身离开,路时春已经发现了她。
“杜小姐。”
她只得走上前去。“你好。”
“呃……今天天气还不错啊。”
“是啊。”
“……你吃过了?”
“嗯啊。”
几乎同时发问,同时回答。
真是冷到极点,安心抱着自己的双臂发寒。正想找借口离开,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为你写诗的音乐在静寂的两人间显得很是招摇。
安心很尴尬,望路时春一眼,不接。
路时春看她的神情便知是王立讯,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顿了一会说:“你不接吗?”
安心沉默。
当着路时春接这个电话很奇怪哎,何况想也知道刚刚才离开他的视线,他找她应该只是想确定她的方位而已,等他挂掉自己就出去好了。
王立讯的固执程度非常考验人。音乐在竹园里固执地吟唱,身遭的气流随着音乐声升温。安心后悔了,这个时候再来接或者关机是不是都太做作了。
“……这歌挺好听的。”路时春忽然说。
“是吗?是他硬要放进去的。”
安心说完这话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不是故意炫耀吗。
路时春再好的涵养也变了颜色。那人当日和她在一起,多半都是她去将就他,她给他打电话,除非他需要她了。他的电话铃声也是自己输入的,死了都要爱。可是现在全都反过来了,他还为她做这么不可能的事,难道她的魅力就这么大吗?她并不想失掉风度做妒妇,为何要这样逼她,她也不想恨安心,可是有些事真的由不得她自己。
杜安心终于稳不住,窘迫地跟她道别,快步离开了后园。她隐隐看到她接起电话一下子又拿开去离自己很远,心里头复杂异常。
王立讯经常吼骂杜安心。可是以前跟她在一起时,虽然什么都要听他的,但他从来都是非常绅士地待她,当时她还觉得这就是所谓的相敬如宾。现在才知道,那是疏离有保留的表现。像他这种个性,只有在真正亲密的人面前,才会肆无忌惮。
本来她吃过饭就想告辞,王母说等下有事要跟她谈。其实隐约也猜得出会是什么事,之前唐如岚有跟她提过。但这怎么可能,她至今非常清楚地记得在多伦多最后的那个晚上。
杜安心昏倒之后,王立讯被她敲昏也一同送到医院,没有过多久他便醒了过来,却完全处在混沌状态。
她记得当时他站都站不稳,他的身躯又是那样高大沉重,她和唐如岚非常吃力才勉强扶住他。护士突然念到杜安心的名字,他闻声猛力拨开她们,歪歪扭扭地朝那方走过去,谁也拦不住他。他眼焦距都还是散的,并没有真正清醒过来,根本是在凭本能做事。杜安心这个名字大概已经深入他的骨血,他都昏成那样了还记得奔向她。
她被他毫不怜惜地推撞在医院冰冷的墙上,只觉得这一辈子都没有这样委屈和绝望过。
那天晚上他就靠着杜安心的病床哪里也不肯去,后来还是趁他又昏睡过去时请来人把他弄到旁边的床上。
对着满心都只装着别的女人的男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