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瞎子
过了好一会儿，安进才浑浑噩噩地问道：“这…跟心理学和催眠有什么关系？”
“给你做个脑筋急转弯啊。”谈医生起了玩兴。
“对了，意识和物质是不同的。”安进忽然发现刚才自己被这位心理医师给带沟里去了，一想到这个答案，他便不假思索亮了出来。
谈医生淡淡道，“你把它们区分给我看看。”
安进脱口而出，“这还用区分吗？意识就是脑子里的东西，物质就是外面的一切。”这本就是不证自明的截然两个世界，还用区分？
“就算是这样，那外面的东西如果不是在你所说的脑子里出现，你怎么知道它是外面的东西？两者的边界在哪里？脑壳吗？那脑外科手术是在物质里做的还是在意识里做的？”
安进闻言一时心有所动，却又说不上所为何动。再看谈医生，就像在用一个绒线球逗引一只好奇而又找不着北的猫。
“这是医学研究的内容了吧。”安进隐约能察觉到谈医生的话是指向某种他从未触及过的关于心灵的核心问题，而他却还在用一些教科书上的科班答案做着形式上的对答，这些话现下其实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可脑袋里除了这些就再也找不出别的东西可以应对。
虽然安进以前就认为十六年学生生涯被灌输的全是一帮官方豢养的老家伙围绕考试自编自导出来用于折腾学生的废话，却还是没想到在真正的问题面前它们废物到如此不堪一击。
“是吗？”谈医生看着安进，却没有再就此说下去，但她的目光里似乎已带着某种解答，而且，她很清楚刚才安进的那些话连他自己都不信服，“好了，别再把自己脑子搞乱了，否则今天的治疗就白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如果你下次还有兴趣，我们再来讨论这些问题，你看怎么样？”
安进低头不语。内心不知什么地方，发生了某种错动，这让安进倏然感觉到，意识和物质，这两个原本看似完全不同的世界，好像在其之下，还别有洞天，而在那里，两者似乎并不是截然隔绝...
“谈医生，我想知道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安进这会儿脑子的确有点乱，但关于想也没想说出的这句话，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那么肯定过，“...您能做我的老师吗？我需要指点。”
对这个管窥之下便已深不可测的世界，安进欣欣向往，却又完全没有方向。眼前唯一的向导就是这位让他得以管窥的人。
安进最后那句话，让谈医生有些意外，虽然对方言下挚诚，可她的回应却有些冷淡：“下次再说吧。”
安进未为所动，“我已经想好了，这不是心血来潮...因为，我知道，其实一直以来...”这个停顿，不是因为不确定，而是有一个刚刚发现的事实，让安进从没那么确定，“我都是个瞎子。只看到这世界给我看到的，和我自以为看到的东西，而这些，只会让我变成一个自以为不瞎的瞎子...这才是真正的瞎子...”深深的目光转向谈医生，“我不想再做瞎子。”
看着安进，谈医生微微眯起了眼睛。
“那我只好告诉你，其实你并没有真正准备好。”谈医生的嘴角仍带着一丝幽幽笑意，“而且，是不是做瞎子，并不取决于你学什么，而只取决于你自己...”
随着这句话，谈医生的目光起了某种微妙的变化，仿佛一下穿透了安进心里某种无形的障壁...
看来今天是没法说动谈医生了，不过，她最后那句话，除了本身的言外之意，似乎也为这事留了一道门缝。
咂摸间，安进只得起身告辞，但他决心已定，就等下一次来时再见机行事。
可刚走到门口，就听背后谈医生说：“这样吧，以后每周二、四晚上你也可以过来看看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门缝打开得那么快，这可让安进不由喜出望外：“谢谢谈老师！”
谈医生摇头一笑，这小子改口倒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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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吧，今天来那么早。”已经认识安进的前台护士小妹一看到他便叽歪开了。
嘿嘿了两声，安进也没多说什么，没钱的日子里，能有个免费的地方可去，就不错了，更何况还是这个自己原本求之而不得入的心世界。
这不，昨天谈医生刚给了他特许，今天一下班他便一刻也没耽搁赶了过来。
“谈医生都还没来哪。”小护士看着安进忍不住好笑。
“呃，谈医生还没来？那也好...”冷不丁让妹子这一笑话，安进倒还有点抹不开，今天来得的确早了点，“我正好可以去先吃个饭。”
他镇定了一下，赶紧给自己找补。其实今天为了能早点开课，下班前安进就叫了份外卖把晚饭对付了。不过话到此处，他还是就势下楼，去外头转了一圈，也算消食。
“听说你今天出勤够早的啊。”遛完回来，才踏进优康，就见谈医生正好从诊室出来到前台取资料，看到安进，她笑眯眯地来了这么一句，说话间，还和前台小妹心照不宣交换了个眼色。
“嗯，谁让我好学上进哪。”刚才让前台妹子笑话时，那叫猝不及防，现在可不一样了。
谈医生噗嗤笑了，摇摇头，“好吧，勤快的好学青年，跟我来吧。”
随着谈医生来到她诊室门口却并没有进去，而是拐了个弯，直走到走廊尽头。
“把你的手机调成静音吧。”这会儿谈医生的神色已经从刚才的调笑回复了往常的澄静。
安进依言而行的同时，谈医生打开了门。
“先把‘观察室条例’看一下。”刚进小屋，谈医生指着门边墙上的一张红色公告对安进道。
安进正好奇地打量着小屋里的各种装置和设备，闻言便来到公告前细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