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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   我停了下来,低着头小声说:“放手。”
  苏说:“不放。”
  我叫了那个名字:“景溯,你放开我。”
  那个我曾咬牙切齿诅咒过无数次的名字,此刻在我颤抖的声音里模糊不清。
  苏,不,景溯的眸子里亮光闪烁,深情弥漫,声音里全是疑惑,“烟洛,怎么了?告诉我。”
  我抬起头,对上他褐色的眼睛,他眼里的茫然和温情依旧让我心疼,细微却连心的疼。我狠狠的咬了下自己的嘴唇,恶狠狠的问:“你放不放?”
  “不放。”景溯眸光坚定的看着我。
  我悲极而怒,一咬牙挥出一掌,用了十足的力气。他没有躲,我们距离很近,近到在他身后的杜进刚喊出:“小心。”我的掌力就实实的打在了胸口,景溯闷哼一声,退了一步,惊讶的看着我嘴角渗出了血迹。我也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和景溯依旧没有松开的握着我的手。
  然而我们还是被分开了。
  赢谋当胸打了我一掌,我顺势跌出,而景溯身后的杜进拉了他一把,我们的手分开了。
  连同我们心底的情感一起被命运和现实分开。
  杜进悲伤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跟景溯说:“少主,她……她是降临的杀手。”
  景溯很平静的说:“我知道。”
  杜进吞吞吐吐的说:“前番在宋城……就是她……她杀我又没杀。”
  景溯讶然的看着杜进又看了看我,“她就是你说的苏烟?”
  赢谋向来是跟着参和的人,“我同你说过的,景绫遇到的奇女子也是她,当时她看景绫的眼神里分明有杀意。”
  原来那时赢谋就已经看出来了。我的手按住的是腰间的软剑而不是手帕。
  景溯看了看赢谋,很肯定的说:“不会,她是个好姑娘。”然后他向我走过来。如同之前的很多次一样,微笑着走过来想要拉我的手。
  我勉强稳住心神站稳身子,冷冷的看着景溯说:“一掌还一掌,我们两清了。”
  景溯惊讶的唤了声:“烟洛。”
  我冷笑,面容肃冷,紧握的双手里指甲早已经穿透皮肤渗出血来,“那么,景溯,我们之间剩下的就只有血海深仇了。”
  也许有人会奇怪,红姐和降临死士哪里去了,其实他们哪也没有去,红姐依然是很厚道的观众,带着深深的讽刺笑容在一旁看戏。看我剖开自己的心用心头血书写出来的剧本,而我,向来是娱人娱己的戏子。
  我慢慢的从怀里掏出一直贴身收藏的纹龙佩,翠绿翠绿的玉身晶莹剔透,成色十足。不错,是景溯送的。准确的说,算是我们私定终身之后他下的聘礼吧。
  当时他很谨慎的叮嘱我,这块玉佩不要给别人看到,会惹来麻烦。我还笑着问他不会是偷来的吧。
  然而,此刻当我拿出纹龙佩,看到赢谋一干人等惊讶的扭曲的脸色,才发现这玉佩很重要。只是和它此前在我心里的价值而言,重要的是它所代表的地位和意义。
  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第三个少年眼窝微微向内凹陷,低着嗓子问景溯:“哥,你竟然把纹龙佩给了这样的女子。”
  景溯很平静对他说,声音无波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只是给了我心爱的女子。”
  他的话音未落,便是一声清脆的声响,之后是死寂般的静谧。
  众人的视线都聚焦在景溯跟前那被摔碎的纹龙佩上,我的手还保持着甩纹龙佩的姿势。
  我和他,四目相对,霎时静谧,相对无言。
  第三个少年吼了一声,提剑就要冲过来,被景溯拦住了,他的眼神深深的凝视我,带着灼热的温度,嘶哑的声音抖了抖,“为什么?”
  我浑身的力气都被景溯眼里弥漫的伤感抽离了去,嘴唇颤抖,半天都找不到力气开口。
  红姐冷然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烟洛,需要你的剑吗?”
