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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降了声调。
  我问向亦声:“结束了?”
  亦声皱眉思索了片刻道:“好像是。”
  没有听到东临将士的欢呼声,亦声显然同我一样惊讶。
  或许是我们把萧楼想得过于无所不能了,当见到败军而回的东临兵马之时,我们一同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一战的伤亡和惨烈程度比起月前攻打任县时更甚,血色的残阳下,压抑的呻吟声和着马蹄声愈来愈近,于是我看到了仿佛自修罗地狱中走出来一般的东临兵士,鲜血沾满了衣衫,黄土铺满了脸颊,惨淡的神情挂了满脸。而东临的黑色大旗被斑斑血迹沾染,又沾了泥土,暗无生气的低垂了下来。
  两个士兵抬着一个重伤者经过我和亦声的身边,我看了眼他血肉模糊的手臂,听到他嘶哑的声音在低唤,“王……王爷……”
  声音很低,却惊了我的心弦。足尖点地便窜了出去,亦声身形一闪随我而来。
  几个起落之后,听得下面小兵一声低呼,我已立于东临大旗的旗杆之上。寒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夕阳给我投下长长的影。而我,全然的心神都在搜索人群中的那一抹傲然清俊的修长身影,一身银色的铠甲。
  太阳的光芒越来越弱,山野蒙蒙渐渐失了光亮。下面的小兵许是没有撑稳旗杆,猛地一晃,我防备不及便自空中跌了下来。
  忽的,脑中闪过一个黑衣峻拔的身影,紧跟着是痛彻心扉的疼痛,那种清晰彻骨的疼是我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便是在得知苏就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景溯的时候也没有痛的这般。仿佛一颗千疮百孔的心承载了过多的爱恨情仇,心中悲伤充斥却无人诉说。
  然而不急细想,下一刻便落进了一个精壮的怀抱。
  萧楼的气息围绕而来,声音微怒:“你爬那么高做什么?”
  我抬头看他,流转生辉的双眸深不见底,鼻翼坚挺薄唇微抿,棱角锐利的一个他,他没有穿铠甲,一身黑色的袍子血迹斑斑。
  我急忙问道:“你去哪里了?”
  萧楼不答反而笑了,我在他的低低的笑声中深刻的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白痴的问题。
  “我……我……”
  我结结巴巴看着萧楼的俊脸在我眼前放大,黑色的眼瞳华光溢彩,夕阳的最后余光投在他的脸上,柔和了冷峻的线条,那冷锋无边的眼中夹杂着些许炙热。
  “我……你……我……”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被萧楼吞在了唇间。我半惊半恐的瞪大了眼睛,却被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晃了眼,一时间天旋地转金色的光芒在眼前纷飞。
  萧楼身上沾染着血腥味,尘土的气味,和汗水的味道混在一起不太好闻。却让我觉得分外的真实。
  萧楼只是在我唇间轻啄了一下便放开了,想到这是在军营之内上万士兵归营的众目睽睽之下,我一身男装被萧楼抱在怀里亲吻,我……我真是丢人丢到袁州城外了。
  是夜。月上中天,晚风送寒,星光点点,映照苍穹。
  营帐之中厚厚的帘布遮住了娇羞的月色,只余下烛火的光亮。
  我蜷缩在羊毛的毡垫中手里捧着一个暖炉,兀自发呆。原本是生了萧楼一肚子的气,当年他背弃誓言另娶他人的余怒尚没有消去,而今又发现相识至今他从来不曾对我坦白过,气上加气,害的我晚饭少吃了两个包子。
  枯坐了许久,帐外那个笔直而且一丝不苟的身影,单手握剑纹丝不动的守在那里。
  晚间风大,吹得帐篷呼呼作响。我紧了紧衣领,站起身来掀开帐帘道:“外面冷,你进来吧。”
  “亦声站在这里很好。”
  小样,我一肚子气还没消,你反倒跟我较上劲了。“我知道你不甘心,若不是因为我这个累赘,今天袁州一战定有你的身影。因了我,你堂堂七尺男儿只能在这里看着我东临战败,心里一定是怨恨我的。”
  “亦声不敢。”
  “亦声你这样不累吗?明明就是怨了,说出来又怎么了。”我重重的叹了口气,“自小你就是这样,喜怒不形于色,无论爹爹让你做什么你都去做。而是,亦声你同我一样,也是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人生,为什么不好好把握呢?”
