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谋反(中)
在小井煤矿工作的社团的人分两部分,一部分是侯铁军的铁血之士,另一部分则是闲散人员,或者有嫌疑是钱贵派来的人。这几天这两部分人已经严格分管,侯铁军带领的都是铁血之士,包括郑建国;而李卿则带着两个生死兄弟管理另外那些人。侯铁军带人升了井,李卿正在工作面巡视,刚好被他撞上。
平台上灯光很暗,两个人从未见过,但境遇完全不同。吴凤玉从来没听说过面具其人,而李卿则对吴凤玉略有耳闻。最关键的是,吴凤玉是灯下的美人,而李卿则是夜里的罗刹,他那张脸在这种环境下还真就是地狱判官。吴凤玉是胆子大的,还是被李卿吓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井上,郑建国深情地抱着她。眼睛里永远噙着那一汪多情的泪,就像鸳鸯湖里的水一样。
吴凤玉忍不住泪水涟涟,哽咽着说道,梦然她们说你没事,但我怎么也忍不住。今天我要见不到你,我会死。
郑建国低头吻她,说道,我明白。我也一样。
吴凤玉又笑了,说道,她们也是好意,怕我坏你们的好事。
郑建国嗔怒地说道,谁叫你跑过来的?万一你父亲有个长短,你岂不是叫我内疚半辈子?
吴凤玉咬了咬zui唇说道,管不了那么多了,要死一起死吧。还不是怪你,都把他制住了,还不一刀结果了他,留着后患不是还要一刀?
郑建国说道,我哪里下得了手?就算是这次也是把他软禁了,没准备要他的命。动辄杀人,哪是我们这些人做的了的?你以为是你啊,女杀手。
吴凤玉长叹了一口气,突然吻了郑建国一口,说道,我们家有一个杀手就够了,这样你才会一辈子都怕我。
郑建国把她抱得更紧,忍不住有些想入非非。他很惬意,任务他不用随行,还有朝思暮想的女人在抱,突然想起刘后主,还有乐不思蜀。
赵四虎的董事长秘书处通知,明天上午十时各大股东到小井大本营集合,商讨公司重大决策,并任命集团新总裁。
钱贵最激动,早早来到会场,安排布置。韩菲尔随行,贴身保镖是冬子,侯铁军照例负责外围的安保,灯光下面看不到他的人。
赵四虎差五分来到会场。他还是保持以前的老习惯,比较守时。守时的人守信,这一点钱贵很喜欢。当然,大哥是他的楷模,他是按照比大哥高一格的模板来锻打自己的,所以理应青出于蓝。这很正常,钱贵很有耐心,不跟他们计较,现在有钱没文化的人都没规矩。不过没必要跟他们计较,自己做了总裁,时间对于他们来讲就是不可回收的废物,都退休回家养老吧。
钱贵一边耐心等,一边在心里盘算接手后如何大干一场。他没留意到,韩菲尔拉着冬子到房间的角落里,不知道在谈论什么事。
突然,钱贵感到光头上一凉,抬头看顶棚并没漏水,转头看,侯铁军手持枪顶在他的光头上。钱贵发现他的眼神不对,像一头正准备撕咬猎物的狼,所以没敢动。
冬子正要冲上来,被韩菲尔一把拉住,喝道,别动,你没看到铁军的眼神吗?他疯了。
手下两个人上前把钱贵绑了起来。
钱贵把目光转身赵四虎。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赵四虎单手托着下巴,表情严肃,目光炯炯地看着钱贵,好像在等着钱贵说话,或者求饶。
钱贵笑了两声,问道,四哥,你不想给兄弟一个交待吗?
赵四虎托下巴的手shen.出一根手指来,指着钱贵说道,我只要两个字。禁毒。
钱贵冷漠地一笑,说道,我说我答应你,你信吗?
赵四虎说道,我不信,所以我只能这么做。
钱贵平时手语特别多,但现在手被绑了,只能把表情都转移到脸上来。他苦笑着说道,四哥,你这是何苦呢?
赵四虎走过来,拍了拍钱贵的肩膀,说道,虽然我们没有经历过,但抗战的时候天朝的坏人分两类,一类是汉奸,一类是土匪。现在是和平时期,坏人也分两类,一类是祸国殃民,一类是巧取豪夺。钱贵,虽然我们脸上没写着坏人两个字,但我们够坏啦。不过我告诉你,做坏人也得有底线,坏人得有民族责任感你懂不懂?
钱贵失声大笑,说道,您真是坐牢坐得太久了,脑子被镪水洗坏了。这里是我们自己弟兄开会,又不是让你去政协礼堂,你能不能不谈什么民族大义?什么叫民族责任感?坑蒙拐骗聚赌卖淫这些就是有民族责任感,卖白粉摇头丸就没有民族责任感了?你忘了,这个世界唯一的原则就是你情我愿,有需求就有供给,你不做别人做,我们在社会上混不求暴利求什么呢?这么跟你说吧,米国人够民主吧,但他是世界最大的毒品消费国。科威特每年卖给米国几千万桶石油,价值还不如哥伦比亚走私给他的几卡车可卡因。米国都禁不了,你认为天朝能禁吗?天朝禁不了,那我们为什么禁呢?