  我眼前一晕,漫天的火光扑面而来,偌大的院子里到处都是悲鸣的叫喊声,是我家人死前的惨状。仇恨回来了,推翻了脆弱的感情,占据了我的灵魂。
  我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景溯,自此你我之间犹如此玉,恩断义绝。烟洛有生之年必娶西昌景溯性命告慰九泉之下的亲人。”
  景溯还是那样紧紧的锁着我,疏朗俊逸的脸上满是痛楚,那是我从来不曾见过的神色,在暮霭沉沉中静默的吐露着悲痛。他说:“烟洛,你所说的没有做完的事情就是复仇。”
  我点头。
  “那……那,我就是你的仇人?”
  我点头,“是。”
  景溯静静的看着我,不曾移开过眼神,“那么,烟洛,你是谁?”
  我冷笑,“景溯,一年前在你王府的外面你救下过一个受伤的女子,还给了她治伤的药,你不记得了吗?”
  景溯眉色稍变,“那是你?”
  “是。那天我本是去杀你的。”我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你看这个世界多可笑,你救了要杀你的刺客,我救了自己要杀的人。”
  景溯眼里的伤感丝丝碎裂,在我不自觉流出的眼泪里。
  他一字一句的问:“告诉我,我对你做过什么?你是谁?”
  我仰起头看到了墨黑苍穹下飘落的雪花,在奶白的月色下在星星的映衬下精灵一般的舞动着。一片一片的落在我的脸上,被滚烫的泪融了去。我亦平静的说:“我曾经对天盟誓,不杀西昌景溯,烟洛永远不配拥有原本的姓氏。”
  漫天雪花飘落,人间满是凄楚冷清的白色。
  第10卷
  一种叫做悲伤的情感真真切切的弥漫在空气中,横亘在无奈的人生中。
  红姐的声音还是冷的,只是多少带了点兴奋的味道,“烟洛,既然你舍不得动手,那么红姐便代劳了。”说罢,她一挥手,降临死士冷剑四起。
  景溯一行四人也亮出了兵器,双方打了起来。在景溯挥刀而上的时候,他绞着我的眼神里是让我忘却不掉的伤痛和不舍。
  而此刻,我的身边多了一个人把我拽出了站圈。那是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眼睛不大,就比赢谋稍微大一点,恶狠狠的看着我像要把我吃了似的。
  我的脑袋已经不怎么正常转动了,实在想不出这个男人为什么对我如此苦大仇深。
  可是他说话了,“烟洛你不要命了是不是,大爷你都敢涮,迷药的分量你懂吗,万一我一睡不醒怎么办?”
  我勉强的笑了笑。
  大黄蜂推了我一把,“你怎么了,怎么笑得比哭还难看,谁他娘的趁爷爷不在欺负你了,说出来,小爷我废了他的命根子。”
  我望了望站圈中,却悲哀的发现仍然能够一眼辨出景溯。
  “是我太蠢了。”
  大黄蜂附和道:“恩,这句在理。”
  他猛地抬起我的脸,“你怎么哭成这样了,是不是小红为难你了。他……嗯……银面具,让我来保护你就是怕小红为难你。你说说,要不是故意设计支开我,能吃这么大亏吗,看看这脸哭的没法看了。”
  我本来就心烦意乱的心被他叨叨的更加乱上加乱,他说的都是什么和什么呀,敢情他还真是来保护我不是监视我的?
  红姐为什么会为难我?
  眼前一黑,我晕了。
  晕倒之前,我唯一确定并且肯定的事实就是,我的仇人就是景溯。是他害我家破人亡,害我一无所有。我苦苦攒钱想请井杀的人就是他,西昌王景溯。
  可是,我却没有想到,一个位高权重的王爷会是身负重伤的江湖刀客。
  我从来没有想过,苏会是景溯。
  世界真是荒诞。
  晚凉天净月华开,漆黑的天际承载了人间多少的愁苦与无奈,纵是那星月银辉也映不明苍穹黑幕。
  “吃饭了。”大黄蜂拎了一只烤野兔在我眼前晃荡。
  我点头,接过来就吃。香喷喷的肉在我嘴里如同木渣一般,生硬无味,而我只能机械的咀嚼。
  大黄蜂说我现在的样子用四个字可以很充分的描述,心死如灰。
  他问我为什么会爱上景溯,我的仇人。
  可是我爱的人是苏,并不是景溯,我喜欢的是那个如同阳光一般温暖的也同样喜欢着我的男人,而不是害我至此的西昌王。但,景溯出现了,于是苏死了。
  我失去了我的爱人,和生活的温度。
  什么,都无所谓了。
  只要我还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够了。
  我对大黄蜂说:“我想去一趟辽城。”
  大黄蜂站在屋外的稻草堆前,月光下脸色越显苍白,“战乱未止,动荡之际,你去那是非之地做什么?”
