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另一种生活

  一下惊醒过来，安进几乎喘不上气，他瞪大了双眼，死命盯着眼前这个现实世界，这是唯一能让他脱离末日的涯岸，视觉必须紧紧抓住它才不至于重新坠回那就在背后的末日...
  又过了许久，那相向云阵和满天蓝光还好像就在眼前，看似有所减弱的恐怖，隐隐间却在往心底更深处蔓延。
  些许恢复的神志下，安进这才察觉到先前梦中那个与她接吻的女子是个全然魔性的存在，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只言片语。在和她相吻的时候，自己心底就有了某种模糊不清的可怕预感，只是当时涌动的情欲把它完全淹盖了下去。而当见到云阵相向的那一刻，虽然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隐隐感到某种超乎恐怖的事已经不可逆转地开始了...
  无意中余光看到闹钟，时间只有4点。
  尚未脱离恐怖的安进开始努力控制着放慢呼吸，让注意力渐渐回落到这来自身体内部的节奏，随着一次一次最简单的重复，好不容易，惊魂甫定。
  就在对梦的印象如往常醒来后一样渐渐淡去时，安进依稀想起自己在以前的梦里就曾见过那个女子和那片街区，他不由循着这条线索继续回想，渐渐地，一些沉没在意识深处的东西开始隐隐浮现：在梦中他似乎有一种一直以不定期出现的方式延续着的生活——甚至好像是另一种完全的人生。只是那种生活在平时清醒状态的意识和记忆中没有丝毫痕迹。不过...此刻这所谓的“现实生活”，在那梦中的人生里不也同样没有丝毫痕迹...
  “你们有没有搞错啊？还要延期？！三月份的时候你们货交不出来，告诉我四月份完工，到了四月份我货没等到，只等到一句‘大马那边的配件出了问题，还要等两个星期’，两个星期啊？五月份放假回来，你们还是这句话，现在都快儿童节了，你以为我们这里真的是小孩子过家家，闹着玩的？我们这边市场宣传都做出去了，光打雷不下雨，你当我们供着的那帮客户都是白痴啊，灌他们一肚子迷魂汤就可以打发了？…”一大清早，公司里就亮起了刀光剑影，安进对着工厂来的负责人一顿疾风骤雨，而新任主管Roger就坐在不远处的隔间里，连说话的机会也没有，就像个市场部的小人物。
  “这个我们也没有办法啊，具体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跟你们协调的嘛。”虽然安进是压低声音说那番话的，可那个音量还是足以让周围的人听得一清二楚，这个倒霉蛋被说得脸上实在有些挂不住，讲起话来都有点结结巴巴。
  “协调？你跟我协调？那你告诉我，人家客户催着我要货，我两个月都交不出来，我找谁去协调？”
  “嘿！Jonathan！你们两个到我办公室来一下。”Joe老大站在他办公室门口，打断了安进的话。
  那位受够了窝囊气的负责人撇下安进，径自往Joe老大办公室走去，安进把手上的罪状材料一放，也紧随其后。
  三人都进了房间，刚关上门，Joe这才想起还有件事，他返身出来，把Roger也叫了进去，这位新任市场部主管的脸上明显写着一丝尴尬。
  Joe老大先来了一通他拿手的太极功夫，把各方都安抚了一遍，而最后开出的药方却还是要安进他们做好对重要客户的解释工作，为厂方的赶工争取时间。说白了，就是要市场部的炮灰们继续用他们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臀，而且还要千方百计捂热它…
  “这就是TM的工作啊。”面对这样的局面，已经无语的安进心里也只能这般劝解自己。一般来说，作为职业化的人对此已不会再有什么真正的不满——至少看上去是这样——但如果他还没有专业到能消除心里一切不必要的情绪反应，那么这句话作为通用创可贴，虽然无法让伤口愈合，但随时贴上，总聊胜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