赵四虎哼了一声,说道,别人我管不着,我的社团不允许。
钱贵摇了摇头,闭口不语。
侯铁军刚才已经把枪拿开了,这会儿又把枪顶在钱贵头上,喝问,我的女人在哪里?
钱贵冷笑两声,说道,在地狱里。
侯铁军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不把她交出来,我一枪干掉你!
钱贵鄙夷地傻眼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怎么教你的?决必断,行必果,有啰嗦的功夫早就把我送上路了。
侯铁军气得浑身发抖,但还是把手放了下去。投鼠忌器,钱贵已经拿住了他的要害。如果说还有几件事是他一定要身体力行亲力亲为的话,那就是吃饭、睡女人和藏匿甄相思。那女人,不仅是一棵摇钱树,还是一道救命符。
赵四虎知道现在多说无益,不假以时日他不会服软,只能强行收了他的权力,把他关押起来。社团里人员冗杂,钱贵有大量死党,为了避免泄露关押地点,赵四虎和侯铁军亲自驾车,把钱贵藏在一个秘密地点。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收韩菲尔带头,彻查帮内的毒品交易。赵四虎给了严格的时间表,一周以内,四虎帮内不得再见到一颗摇头丸和一克白粉。
社团内发生这么大的动作,赵清华、孙壮壮和郑大海并没有拍手称快,他们三个临时组了个团,到国外考察,躲了清静。
最积极的当然是韩菲尔,他使出浑身解数,进行一轮一轮的盘查清缴。其实他都不用费多大功夫,钱贵严格控制下游存货,毒品只在两头,一头是他那里,一头在瘾君子那里。钱贵被控制之后才发现,掌管毒品仓库的人消失了。不用说现在严查毒品不让卖,就算让卖,都不知道去哪里领货。
韩菲尔还是把场面gao得很大。赵四虎答应他,限期内达到要求就让他做社团执行总管,也就是钱贵的位子。钱贵是刚刚被任命了总裁的,是不是连集团总裁一起做了呢?他并没太着急。瓜熟了,蒂自然会落的。
虽然并没有做什么,但社团控制的地面上现在已经见不到一克白粉,他耐心地等着期限的到来。
但是,平地起风雷,没有等到一周,仅仅三天,社团就出了大乱子。
问题出在两个方面,一个是钱,一个是货。
社团毕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公司,并不准时发工资,兄弟们缺钱用的时候就支一些,然后记个数,这个月多用了下个月少花就是了。社团的钱都在银行里,由钱贵实际控制着,现在没有钱贵授信,银行的钱一分都动不了。一般的老百姓没钱用还能将就两天,这些混混们平时大手大脚惯了,手里没钱用怎么行?纷纷聚到龙都来闹事,要不到钱就到平时收保护费的店面去勒索,一时间gao得乌烟瘴气。
另外一件事情更麻烦,瘾君子们把手头的货用完了,犯了毒瘾又买不到货,不分昼夜地聚在歌厅舞厅周围,有的就在过道里抽搐打滚,场面惨不忍睹。这里面不乏社团内部的兄弟,这些人以前都是以毒养毒,现在卖没得卖用没得用,又是脾气暴戾的坏小子们,一时收敛不住就开始又打又砸,连砸了好几家歌厅。歌厅老板们顶不住压力就报了警,分局派出所自然要找菲尔说事儿。
菲尔问赵四虎,赵四虎很决绝,钱,他想办法;毒,一定要禁,吸毒的让他们戒。我知道戒毒很痛苦,赵四虎强调,我不也在戒吗?
行动结束后菲尔给赵四虎换了保镖等一干人,菲尔的贴身兄弟给赵四虎提供的最好的戒毒注射液,虽然不免要受一些苦,但戒毒进展神速,几天下来已经扛了最煎熬的临界点。
赵四虎毕竟还是社团名义上的大哥,是有号召力的人物,他这样的戒毒决心和进境,再表现出这样一种决绝态度,使韩菲尔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的处境。
帮会里发生这么大的骚乱,一个老大居然静若处子,就好像跟他没关系似的,他何以有如此的定力?菲尔也自认是见过些世面的人,但是面对帮会中超过半数的兄弟有反叛迹象,不可抑制心中的烦躁与恐惧,难道自己跟他的境界有如此大的差距吗?不可能。那最大的可能是什么?只可能有一个答案,赵四虎不怕乱,或者是盼着乱,乱是他最渴望看到的结果。可是这为什么?难道他不怕社团解体吗?答案也只有一个,他不怕。可是他是承诺保证他一手创办的社团的团结和存在的,菲尔也确信他更怕社团解散,为什么他的表现和他的趋势是如此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