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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当她看到杨啸小小的身躯跑过来的时候,当她看到古湘玲一把抱起杨啸的时候。弦歌只觉得心在一阵一阵地抽痛,很痛很痛,痛得都快站不住了。楠楠,如果楠楠会走路了,如果楠楠会说话了,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呢?
她是世界上最不负责任的母亲,她亲手把那个孩子,她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孩子丢在极东国。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那样对凌楠是最好的,可是,那何尝又不是自我安慰呢?冰冷的指尖慢慢蜷缩在炙热的掌心中,弦歌面无表情地看着,看着,内心早已坍塌成一片一片的废墟。等楠楠长大以后,会不会恨她?恨她也是理所当然的。作为一个母亲,她的所作所为不值得任何原谅。
强迫自己稳稳地站定在这片土地上,用尽所有力气挺直背脊,弦歌闭上眼,内心在不停地呼啸不停地颤抖。可是,可是她多么想亲眼看凌楠长大多么想亲手抚养他!她根本不想错过那个孩子,不想错过他的笑容他的眼泪他的成长,想看他第一次走路的样子,想听他第一次说话的声音……只不过,一切都已经不可能了。
“啸儿,母后为你找了一位天底下最好的太傅。”古湘玲把杨啸放在地上,然后伸手指向弦歌,笑道,“从今往后,就由符城主来传授你知识,你要好好听话。”
弦歌将目光聚焦到杨啸脸上,正巧迎上他黑溜溜的大眼睛。杨啸皱了皱眉,装老成地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符弦歌。”弦歌淡淡一笑,“不过,还请皇上称微臣一声‘符太傅’。”她要做这个孩子的老师,她要让这个孩子成为雀南国历史上最杰出的皇帝。
杨啸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粉嫩的面庞上满是认真,“你很年轻啊。”
弦歌点头,“不过,微臣比之皇上已经足够年长了。”
“也很漂亮。”杨啸并不吝啬赞美,黑溜溜的眼珠子在她脸上打转。
弦歌忍俊不禁,小小年纪就分得出漂亮不漂亮?“多谢皇上夸奖。”
“你是女的,”杨啸有点纳闷,还转过头去用眼神询问古湘玲,“女的也可以做官?”
弦歌勾唇,“当然可以,”她的目光也微微瞟到古湘玲脸上,“而且,做的还是最大的官,以后不论皇上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微臣帮忙,就由微臣来替皇上分忧解劳。”
听到这句话,杨啸笑得格外灿烂,“什么都可以?什么都能帮朕?”
弦歌笑着点点头。
杨啸的情绪格外激动,回过头去望着古湘玲,想从母后嘴里确定这究竟是不是真的,在看到古湘玲微笑颔首后,他小小的身躯上前两步靠近弦歌。弦歌凝视他期许的目光,含笑蹲下身子。杨啸的小酒窝若隐若现,胖乎乎的小手想去抓弦歌的手,可惜他手太小,抓不住,只能捏住弦歌的两根手指,嘴巴裂开,“符太傅,以后就麻烦你了。”
弦歌心头一颤,温热的小手让她想了凌楠,那个还不会说话不会走路的凌楠,那个每次感觉到她靠近就会笑出来的孩子。她的黑眸倏然沉静下来,嘴角微微一勾,凝视住杨啸,“皇上客气了,这是微臣应该做的。”
又与古湘玲商讨了一些合作的细节,弦歌看看该说的都差不多了,便告辞离开皇宫。她顺着街道向符家的府邸走去,在经过一条羊肠小道的时候,她警觉身后有人跟踪,眯了眯眼,弦歌站定原地,朗声道,“不用偷偷摸摸的,都出来吧。”
四道身影随着她的声音闪现在眼前,四人的衣服都很普通,看上去像寻常百姓,不过,武功倒都是一流的。他们虽然围在弦歌身旁,但气息上并无敌意。
弦歌懒洋洋地扫他们一眼,“四位贵客有何贵干?”她才刚到京都就遇上如此阵仗,这四个人怕是从她走出皇宫那一刻去就跟上了吧?啧啧,她该为她所受到的关注感到高兴吗?
