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情殇(中)

  周梦然哭笑不得,说道,你这不是赶着鸭子跳河,你这是赶着鸭子下锅。建国,我知道自己身上长了几根智骨,你怎么忽悠我我也成不了大罗神仙。
  郑建国凑近了些,用力抓住周梦然的手,一边摇晃一边恳求道,恶虎拦路,武松上山前怎么知道他能打虎?边关告急,花木兰哪会想到自己能成为杀敌立功的千古英雄?有些事没法估量自个能不能做,而是看敢不敢去做。钱贵祸害的不仅仅是凤玉,你不也是逃都逃不出去吗?难道你真就想这样卑躬屈膝地过一辈子?就算你能忍,你知道他后面还会有多少更卑鄙更下流的手段等着你?难道真要等哪一天无计可施的时候再做无谓的挣扎吗?我们准备准备先出手不行吗?
  周梦然面无表情地等郑建国说完,掏出手机来,打开屏幕举到他跟前。背景是一张合影,一张周梦然和她那七个小姑娘的合影。周梦然笑得很开心,姑娘们簇拥着她,一个个小脸蛋幸福地发着光。
  周梦然说,你来了没有几回,还不认识她们吧?说着一一指点着,告诉他哪个是玛瑙,哪个是梦露,为什么叫乖乖,怎么起了个名字叫卫生,还有毛毛、纤纤和豆豆。周梦然说,我的情感经历你知道,我的性格你也知道,没错,我是一堆干柴,很容易被点着。虽然烧不了多大的火,但我敢保证我会把我每一根骨头都烧成灰烬。因为我是一个把爱情无处寄放的流浪女,是一个单纯的不能再单纯的小女人。但是现在还一样吗?我收留了她们七个,我答应了她们的父亲于书海,我就是她们的母亲。你明白吗?我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我是一个有责任有义务的七个孩子的妈呀!说委曲,谁能有我委曲,QiangJian未遂都被他们gao几次了,我都忍了。为了这些孩子我把尊严夹到屁.股底下去歌厅做公主,就差陪男人睡觉了。这都为什么?建国,你不明白吗?
  一边说一边流了满脸的泪,周梦然越说越激动,直到发现路边有人驻足偷听了,才把声音压低了些。
  周梦然继续说道,这三年我只做了一件事,找李卿。现在看来毫无意义。我以后不再找他了,就这么等着他吧。有缘我们就聚,没缘也不能强求。现在我只做这一件事,我要把这七个孩子养大,把她们送进初中,然后挣钱送她们去读技校。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可做的事。我很敬重你建国,你的课讲的比我好,如果你肯帮忙,我替孩子们谢谢你,姑娘们将来也不会忘记你的恩德。你不帮忙我也不埋怨你,毕竟大家各有各的志向各有各的生活。至于你的忙,对不起,我绝对不能拿这七个孩子的生死和前途冒险。请原谅。
  把话说完,周梦然起身抖一抖身上的秋风,毫不犹豫地走了。
  郑建国没再留她,仔细品味着她的每一句话,翻来覆去地一直想到很晚。后来感觉口渴了,开车跑到明月轩去一边品酒一边继续想。
  周梦然可没那样的闲情逸致,赶到歌城换了工服化了淡妆报到上岗。领班知道她背后的故事,知道她不容易,就多照顾她一些,有活赶着让她去做,所以她的活排得很满。
  十点来钟,周梦然打发走一批客人,打扫了卫生把房间收拾妥当了正要出门去,几个客人开门闯了进来。周梦然抬头看见来人顿时又气又惊。
  面具。
  收拾房间开的是日光灯,周梦然得以更清楚地打量他。身材并不魁梧,略显消瘦,深色皮鞋,跟长kù夹克颜色接近,两手还戴着黑色皮手套。如果不是那副骇人的面具,这个人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男人。他为什么要戴着这么一副难看的面具?他跟自己又有什么深仇大恨,几次三番地跟自己过不去?
  还没等对方开口,周梦然抢先一步问道,我正在找你,上次你凭什么无缘无故地打我?你不跟我说清楚今天我跟你拼命。
  面具歪脑袋看着周梦然,那双眼睛在日光灯下仍然是那么幽冷。面具说,好,我今天来就是给你答案来的。挥手把两个小混混打发出去站岗,命令道,会喘气的一只蚂蚁也别给我放进来。
  面具讲话这种次声波不知道是如何练成的,像警察的开道喇叭,声音不大,但直往心里钻,有一种不可言传的威严,还造成一股不可抗拒的压力。
  不出所料,面具又是来骂人找事的,但他的第一句话就把周梦然惊呆了。
  面具质问道,是我给你的二十万不够花,还是我打你打得不够狠,你一定要跑到这下三烂的地方来丢人败兴吗?你是不是生下来就是做婊子的料?不让一千个男人睡了你不甘心不痛快是吗?
  这个答案大大出乎周梦然的意料,她一下子失了分寸,下意识地反问道,那二十万是你给的?你胡说吧?
