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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的心头好此时彻底沦落为最恶心的人,每每想起都恨不得挖出自己的眼睛。他当初怎么会看上那么个人?不,不是这点。是他待人接物太没提防,竟叫她给蒙蔽了。从这以后,止源落个疑心病的毛病,任哪个女人向他献殷勤,他都要思虑这人是不是对自己有企图,是不是等他没用了立即抛弃他。这倒是凝玉始料未及的。
凝玉则等在庄上等墨桂衡过来,她料定那厮没走远,昨晚上还瞧着他那船舫上亮着灯呢。现在他做了对不起曾家的事情,肯定心里明镜似的,等着她找上门。
晌午过后,下人来报说墨大少爷来了。凝玉蹭的站起来,去客厅见他。只见墨桂衡搓着衣角,局促不安的站在客厅,抬头和她眼睛对上后,白皙的双颊登时染上一片火烧云的颜色,从耳根直红到脖子,声音也结结巴巴:“表妹,你,你找我?”
“当然找的是你!你干的好事,段慧珍叫你弄到哪里去了?”顾不得那么多礼仪规范了,她上前救助他的衣领怒道:“以前不和你计较,你倒是得寸进尺,越发无法无天了。”墨桂衡见她靠近,只觉得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让他神魂颠倒,至于对方说什么,他完全没在意,直到凝玉怒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他才恍惚一般的反问:“什么?你说什么?”
“我问你,段慧珍被你弄到哪里去了?”这个人真是的,从来都是这般样子。
“我,我把她卖了!”墨桂衡笑道,看到凝玉眼中的怒火,反而有些冤枉:“她又不是什么好人,我也是为了止源好……”
“曾家的事情,什么时候需要你插手了?”
墨桂衡听了这话,嘟囔道:“都是亲戚,我是你表哥,怎么没见你对我好,给我买什么东西呢。”
这就是原因?就像两个小孩子,其中一个有玩具,另一个没有,于是出于嫉妒便去破坏别人的玩具。凝玉被他气的浑身发抖,点着他的脑门骂道:“你几岁了?就因为这个原因?你,你……”
虽然是被点了额头,但这样是身体接触,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额头,低声道:“……你别生气,我赔止源个千金姬就是了。段慧珍才值几个钱?”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凝玉喘着气儿问:“你把人卖到哪里去了?”
墨桂衡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凝玉便一瞪眼:“快说!”他这才一摊手:“卖去扬州了。她既然爱浪,就让她做妓好了。不过你要是问我经手人是谁,我也不知道。路上随便碰上个人,我就给转手了。”
凝玉气的肝疼,自己好端端的计划,竟然被这么个临时出现的人给破坏了。想到这里,把桌上的茶盏都扫到地上,瓷器随便稀里哗啦碎了一地。墨桂衡见她这般生气,这倒是出于他的预料,赶紧过去给她揉肩,劝道:“凝玉,是不是止源跟你吵闹了?你别生气了,我去跟他说,随他开口要银子,我赔给他,再买一百个段慧珍都够。”
“谁稀罕你的银子。”凝玉推开他的手:“你去给我找,找不到段慧珍,这辈子都别来见我!”
墨桂衡这才意识到自己闯的大祸:“怎么了?难道她能下金蛋不成?非她不可?我就觉得你们奇怪,一个不入流的丫头而已,值得你这么上心?”
“我上不上心是我的事,但是你把人弄丢了,我就恨上你了!”
墨桂衡倒退一步,只觉得心肝肺碎了一地,虽然表妹以前也不爱搭理他,但是从没这样直接拒绝过他,一时觉得难以接受,眼泪在眼圈转悠。若是平常,凝玉不忍伤害别人的感情,肯定要说几句软话安慰他,现在可没那份闲心,只恨恨的起身:“对,你要要是不把人找回来,别想我再见你!”说罢,一甩衣袖,出了门。
他赶紧去拦她:“凝玉,是我错了,你别不理我。”凝玉这时见他就烦,抬脚就踹:“滚开!”然后气哄哄的向后院走去。留下墨桂衡一个人在原地难过。
值得么,就是个水性杨花的下人而已。
“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嘀咕着说;“不理就不理我……我在你这的气也受够了。”嘟囔完了,又过了许久不见表妹回来,忽然更难受了,使劲哼了一声离开了曾家的山庄。
一回到自己的船舫,墨桂衡便揪住朋友袁宗敏的胳膊问他:“昨天我带回来的丫头,你弄到哪里去了?”
