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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无声无息地退场,让人措手不及,也让人扼腕叹息。倘若不是心底深处偶尔会有根弦迸发出轻微的声响,我想我大概真的会以为温衍只是一场不可触摸的梦。
今年的玉兰花开得特别迟,往年在三月初便早早就开了,今年也不知为何,到了四月初才绽开在枝头。玉兰花开的第一天,天还未亮我就起了身,吩咐云舞备好了一切。
去年玉兰花开,我的第一个孩子死了,还未曾来得及睁开眼睛便永远地离开了我。
今年玉兰花开,我要去探望我的孩子。
恰逢今日休沐,柳豫也陪着我去了皇陵。似乎历代皇帝都会热衷于建造皇陵,就连素来从简的承文也对此有着极大的热情,承文登基后的第二年,他便开始命人建陵。承文曾和我说,他的皇陵要叫做永安陵,永远安详,永远安息。待百年以后,他,绾绾,还有我便在皇陵里长眠。
一年前,承文为我的孩子起了个名字,姓李,单名一个乐字,以皇家子孙的身份下葬。
皇陵建在一处风水极好的地方,离京城有些远,约摸坐了有两个多时辰的马车才到了。
柳豫和我一道进了皇陵。我想大概是孩子都是母亲心里头的一块肉,十月怀胎生了下来,却是从此永远分离。那种伤可谓锥心之痛。
我一见着墓便忍不住红了眼眶,眼泪也不听地打转,当我的手轻抚着墓碑上的字时,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再也止不住了。
我哭得看不清前方,朦朦胧胧的,此时脑子里竟是多多少少有些恨意,恨自己十月怀胎时与晏清生气,恨晏清当初的无情,恨所谓的天命,恨柳豫恻隐之心一动去救了温衍改了所有人的命运。
若是当真有机会重来,只要能让我的孩子活下来,我愿意从未遇到过温衍。
离开皇陵的时候,柳豫低声对我道:“娘子,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你莫要伤心了。”
我此刻心情甚是不佳,听柳豫这么一说,我立刻皱眉道:“他不是你的孩子,你自然不懂我的伤心。”
柳豫面色一白,我立马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语气有些冲了,我缓下了脸色,“瑾明,我心情有些不好,刚刚说的你莫要放在心里。”
柳豫垂眼,轻声地说:“娘子心里不舒服,我自是晓得的。只要娘子不伤心,你说什么我都能承受。”
我心里一软,也放轻了声音道:“别这么说。”我抿抿唇,去牵住柳豫袖下的手,轻轻地握住,“瑾明,我们以后也会有孩子的。”
柳豫猛地抬眼,惊喜地看着我。
我忽然有些后悔说出那句话,但此时也容不得我后悔了,我硬着头皮道:“你待我这么好,也许过多些时日,我就会越来越喜欢你了。”
柳豫反握住我的手,“我会一直等娘子的。”
我顿觉压力重重,但看着柳豫欣喜的神色,我仍是弯开唇角,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
回京城的路上,柳豫的心情十分好,满脸都是笑意,目光也是温情脉脉的,一如当初,从未离开过我。我早已习惯了他的目光,也任由他望着,时不时会回以他一个笑容。
快要到京城的时候,马车路过了燕山,翠明山庄就建在了燕山的半山腰上,我蓦地就想起了明润,自从上回一别,我似乎有一个多月不曾见过他了。
明润委实是个有趣的人,我与他很谈得来,能交明润为友,是我之幸。
也不知是不是缘分,我心里头刚想着明润这人,一抬眼就见到了翠明山庄的马车,我目光一凝,马车里有人褰开了帘,温润如玉的双眸,略微含着笑意的唇,是明润。
我展眉一笑。
明润此时让人停下马车,我亦是让车夫停了下来。
我没有下车,仍是坐在马车里,我笑着对明润道:“真巧,我刚想起你,你就出现了。”
明润却是看了我身后一眼,微微颔首,而后方对我道:“果真很巧,我也是刚想起公主,公主的马车便出现了。”
我笑了笑,问:“你刚从京城里出来?”
明润颔首,“嗯,去办一些事。”
我刚想说些什么,柳豫忽道:“娘子,我有些不舒服。”
我一听,急急转身一瞧,柳豫果真神色苍白,我唯好匆匆和明润告别。我问柳豫:“你哪儿不舒服?”
柳豫垂着眼道:“肚子有些疼,可能是今早吃坏了。”
我听罢,放心了不少,我还以为柳豫是旧疾复发,自从柳豫上回一病不起后,我最怕的就是柳豫病怏怏的模样。
我拍了拍柳豫的肩,“下回可不要乱吃东西了,回去后让赵太医给你诊诊。”
柳豫很温顺地道了声“好”。
第四十二章
自从上回去了皇陵后,柳豫就变得有些怪,开始变得沉默不语,甚是望我的眼神中偶尔还带有探究的意味。我思来想去,也想不出究竟发生了何事。
我唤了云舞过来,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问道:“云舞,你说说,我对瑾明如何?”
云舞道:“公主对驸马爷很好,除了不同房之外。”
委实是一针见血的回答,我撑着下颚,斜睨云舞,“你觉得我喜欢瑾明么?”
