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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动人的微笑。若非私自跑出来找他,她也不会死。
  她走的时候,杨念晴没有去送。
  她肯定是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南宫雪应该也是,就如同李游让自己走一样,在为他付出最多的人离开以后,他终于明白了,后悔了。
  南宫雪可也后悔?
  不知不觉中,夜色已再度降临了。
  想着何璧沉沉的脸色,想着邱白露略带嘲讽的目光,杨念晴也开始鄙视自己了,想必他们也看不起她了吧?
  现在,南宫雪一定也不愿意见到她了。
  最后的一个人也离开了自己,如果真的被扔上天就能回去,杨念晴倒情愿试一试,就算掉下来被摔死,她也愿意。
  正胡思乱想,冷不防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拉了起来:“这么晚,怎的又跑园子里来了!”
  .
  宽大的披风张开,将她也紧紧裹在了里面,似要努力温暖她一般。
  “天冷,”他终于轻轻舒了口气,“不要再乱跑,你知道如今……太险!”
  杨念晴愣了愣,迅速从他怀中挣脱,转过身:“江姑娘死了,思思也……我若还留在这里,会再给你们惹麻烦的。”
  剑眉一皱。
  披风再次覆在她身上。
  “此事与你无关,”他轻轻握起她的一只手,黯然,“是我不该让她留下来,如今……实在愧对叶夫人在天之灵。”
  暖意阵阵传来,几欲让人窒息。
  当初是她求情,他才会让唐可思留下的,现在,他却把责任全认到自己身上。发生这样的事,他本就已经很内疚了吧,却还要将她的伤心与内疚也一并揽过去,独自承担。
  有人如此相待,你会不会感动?
  杨念晴终于伏在他胸前,任那温暖的感觉将她包围、淹没,她喃喃道:“南宫大哥,我不想在这儿了,我想回去。”
  身形一颤。
  有力的心跳也似停了几秒。
  “你果真想走?”温和而又略带悲哀的声音。
  杨念晴没有回答。
  “或许……李兄明日便回来了。”
  回来……回来又怎样?他已不愿见她,她也不想再见到他,不知道再次见面时,那又是个什么样的情景?
  杨念晴摇头说了实话:“我想走。”
  沉默。
  南宫雪忽然放开她,紧紧握起她的手:“我带你走。”
  杨念晴几乎怀疑自己听错。
  凤目中,复杂之色一扫而尽,目光第一次无比的坚定明朗。他看着她微笑,一字字道:“我们走,明早便起程回南宫别苑。”
  .
  远处灯光斜斜照在那俊美的脸上,笑容里已没有了半点忧郁,璀璨得如同夏夜里漫天的星光,却又不失柔和。
  他要带她走?
  杨念晴还没来得及细想,一个冷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只怕不好。”
  话音方落,寒光闪过,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
  南宫雪的剑
  寒芒迫近,眨眼之间,杨念晴的心已凉透,南宫雪是没有武功的,这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再也逃不过了。
  她真的逃过了。
  千钧一发之际,南宫雪左手一推,迅速将她护在了身后,身形竟也不慢。
  他不知道这么做会送命么!
  终于,周围的一切都静了下来,杨念晴的呼吸几乎也停止了。
  锋利的剑尖直指南宫雪,倘若方才再往前送了那么一下,恐怕此时他便再也不能站在自己面前了……这人是谁?为什么要杀自己?
  意外与恐惧之下,杨念晴竟忘了呼救。
  执剑的人穿着普通的夜行衣,面上也蒙着黑巾,就这么看去,只能看到那双眼睛。残忍、兴奋、邪气,却又透着几许孤寂,似曾相识。
  这种目光杨念晴很熟悉,曾经,有一个人也有这样的目光。
  黑四郎。
  他当然不会是黑四郎,黑四郎要杀人是不会蒙面的。然而面前这个人,却是个货真价实的杀手,只有长年刀尖舐血的生活,才会使人拥有那样一双眼睛。
  南宫雪没有动,剑也没有动。
  时间仿佛静止了。
  森森的剑光映在俊美平静的脸上,如泠泠秋水,更显出几丝残酷的美丽。
  .
  “有人买了她的命。”沙哑沉闷的声音。
  他微微一笑:“先杀我。”
  沉默。
  杀手这一行也是讲规矩的,杀人总不是什么好事情,没有好处的情况下,多杀一个人非但不合算,还要时刻提防着更多人来报仇,何况是南宫雪这样的人。
  黑衣人目光古怪地看了他片刻,忽然撤回剑,冷哼一声:“你以为你护得了她?”
  南宫雪不回答,神色间依旧镇定无比,然而,握着杨念晴的那只手却已有些发冷——是的,他没有武功,拿什么保护她?
  杨念晴并没有说让他不要管自己快走之类狗血台词,因为知道他必定不会肯,又何必说这些矫情的废话?何况,在生死关头,有人不顾生命如此对你,不管结果如何,都已经足够。
  “我只要杀她。”
  “先杀我。”
  黑衣人默然半晌,手中剑光再次掠起,美丽而毒辣。
  他还是纹丝不动。
  要一起走吗?