“你不是说看着她嫌烦,叫人带去卖了么。我怎么知道。”袁宗敏调试着琴弦,慢条斯理的说:“怎么了?觉得她还不错,想找回来?”
果然给卖了。墨桂衡一抹冷汗叫来贴身小厮蝉儿盘问:“我叫你把姓段的丫头卖了?是吗?”
蝉儿笑道:“是呀,少爷。还叫我赶快点卖了,省着看着想起曾家的二少爷来恶心。”
墨桂衡眼前一黑:“人牙子是哪里找的?你快给我把人带回来。”
“这可不大容易。因为人牙子是在水路碰上的。这会沿着水路恐怕已经出了咱们能找到的地界了!”蝉儿如实回答。
“给我去找!花多少钱多少时间都给找回来。”
蝉儿知道主子奇怪,昨天刚卖的人竟然立即就反悔要找回来,不过少爷做事历来没谱。他也没往心里去,道了声:“是。”便吩咐下去找人。墨桂衡见袁宗敏笑嘻嘻的看着自己,一股脑的气道:“你笑什么?朋友遭灾了,你倒是高兴?”
“我只问你,是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袁宗敏笑道。墨桂衡气呼呼的说:“是不是砸了自己的脚,还不知道。兴许我把人找回来,表妹就不生我的气了。”
袁宗敏看了眼船舫外浩渺的湖面,淡笑道:“出于朋友的立场,我劝你一句,你就是痴心妄想。曾凝玉作为嵘王妃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你根本没半点机会。”
墨桂衡最不爱听这话:“我愿意痴心妄!再说,她没过门,嵘王去前线,兴许一个不小心,便回不来了。”
袁宗敏赶紧竖起一根手指在自己唇前:“这话说不得,若是被外人听到了,你这可是通天的大罪。”墨桂衡却不在乎:“就连表妹自己也对这门亲事持谨慎态度,她要真是得意嵘王,怎么会允许嵘王去前线?我可是听说嵘王出征前去过曾家,想是表妹没留他!”
“也未必,或许嵘亲王是想建功立业再娶你表妹,也未可知。”袁宗敏适时的说,调试好琴弦后,便开始弹奏。但在墨桂衡听来,那琴弦似乎是绷在自己心尖上,让自己的心脏不得安宁。他突然伸手按住琴弦:“别再弹了,真真烦心!”
袁宗敏笑了笑,起身站在船头打开折扇,回眸见墨桂衡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禁露出了笑容。
中秋节赏月过后,曾家家眷多数还留在山庄,艾氏听说墨桂衡来过,便叫来凝玉,让她去请墨公子过来,到底是妹妹的孩子,总要见上一面。凝玉现在一听此人就烦,便跟母亲说他有事,只在今早打了个照面,送了些礼品就回了。艾氏不免有些失望:“你表哥心肠不坏,只是有些孩子气,有的时候,你多担待些。”
凝玉忍不住暗中叫苦,如果墨桂衡哪种人还不叫没有坏心肠,那江洋大盗肯定有一副慈悲心肠。话虽这么说,凝玉总不好跟母亲直说两人的过节,应声说是。然后将母亲和老祖宗送回本家后,继续在山庄等着墨桂衡来送段慧珍。
这几日,止源完全变了个人,不怎么说话,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凝玉劝导了几次,无果。他只说要把段慧珍抓回来扒皮,才解心头直恨。于是凝玉便随他去恨了。可墨桂衡那边迟迟没有消息,又过了三天,他的贴身小厮蝉儿过来禀告说,墨少爷没找回段慧珍姑娘,这会已经南下亲自去寻人了,希望找到后,把人完完整整的给带回来。
凝玉听了,不禁哑然,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墨桂衡已经亲自去找人了,一个富贾少爷千里迢迢去寻个奴婢,也算做到仁至义尽了。
“罢了,你见到你家少爷,就说人不用找了……我原谅他了。”
蝉儿摇摇头:“我家少爷要做的事情,任谁也改不了,他说要找到,一定会找到的。您放心。”朝凝玉拱了拱手就告辞了。待蝉儿走了,止源冷声道:“姐,你就是好心肠,别人一认错,你就心软了。”
这种说法倒是让凝玉很是吃惊,她一直觉得自己重生之后心肠变硬了,有的时候余墨是话里话外的提醒,也让她不禁在想,自己是不是对待这帮人过分了。现在听止源这么说,她便好奇的问:“是吗?”