  “我知道。可是我要去。”
  大黄蜂略带伤感的看着我,点了点头。
  自从那日狙杀景溯不成之后,胭脂醉是降临分坛的消息便流传开来,胭脂醉自然是开不下去,红姐也不知所踪。我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大黄蜂,和眼下这间山野茅屋。
  这几天我时常还会梦到景溯,不,是那个浑身血迹倒在醉红楼茅房边的苏。那时候为了给他补身体,我尝尝去厨房偷材料在屋里炖给他喝,我是不会做饭炖汤的,便胡乱的把材料加水扔在一起炖,大夫大约都是这个模样吧。汤药多半时候都是黑色的,浓稠的一碗,浓浓的药味。而苏怀着对我莫大的信任和慨然赴死的勇气毅然决然的喝了下去。
  其实,情感的升华很多时候不是对方为你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比如修个宫殿割只耳朵示爱之类的,有时候,仅仅是生活中细微的细节也足以让人感动。而当情感的种子发出嫩芽,苍天大树的愿望便不再只是空想。
  很可惜,我这块贫瘠的土地上种错了种子。
  而现在,我没有办法去杀景溯,即便现在也许就是最好的时机,他对我仍有情意在。我可以用用美人计,得手也不是什么难事。然,我没有力气拿起刀刃。
  所以,我必须要回到辽城,去找回自己的勇气。
  回到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那个一切痛苦起始的地方。
  在此之前尽管很多人都说我很没用,很没脑子,但至少我对自己还是有那么点信心的,但现在,我失去了所有的自信和骄傲,在纹龙佩碎裂的那一刻,它们一并从身体里抽离去了。
  辽城外,茶寮。
  夕阳的光芒照在青帘的旗子上,随着微风播撒细碎的光芒。
  这个季节,这个时候,辽城的天气如常的阴冷冻人,寒风刺骨。茶寮里除了我和大黄蜂只还有一桌歇脚的客人,一对中年夫妇。
  掌柜的是位地道的北方汉子,古铜色的皮肤爽朗的笑声,“二位客官要点什么,来两碗热腾腾的糊糊暖暖身子?”
  我突然很想念糊糊的味道,却别扭的摇了摇头,“给我来壶热茶吧。”
  掌柜的征询的看着大黄蜂,大黄蜂沉默的点了点头赞同了我。
  邻桌的中年女子说:“两位是外地来的吧,听大姐的,咱们北方天冷来碗糊糊暖暖身子。热茶也抵不住这寒气。”
  我礼貌性的微笑,“不了,谢谢大姐。”
  那女子捧着碗喝了口冒着热气的糊糊,笑着问:“二位这是要进城?”
  我没有说话,大黄蜂也是一径的沉默。自从那日街战之后,他便是这个模样了,更多的时候我们二人只是相视无言,一同让沉默蔓延。
  中年男子推了下女子,小声说:“别多事。”然后转过头歉意的对我们说:“不好意思,乡下娘们没见过市面,失礼了。”
  我笑笑,“大哥言重了,我和家兄听闻雍山盛名,这才大老远的过来想一睹名山风采。”
  女子笑道:“都是被外乡人夸大了,不过就是一个山包包,有什么好看的,也不是什么吉利的地方。”
  我握着茶杯的手一抖。
  大黄蜂突然开口,“不吉利?怎么说?”
  “哎,说来也有两三年了吧。是不是,孩子他爹?”女人看着自家的男人问。
  男子点点头,“三年。”
  中年女子压低声音说:“大姐我看你们面善才和你们说的,这雍山可不是什么好去处,搞不好要吃牢饭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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