  “老爷的恩情尚未报答,亦声就没有自己的人生。”
  我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觉得凭我的实力对如此一块顽石说教实在太有难度,于是道:“算了。随你吧。”
  “谢公子。”
  “反正我也无聊,不如聊聊天吧。”
  此话一出,我成功的捕捉到了亦声嘴角的一丝抽动,心情顿时愉悦。
  转身进帐拿了件貂毛的披肩围上,倚着大帐愉快的说:“本公子近来发现越来越喜欢和你聊天了。”
  亦声沉默。
  “黄昏的时候咱们说到哪了,哦,想起来,说到萧楼原本不姓萧。”
  亦声猛地转过脸来,那一瞬间的眼神凌厉如同他手中的快剑鸣剑,他压低的声音冷然道:“此事关系重大,希望公子慎言。”
  我亦冷冷回道:“亦声你别忘了,你是我辽城洛家的家臣,不是给他东临王看家护院的。”
  “二小姐,亦声的确听命于老爷,但是,老爷又听命于谁呢?”
  我被他问的一愣,转念一想。是呀,对于萧楼,如同萧楼的贴身护卫世代忠于萧家一样,爹爹、七叔叔、三伯伯是效命于萧楼的。不,是因了一个姓氏的关系,复姓宁宇。
  宁宇,前朝皇族的姓氏。本朝的恭帝原本是驻守边关的一员大将,手握重兵战功赫赫,却狼子野心,借回朝受封之际引兵入帝都,占皇城屠杀皇族,手握玉玺改朝换代,隆登帝位。
  据说那一役,帝都生灵涂炭死伤无数,皇宫之内更是犹如修罗地狱,血流成河。恭帝戎装出身,信奉做事做绝不能给敌人留有后路和反扑的机会。是以,所有皇族血脉一夜之间几乎被屠杀殆尽。
  而隐约间似乎有一种传言,说前朝咏帝第三子在那场皇宫乱战之中,受七大护卫的保护下得以逃出升天,隐匿于民间,留住了前朝宁宇皇家的一份血脉。但一切不过是没有证实的空穴来风而已,多半是有心人捏造出来扰乱视听的,很少有人会相信他非但没有隐匿于民间,反而摇身一变,居然成了受朝廷封赏的异性王侯
  实在是险中求胜,却也不失为很好的藏匿方式。
  以前的洛松虽是懒惰,不爱练武功夫很差,不会女红不会家务,不读四书五经女戒伦德,但并不是不学无术之辈。只不过我喜欢的东西有失正统而已,比如营造之术、江湖野史、武林艳史……
  说起历史,纵观整个王朝,只有一人堪称无所不知,便唤作天机算,此人武功如何我不知道,因为提起他没有人会说他的武功,而是他对江湖朝堂之事之人的无所不知,深深令人钦佩。而那天机算估计觉得自己一个脑袋记不下那么多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和人物,便写了一本书——《天机随笔》,全书分为三卷,分别是:庙堂事,武林事,前尘往事。此书的价值不言而喻,比起苏名扬家传的那本书档次高上好几倍。但却鲜少有人见过,多半因为天机算此人神秘非常,当今朝堂江湖见过他的人寥寥无几,当年与他一起扬名江湖的友人,多半都埋于黄土了,少数几个像无道老人、回雪剑客也都归隐了山林,踪迹难寻。是以,此书虽然价值千金,却找寻无踪,也没见有人自不量力的想要得到。如此才衬出了苏名扬的那本书。
  而我,有幸拜读。
  说来不得不感谢一下雍山崖底的怪老头,此人不但医术不凡审美凑合,还有收藏的癖好。一个破山洞被他堆得满满的,刀剑兵器、书籍竹简、锅碗瓢盆、破铜烂铁……一应俱全。养伤实在是件很无聊的事情,于是我就帮他收拾整理下破烂,也算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当我在一堆透着霉味的书里扒拉出《天机随笔》的时候,手抖了一下。立马跑过去问他可是天机算的真迹。老头正在睡午觉眯着半只眼睛反问我:“你看老夫像是收藏假货的人吗?”于是我激动的问他可不可以拜读一下。他闭上眼睛哼了一声:“老夫若是说不让你看,你会不偷看吗?”我想了想觉得不会,便摇了摇头。却听到他的呼噜声响起,于是认为他是同意我看了,三个月的时间我读完了两卷半的故事,剩下那半卷前尘往事倒不是来不及看,只是耐着性子读了前半卷,举得甚为扯淡,不读也罢。估计是天机算闲来无事瞎扯出来的离奇故事。