“可不是。墨桂衡把人弄走了,他去找,是他的本分,你就原谅他了。装可怜谁不会!”
凝玉便问:“那你呢?”
“永远也不原谅!”说这话的时候,眼底全是阴暗的气息。
凝玉在想,那么她是否原谅了段慧珍呢?当然没有了,可是现在她被卖去扬州为妓,对她来说下场肯定不能算好,可也不能完全下定结论她今生就不能翻身了。所以呢,要等,如果她够厉害,能杀出一片天地来成为知名人物。到时候,她便顺藤摸瓜,再找到她好了。谁知,这一等就是数年。和她未来有关系人,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未来谋划。
不管是父兄的西南之战,还是嵘王的远程塞外,奕枫的退守封国,抑或是止清在东宫效劳,都是为了有一天,能够站在更大的战场上为自己搏杀。
—
三年后。
这三年对国家和百姓来说并不是什么好年头,两线用兵,苛捐杂税都摊到了百姓头上。而更让人焦心的是,对靠天吃饭的百姓来说,年成也不好,洪灾蝗灾接连不断,而今年则是雪灾。
凝玉的屋内暖了炭火,一簇簇燃的正旺。她则抱着手炉和宫里回来的止清下棋,姐弟两人的棋艺在伯仲之间,一直下的难解难分。这时,止清忽然开口了:“姐,你记得当年咱们也是这样下棋,你求我做了一件事……伪造大夫人的字迹给余墨大夫。”
“嗯,记得。”她头也不抬的说:“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那个丫头还没找到吗?”止清道。
她将棋子一扔:“干嘛问这个?你是不是听到什么消息了?”
“没……就是忽然想了这么一件事。”止清道:“一转眼许多年了,当初父亲和大哥刚离家而已。”说到这个,气氛不免沉重起来,本来预计两年的战争,到现在三年还没结束的影子,战斗还处在焦灼状态。凝玉笑道:“是呀……当初你还是个毛头小子,现在不也是太子殿下面前的红人了。”
“我哪里有什么本事,还不是靠父亲和姐姐您的薄面。”止清说到这,声音放小:“姐,咱们家里的大小姐还不出嫁吗?要等到什么时候?这都三年了?徐总兵家还不派人来迎娶?”
“他们家在等父亲凯旋高升,再做迎娶。那样的话才更有面子!”拖拖拉拉这么多年,徐家在等待曾家的势力更强大些再娶止菱过门。这算盘打的精细,如果失败了,自然悔婚,如果成功了,那么陈家的儿子就是国家功勋曾瀚涛的东床快婿。
止清道:“趋利避害,人人如此。”叹口气啧啧摇头。凝玉这时别有深意的看他:“听说礼惠和礼羽两位公主常去找你?别想狡辩,我是听宫里的公公们说的,消息可是准的。”
“哼,我又不稀罕她们来找我。”止清撇撇嘴:“做了驸马,便不能出任实权的官职,谁稀罕!”
凝玉一怔,接着笑道:“不知羞,人家公主可没说中意你。”止清却道:“这还用说?!不过呢,反正皇后娘娘也不会允许公主嫁给我这么个庶子,所以这件事您就不要再提了。”
“那好,咱们继续下棋!”<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