  面具冷笑两声,问道,那二十万是不是少一百块?那一百块不是你这个公主亲手抽走的吗?
  没错。周梦然立刻想起来,上次他拿一万块钱叫她作陪,她从那一万里面抽了一张。家里从天下掉下来的那二十万确实是少一张的,当时怎么没想到呢?
  一下子被别人拿了软肋,周梦然有些被动,木然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帮我?你是谁,干什么的?
  面具围着周梦然转了两圈,冷笑了两声才回答道,你真的想知道我是谁?
  周梦然ting了ting脊梁,说道,当然。那笔钱存在银行里,我不可能不清不楚地花别人的钱。我不认识你,你也别看错了人。
  面具说道,你会后悔的。
  周梦然坚持道,我不会。脸上的伤还在隐隐伤痛,她心里说你长成什么样是你的事,我后悔什么?
  面具不再废话,shen手缓缓地摘下了面具。
  周梦然真的后悔了。赶紧闭上眼睛,不忍细看。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
  整张脸青一块紫一块黑一块,疙里疙瘩一块平整的ròu都没有;鼻子和耳朵都变了形,鼻子几乎只剩下了鼻孔,两只耳朵放到一边也凑不起一只来;头顶上一根头发都没有,还像癞蛤蟆一样突起一个个癣。周梦然实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这张脸,感觉就像屠户用沥青烧猪头时忘了洗掉沥青就摆了出来。
  可惜了那双冷峻的眼睛。这双眼睛似曾相识,就像一本放在角落里遗忘好久的好书,能记起书里很多精彩的情节,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书的整个故事。
  面具把面具又戴了回去,幸灾乐祸地问道,怕了吧?
  周梦然感觉这样不礼貌,赶紧摇摇头说道,怕什么?怕是有点怕,但更多是好奇,又问道,你这是,怎么弄的?
  面具显然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冷冷地说道,怕就滚回你那院子好好呆着。这里不是人呆的地方,这是我们这样的人渣呆的地方。
  面具的眼睛里忽然飘过一缕柔情,这缕柔情让周梦然心中一动。他讲话的声音也低沉了一些,仿佛也揉进一些柔情进去。
  面具温柔地说,养那些丫头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你何苦呢?不过你也寂.寞,让她们陪着你,开解开解寂.寞也好,但你怎么能为了不相干的人来卖身?养猪是为了吃ròu,你倒好,割了ròu喂猪吃,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句话有点难听,周梦然被激怒了,愤然道,你才是猪呢!有这么打比方的吗?你的钱我不会花,请你拿回去。我的事你也不用管,身子是我的,卖还是不卖有我自己做主。
  话刚说完,周梦然脸上就吃了一记清脆的耳光。面具揪住她的衣领,恶狠狠地盯着她,怒道,你的,哪个身子是你的?你做主?你要能做主一个多月以前就被人家在小井煤矿糟蹋了。要说卖,那第一个也得卖给我!
  周梦然大惊失色,也不计较那记耳光了,忙问,小井煤矿那次是你救我出来的?
  面具冷笑两声,转身坐到沙发上,说道,如果不是我放那一炮,你早就被赵四虎QiangJian了,还用我救你出来吗?还有,你和那个叫郑建国的小白脸去小井煤矿找人,如果不是我暗中指路,你们能找到人吗?即使找到了,你们能走得出小井煤矿吗?告诉你,那是四虎帮的禁地,是处理死人的地方,哪个进去都不能活着出去。
  这几句话如雷贯耳,每句话都像给了周梦然脑袋上重重一锤子。一直感觉有人暗中帮忙,总像个神仙似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却原来就是这尊土行孙。但是,他既然救了自己,为什么又几次三番地来找麻烦呢?
  不管怎样,人是人家救的,周梦然赶紧道谢。
  面具却很不耐烦,摆摆手说道,你也用不着谢我,我知道,你遭这些罪也是因我而起。以后不要来这地方了,有那些丫头陪着你,好好过生活吧。
  周梦然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因他而起,自己遭罪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是谁?周梦然忽然感到后脊梁一阵发凉,脑子一晕。她稳了稳心神,问道,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面具沉默了一会儿,反问道,你一定要知道?
  周梦然答道,是的。
  面具又问,你不后悔?
  周梦然突然恼了,喝道,要说就说,别以为你救了我两次就能跟我玩猫抓老鼠。
  面具又站起身来,盯着周梦然森然说道,知道了我是谁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生活很美好,幻想也很美好,一旦生活现实到连幻想都没有了,你能承受那份痛苦吗?
  周梦然丝毫不退缩,逼视着面具。
  面具转过身去,缓缓说道,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梦然,我是李卿。
  一个字一个字冲进脑海,每一个字都是一记炸雷。等最后四个字我是李卿说出来的时候,周梦然感到大脑里一阵发白,如果不是shen手扶住了墙,肯定会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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