大约讲的是一个上界的倾城王妃遭人陷害,被贬入凡间世世为娼,隐忍复仇的故事,与美女自然有英雄相伴,好巧不巧,此人便是当年陷害此女的王后之子,当今太子。但就故事本身来讲可以说有几分色彩,却情痴缘浅,那女子为了复仇利用深爱自己男子的感情去谋害他的亲人和朋友,着实令人发指。不知为何死在那女子手中的人越多,我心中便不得安宁,深知如此一来她与他纵然情深如海却注定不得善终,以欺瞒开头定然以悲情收尾。想到此处,心中郁结烦闷愈加严重,有一日看着看着不知为何心如刀割一般的疼,登时喷出一口血来。那本在绳上睡觉的老者无声的闪到我身前,探上我的脉,喂了个褐色的丸药给我,道:“看书看到吐血的你算是老夫见过的第一人,天机那老匹夫说是有一日蒙天人托梦,说了此番故事与他听,他醒来之后神志不清了近半年,写成此卷,取名前尘往事。因他说梦中那冷傲的男子说过,往事难忘便是今生无论多么艰难也要觅得佳人,而他怕自己没有了前世记忆会忘了这段过往,所以托梦于天机算让他书写成书,保存这段记忆。但依老夫看,定是天机老匹夫嘴上无德,专门挖人隐私遭了报应,被有心人整治了也说不定。自那以后,他就疯疯癫癫的,神志迷糊了。而今,虽说你资质差了点,但却不至于无故吐血,此书透着古怪,别再看了。”于是我便没有再看那前尘往事,也不知道故事后来怎么样了,那倾城的女子和那桀骜不羁的男子相守到了幸福吗?
  抛来这个处处透着凄冷的故事不说,江湖事和庙堂事可谓无所不包,瞬间将我的知识面提高了好几个档次,受益匪浅。就像前番与萧楼在树林中遭遇病郎中的时候,他的生平事一字不差的记载在江湖事中的人物谱上,天机算还给了他一个致命的批注,攻其不备。是以,我得以杀了他。
  而庙堂事上,我清楚的记得,前朝咏帝的三子,字重楼,宁宇重楼。
  他本不姓萧,却留有了一个楼字。
  “参见王爷。”亦声恭敬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
  见萧楼已经换了衣服,刚刚沐浴完的样子。没有穿他喜好的黑色,反倒穿了件白色的随身袍子,束起的领口上绣着金色的繁复花样,似乎是竹节节节高升之态,腰间挂着成色上佳的玉佩,头发散开垂在肩上,仍有水滴缓缓滑落。眉眼之间氲有水汽,给那张寒冰一般的脸色添了几分柔和,薄唇红润……好一幅美人出浴图。
  我咽了下口水,提醒自己正在生气。明明没有亏欠他萧楼什么,明明是他欠了我的情债,为什么总觉得自己欠了他几吊钱一般。
  萧楼看了眼我不善的脸色,转头看着亦声。
  亦声低头酝酿了一番,小声说:“属下没惹二小姐。”
  萧楼笑了笑,“那便是我惹的了,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不碍事的。”
  亦声道了声是,身形一闪便没了踪影。
  第18卷
  萧楼拉着我的手走进帐中,变戏法一般的拿出一条血红色石头串成的手链套在我手上,取下了先前我在集市买的那条廉价的玛瑙手链。
  那石头起先凉凉的,接触到皮肤的瞬间便暖了起来,红色的光亮低沉却充满质感,一看就价值不菲,我却冷哼道:“休想拿着破石头打发我。”
  萧楼把我往怀里一带,握住我的手环在身前,道:“你口中的破石头可是轩辕血玉打造而成。有暖身凝神之效,当今天下尚且没有他玉能出其左右。”
  我心里又是一沉,轩辕血玉,又是前朝之物。出自南海盛产血玉的番邦小国,此玉乃是血玉中的王者,需千年方成一块。前朝建国之时,番邦进贡两方轩辕血玉,当时的皇帝笑言,“此玉乃玉中之王,当天下无双。”随即摔碎一块。番邦国君惊恐,遂下令封了血玉的开采,自此天下一间唯有一块轩辕血玉。由历代君王交由皇后保管,再由皇后交给册立的储君。而被摔碎的那一块,据说被巧手的工匠串成了手链,便是眼下我手里的这条。
  不由的想起了先前那个真实的梦境,那个关于小楼哥哥和姐姐的梦,他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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