云舞再次一针见血,“及不上国师大人。”
我在心中叹息,我也不晓得我为何就忘不了温衍,感情之事,真真是令人难以捉摸。只不过感情哪有比较一说,爱便是爱,喜欢便是喜欢,有了比较,那就不是感情了。
我拈了颗水晶葡萄送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儿也不能让我展眉。
我可以万分肯定柳豫这些日子以来的反常绝不是因为我不和他同房,况且柳豫他自个儿也是晓得的,赵太医曾说过,柳豫的伤虽是痊愈了,但旧疾会何时复发却不能预料,目前来说,柳豫的身子不适宜行房。
既然不是这个原因,那又是什么?
我百思不得其解,颇为努力地回想了一番,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正打算弃之顺其自然时,我见到了赵太医。
我让人去唤了他过来。
赵太医如今可以说是柳豫的专属大夫,自从柳豫和我成了亲,赵太医几乎天天都去给柳豫诊脉。我又吃了颗葡萄,方不疾不徐地道:“驸马的身子最近如何了?比起之前可有大好?”
赵太医回道:“回公主,驸马爷这几日来脉象颇是不稳,依微臣多方面诊断,驸马爷此回所患的乃是心病。”
我一怔:“什么心病?”
赵太医道:“这唯有公主亲自去问驸马爷了,心病无药可医,只有驸马爷自己一人方能解开。”
我琢磨了下,待柳豫从宫中回来后,我也不来九转十八弯那一套了,直接开门见山道:“赵太医说你有心病。”
柳豫朝服未换,双手还搭在腰间的玉带上,我话音一落,柳豫就握紧了玉带,支支吾吾了起来,一点也不见他在朝中的干脆利落。
我晓得柳豫从不骗我,便问道:“可是朝中之事?”
柳豫摇头,他此时松开了玉带,缓缓地抬头,凝望住我,轻声道:“娘子最近可有与明润公子往来?”
我诧异地道:“你的心病和明润有关?”
柳豫身体一颤,也不点头也不摇头。但从他这副模样看来,他的心病十有离不开明润,可是柳豫和明润也只见过寥寥数面,甚至话也不曾多说过一句。
我沉吟片刻,脑子里灵光一闪,便口直心快地道:“是因为上回我和明润喝了一夜?”
柳豫神色惨白地道:“娘子和明润喝了一夜的酒?”
作孽的,看来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我抚额道:“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你无须计较这么多,我和明润之间什么都没有,我们仅仅是朋友。”
柳豫说:“明润是江湖人,娘子是皇家人。”
我道:“明家早已远离了江湖,如今也不算是江湖人,最多算是商人。”
柳豫说:“朝中没有人不把翠明山庄算作江湖范畴之内。”
我也不知我和柳豫怎么说着说着就成了争执,还在争一样无关紧要的事情,明润是不是江湖人于我而言没有多大的干系,我只知我和明润谈得来。自从绾绾离开后,明润是我遇见这么多人之中我愿意与其深交的第一个,这样的友人,我不会让江湖和朝廷之间的旧恩怨横跨进来。
我皱眉道:“柳豫,你究竟怎么了?”
柳豫向我靠近了一步,“明润喜欢娘子,他喜欢你。”
我道:“你在胡说些什么?明润不会喜欢我,他心里已经有人了。”
柳豫凄凄一笑,“原来娘子已经和明润这么熟悉了,连这个也知晓。”
我只觉柳豫无理取闹,但是见他神色惨白惨白的,我也没说出来。我对周围一直在眼观鼻鼻观心的侍女使了使眼色,她们立即默默地无声地出了去,等门一关,我方对柳豫道:“你听我说,明润当真不喜欢我。你要知道,明润在醒过来之前是不识我的,他没有理由会对我有情,即便是有,也不是男女之情。明润和我之间清清白白的,上回喝酒也只是在谈一些无关要紧的事。况且明润曾救过我一命,对我有恩,我同他喝一回酒也不算得了什么。”
我扪心自问,我和明润之间当真是淡如水的君子之交,我又道:“我既然同你成亲了,我就不会做对不住你的事,除非是你先做对不住我的事。所以,瑾明,你莫要胡思乱想了。”
我以为我这话已是说得够清楚了,不料柳豫却是道:“那娘子可喜欢明润?”
我很直接地道:“不喜欢。”
柳豫的脸色总算是好了些,我亦是松了口气,我道:“这些日子以来,你一直沉默不语的,就是因为明润这事?”
柳豫这回也没有否认,他点了点头。
我笑道:“下回有话就莫要藏在心里了,我们是夫妻,有话大可直说,且赵太医也说了,心病得久了,对身子也不好。”
柳豫忽然握住了我的手,我忍不住瑟缩了下,柳豫神情有些受伤。其实我也是不想的,我就是有这个怪癖,不是在我心里的男子碰触我,我会下意识地感到不舒服。
和柳豫成亲也快接近一年了,我已是非常努力地去适应柳豫,只可惜我身子的反应总是这么诚实。
我放轻了声音,道:“怎么了?”
柳豫低声道:“娘子还是不喜欢我?”
我扯开唇角,很勉强地笑道:“我……”
话音未落,柳豫忽地凑了前来,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的唇就已是碰上我的嘴,我浑身一颤,下一刻就猛地推开了柳豫。
因为习武的缘故,我的力气有些大,再加上方才我过于震惊,一下子就用了全力,压根儿就没有考虑到柳豫薄弱的身子。待我反应过来时,柳豫整个人已是被我重重地推倒在地,脑袋不偏不倚地撞在了桌脚上。
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