“符城主。”四人中有一人站了出来,恭谨道,“有人想要见您一见,还请您卖个方便。”
有人要见她?弦歌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这人既然称呼她为符城主,那恐怕是雀南国的人。她还以为是元澜按奈不住想见她,原来不是。不过,雀南国里消息这么灵通,还跟她有如此“交情”的人实在不多。弦歌笑道,“是白潜么?”
四人的眼眸中扬起一抹惊讶,为首之人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垂首道,“符城主跟我们去了自然就会知道了。”
弦歌朗笑一声,也不多加言语,爽快地跟着他们前行。去看便去看,去见便去见,她难不成还怕了不成?一行五人弯弯绕绕,走到一处安静的地方,最终伫足于一家竹庄前,里边弦乐缈缈,可感觉却没什么人,有些冷清。
给她带路的人正想进去通报,弦歌已率先一脚跨进,丝毫不理会那四人的阻挠。她推开最后一扇门的时候,毫不意外地看见白潜悠闲地坐在竹椅上品茗听琴,看她闯进来也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抬眸瞥一眼。
第五卷:月残人缺 纷乱
满朝文武都是一片寂静,无人说话,无人行动。
空气中满是紧绷,古湘玲坐在晶莹玉帘后面,声音淡淡的,如述家常,“那么,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太后,老臣反对。”白家的老太爷白渊常站出列,不忘狠狠瞪弦歌一眼,“老臣本就不赞成让女人做官,可符家的城主之位是世代相传的,老臣无法干涉,如今,太后你竟然要晋封符弦歌为摄政王,这如何能令众人服气?”
白渊常很少会干涉朝政,平时代表白家发言的都是白潜。可今天在古湘玲炸起平地惊雷后,白潜竟意外地沉默,只深深看了弦歌一眼。按奈不住的是白家这位老爷子,他一开口说话,很多本来震慑于符家威压之下的朝廷命官们都纷纷表达了自己的反对。
元澜在一开始也意外了一下,毕竟以前古湘玲每次要做决定之前都会和他商量,这次却是毫无预兆。他瞟瞟弦歌,又瞟了瞟那位垂帘听政的太后,心里开始思量整件事情。
弦歌静静站在一边,无视周围所有的目光,懒懒散散,不咸不淡的表情,甚至还打了两个哈欠。“白大人,您是对我有意见吗?”她的声音成功吸引到白渊常的目光,于是笑道,“或者,您是对符家有意见?还是对女人有意见?嗯?”
古湘玲忍俊不禁,在帘子后面偷笑。
白渊常气得吹胡子瞪眼,他以前觉得白潜这孩子不服管教,如今和符弦歌一比,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上。“符弦歌,听听你说话的语气,你有对长辈的尊重吗?”
弦歌笑容可掬,“白大人,您才是对太后不尊重的那个人。如今这里做主的人是谁?您扪心自问,反对我担任摄政王难道没有私心?白大人,若真依您的意思,您又将太后的威仪置于何地?难不成,这朝中任命职位,还是您白大人说了算?”
白渊常狠狠一甩手,“信口雌黄!你曾经在极东国待过,还是那里的皇后,难道不该怀疑你吗?”
古湘玲清了清嗓子,轻柔的声音在大殿内缓缓荡漾,“众卿家稍安毋躁,哀家自己也知道,其实哀家并不擅长朝政。这个国家是大家所有的,哀家希望它可以越来越好,所以,一直想找个信任的人来主持朝政,白大人也好,元大人也好,都可算是朝廷栋梁,没有你们,哀家也坚持不到今天。不过,哀家从小和符弦歌一同长大,非常清楚她的才能,哀家相信她一定能担当好摄政王一位。”
古湘玲顿了顿,看这台下似乎还有人要说话,她悠悠一笑,继续道,“而且,从私心出发,符弦歌也算得上是哀家最信任的人,所以,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从今天开始,符弦歌就是雀南国的摄政王!”