  很奇怪,杨念晴刚才还怕得要命,现在却连半点恐惧的心思也没了,只是倚着他的手臂,静静地看着那一剑袭来,虽然明知道面前的人是挡不住的。
  其实人有时候并不是真的怕死,而是怕孤独。
  有人陪在身边的时候,是不是勇气会大些?
  .
  护得再严密也是有空隙的。
  果然,黑衣人只是虚晃一剑,便轻易找着了那个空隙,立刻,那剑便如无孔不入的毒蛇一般,向后面的杨念晴刺来。
  这种人,从走上杀手这条路开始,便注定了他们孤独的命运,没有朋友,没有亲人,甚至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他们能做的,只有不停地接任务,不停地杀人,直到有一天被别人杀死为止。于是,杀人便成了他们唯一而又可怜的乐趣。
  残忍的眸子里燃起兴奋若狂之色,眼见着这一剑即将得手,一次完美的刺杀又将完成,心头也忍不住升起无数快意。
  然而,那种愉悦的感觉还来不及完全绽放,竟又变成了无数惊惧与怀疑——他万万没有想到,除了自己手中的剑,还会有另一柄剑莫名其妙冒出来。
  瞳孔渐渐放大。
  半日。
  人缓缓倒下,鲜血喷涌而出。
  南宫雪依旧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地上的尸体,手中,一柄银蛇般的软剑不住地颤动。
  明晃晃的剑尖,一滴鲜血滑下。
  杨念晴浑身发冷。
  鬓边,几丝长发随风而颤。那双高贵的凤目中,薄薄的悲哀忧郁之色又泛上来,痛苦与矛盾几乎已将那张俊美的脸完全淹没。
  剑身悠悠颤动,如同杨念晴颤抖的心。
  “叮”地一声,剑落在了地上。
  这个人,那么温雅善良,从来都不会与血腥两个字沾上半点关系,但如今,只为了救她,他终于还是动手杀了人。
  “南宫大哥……”她想要安慰他,却发现说什么都不合适。
  终于,那双眼睛缓缓看向她。
  所有复杂的目光在移到她脸上的一刹那,突然变得明朗纯净起来。南宫雪微微一笑,伸臂抱住她:“没事了,我们明早就离开这里,不怕。”
  杨念晴忍住泪,点头。
  “原来你也会使剑。”声音很淡,却透着冷意。
  .
  面对着邱白露与何璧异样的目光,杨念晴反而坦然了,随他们怎么看去吧,有这样一个人肯如此对自己,已经足够。
  何璧看了她一眼,走到尸体旁边蹲下。
  蒙面的黑巾被揭起,一张陌生的脸露出来,脸上犹带着过分的怀疑之色,他怎么也想不到,江湖第一公子、第一善人南宫雪竟然也会杀人。
  半晌。
  何璧缓缓站起身,看着南宫雪:“想不到,你的剑法还不错。”
  南宫雪不语。
  邱白露淡淡道:“我与他认识近十年,竟也不知。”
  南宫雪终于点头。
  “在下自小筋脉异常,不能修习内力,家父费尽心思才创出这套剑法,让在下学了防身之用,”说到这里,他俯身拾起那柄软剑,拈在指尖,“这套剑法有个好处,用它的人不须丝毫内力,只以腕力便能催动剑势。”
  他看着杨念晴,微笑:“我从未用过。”
  为了救她,他如今还是用了出来。
  杨念晴默然。
  何璧面无表情,看了他们半日,又看着那黑衣刺客的尸体,冷冷道:“回房歇息吧,就算他没死,回去也未必有命。”
  凶手一定会杀人灭口。
  邱白露嗤道:“人没死,也可以问出许多事。”
  面对他过分的嘲讽,南宫雪并不分辨,只看着他们:“此案有你们查便已足够,如今,我要带小念走,不想再查了。”
  二人愣住。
  何璧目光一闪:“是不是等老李回来?”
  “不必,明早便起程,有劳何兄代我二人转告李兄一声。”
  .
  这个夜晚虽然格外漫长些,却总是要过去的,清晨又来临了。
  方才下人来报,马车已等在大门外。
  要离开了么?为什么心中空空的?杨念晴环顾着四周,不知道自己是在留恋什么。这是南宫雪的别宅,如今二人一走,便只剩何璧他们留在这里了。
  想到方才南宫雪微笑的脸。
  “只要回到了别苑,以后我们就什么都不用管了。”
  这个温柔的人,永远有着那么典雅而又醇和的气质,有他在就绝对让人安心,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他都能和自己共进退,不是吗?
  心中一暖。
  自己以前就很花痴他呢!杨念晴深深吸了口气,作出一个笑脸,就要迈步出门。
  “果真要走?”
  .
  真奇怪,这两个人不愧是朋友,德行都一样,随便溜进别人房间也不打招呼,不同的是,那一个想当小偷,这一个却是神捕。
  杨念晴觉得很有趣,笑了:“当然。”
  沉默。
  何璧看着她,略有些迟疑:“老李今日该能回来。”<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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