话音一落,白渊常就“扑通”一声跪下,声音沉痛,“请太后三思。”他一跪下,接连又有几位大臣跪下,嘴里嚷嚷着“请太后三思。”
古湘玲在帘子后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轻咬嘴唇,正想甩袖子离开,想了想,还是坐下来。她长长叹一口气,“摄政王,下面的事情就由你来处理吧,哀家先走一步了。”
弦歌的目光看似漫不经心地巡视大殿一圈,走到跪下的白渊常面前,从上往下俯视他铁青的面孔,喝道,“来人!把白大人押回白府监禁起来,日后没有本王的旨意就不用再来上朝了。你们在白府外监守着,一旦让本王发现白大人离开,你们就提着脑袋来见!”
话音一落,白渊常就呼的一下站起来,怒目而视,“符弦歌,你太目中无人了!”
弦歌一笑而过,“白大人,本王再教你一件事,请记得我的官职在你之上,以后见到本王要尊称一声摄政王才对!”
四周的侍卫犹豫片刻,终不敢违背弦歌的命令,把白渊常给押下去了。跪在地上的其他官员一见此种情形,又被弦歌冷冷的目光扫视,顿时不敢再造次,连忙退下去。
退朝后,弦歌一人漫步在宫廷中,正想去皇上那里给他上课,却见白潜拦在她面前。白潜笑吟吟地看着她,“尊敬的摄政王殿下,多谢您今日手下留情。”
她手下留情了吗?弦歌自己也不知道,她浅笑,“你家老头子一定觉得我今日令他颜面扫地,你居然还说我手下留情?”
白潜笑得灿烂,“只是颜面扫地而已,这当然算是手下留情了。说起来,你今天的做法太过独断独行,实在不够聪明。太后让你处理明显想让你做恶人,你居然还真跳下这坑。”
面对他的敏锐感觉,弦歌欣赏地笑笑,“做恶人就做恶人,我本来就不需要什么名声。将来这江山是要还给皇上的,如果我在朝中太得人心,以后皇上也不好做。”
白潜诧异道,“你已经想得这么远了?距离皇上亲政至少还要十几年,这么长的时间,以你的才智足够改变一切,你真会乖乖把权力还给那小皇帝?即使你同意,符家会舍得吗?”
弦歌哼笑一声,“白潜,你这算是在试探我吗?如果我真的妄想权力,那又何必回来?我只想送给雀南国所有百姓一个太平盛世而已。至于符家,我坐到今天这个位置或许会带给它不少好处,但是,真正做主的人是我,我不打算被符家控制。”
“虽然不打算被符家控制,不过,你也不会放弃这个难得的好机会来壮大符家的声势吧?”白潜了然地笑笑,“照你的态度来看,你打算彻底压制住白家,把符家送上雀南国第一大家族的位置?”
弦歌并未正面回答,边笑边跨开步伐,“所以嘛,我之前就提醒过你了,要白家以后收敛点,否则,就真的不好收场了。”
白潜望着她的背影,眉目微敛,低低的叹息消散的缥缈的空气中。争或不争?他还想让朝廷太平个几年呢?不过,即使他不争,白家也不会不争,但是,凭着符弦歌的能耐,再加上太后在后面支持,恐怕白家的胜算不大。
雀南国的朝廷中已经有几百年没有人担任摄政王的职位了,而同时兼任摄政王和太傅官职的人物,雀南国悠久的历史只出过两个,符弦歌是第三个。前两个人物,也都是在皇帝年幼的时候担任此职,刚开始自然风光无限,大权在握。不过,等到皇帝长大了,那两人的下场却连功成身退都做不过,都被皇帝胡乱按了个罪名处死。
这些事情,弦歌不是不知道。只是,她只是觉得,这个赌注值得她去冒险。她不会把权力握在手上不放,她会把杨啸教得很好很好,一定会很好很好。
弦歌掌权以后,并未急着对元澜下手,她开始逐步消除元澜的党羽,也把凌悠扬埋下的其他官员贬职的贬职,放逐的放逐。任何一个明眼人看了都知道,元澜迟早也会被罢免,可奇怪的人,他竟然一直都没有采取行动,也没主动来见这个一手遮天的摄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