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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懂事,怎么会不怨呢?”
“怨恨贫穷,怨恨地位低下,怨恨世道不公,怨恨生活太过艰辛,怨恨爹狠心,怨恨娘偏心也怨恨自己,没本事。”
“其实他很幸运,他是家里唯一能够上学的孩子,他不必为自己的学费而发愁。”
“或许是叛逆期,又或许是太早熟,小时候却常常逃学,不懂珍惜。老爹越是打他,越是逃得厉害。”
“还很羡慕自己的弟弟妹妹,中途辍学去打工,哦,就是找事儿做,赚几个钱。”
萧初楼手指尖不经意的抚摸过身上柔软华贵的锦缎被单,他恍惚想着,这可是实打实的古物啊,要是卖到现代去,换成硬币都能把他给砸到死!
或许是看出他的走神,玄凌耀淡淡出声:“后来如何?”
“后来过了很多年,”如今的蜀川王眼光迷离的偏着头,低沉道,“他读书终于熬出了头,入读高等学府的那年,父亲病倒了。”
“那个时候,他才发现,老父亲居然只剩一个肾,原来他曾经卖掉了一个,供他读书”
见玄凌耀疑惑地抬了抬眉毛,萧初楼顿了一下,解释道:“总之,身体受到了极大的损伤,而且永远没法治好。”
“那会儿,他爹娘不过四旬年纪,却已经两鬓斑白,活脱脱像花甲之年。二十年的年华,为了活下去,为了养家,为了——他这个儿子付出了多少,辛酸和困苦?”
萧初楼住了口,良久,才轻声道:“无可计数”
“是啊,可怜天下父母心,无论贫富,都是一样的。”约莫是想起了自己的母妃,君王淡淡颔首,面上露出追忆的神色。
“那个时候,他才明白这么多年,他从那个家里得到的太多,付出的太少了——他才是那个应该负担起养家责任的人,赡养年迈的父母,照顾年幼的弟妹——可是,他却来不及去做了”
“来不及?”玄凌耀扬起的尾音有些惊讶。
萧初楼抬起头来冲他笑笑,那笑容里似乎隐藏着什么,让玄凌耀眉头揪紧了一下。
听他继续道:“一面上学,他一面四处打临工,几年之中,所有可以做的事儿几乎都做过一遍,到饭馆里洗碗端盘子,到工地上当建筑工,厚着脸皮做推销,嗯,就是到人家门口去卖东西,运气好的时候当过一段时间保安就是给人家看门的,运气不好的时候,扫大街、捡垃圾也做过”
“直到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进入军校,二十多年的贫贱生活才终于有了转折。”
“刚进去的时候,他简直觉得那里是神仙之所了,不光有吃有住,还有工钱拿”萧初楼嘴角微翘,似乎极开心,“虽然每日的训练极为劳累,早晚跑个几十公里,一动不动站上几个时辰,长途拉练,徒手搏斗,各种严苛的条令,但是对他而言,实在是太轻松了。”
“军营里日复一日的单调的生活其实是很枯燥的,不过,有同甘共苦的战友、兄弟,有豪爽的上司,时间久了,渐渐也有了乐趣。”
玄凌耀莞尔道:“这么说来,你是在蜀川军里和他结交的?”
萧初楼一愣,才反应过来,咧嘴轻笑:“啊,算是吧。”
“他在军校里混了几年,混的如鱼得水,也升了几级,得到上面的赏识,那次正巧遇上选拔,作为预备队员跟着一队特种部队去西南执行任务。那是真正的战场,有人死,有人伤,有人杀人,有人被杀”
萧初楼轻描淡写的用了四个“有”字一笔带过那场惊心动魄的丛林狙杀,须臾沉默,最后又道,“那也是他第一次见证,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变成一个个冰冷的数字,不过他倒是没有像一个新兵菜鸟那样大吐特吐,反而异常的淡漠。”
“其实人活在世上,有几个人能做到真正的无私?他当时只觉得,只要死的不是他,或者他所关心的人,换做其他人——那又关他什么事?”
“同情和怜悯都是事不关己的人们显示仁慈的遮羞布,老天从来都是不公平的,”萧初楼自嘲地笑笑,“谁说不是呢?”
“那么,”玄凌耀靠在他旁边,“后来他可出人头地了?”
萧初楼一怔,先是点点头,复又摇摇头。
“那次以后,他用一身伤立下了功劳,很顺利的进入了特种部队,随后的几年,在极端严苛的训练下熬了过来,其间,出了很多次任务,很难得,都完成的不错,也不乏好几次与死亡擦身而过,然而他很幸运的活了下来。”
“那些年里,他学会了很多东西,不单单是为了完成任务和求生的知识技能,更重要的是——心智的锐变。不再是从前叛逆的青涩少年,懂担当,负责任,有坚强的意志,坚定的原则。”
笑了笑,萧初楼补充道:“当然,还练就了堪比砧板的厚脸皮学会面不改色的骗人,会虚情假意,会阳奉阴违,会笑里藏刀,会耍心眼。”
玄凌耀有些诧异他看似批判的评价。
随即又听到萧初楼的解释。
“这世上从来没有十全十美的圣人,人们总是需要一层伪装来保护自己——也没什么不好,做一个恶的善良人,总比一个善良的恶人要强。”
这话新鲜且实在,皇帝陛下听了微微笑了笑:“既然如此,方才为何摇头?”
一阵沉默。
静了片刻,萧初楼才缓缓答道:“因为他——死了。”
“死了?”或许是头尾反差太大又没个过渡,玄凌耀惊讶地张口,一时不能接受这般结局。
萧初楼闭上眼睛想了会儿,复道:“那会儿,西南边的一个族发生内乱的苗头,领导者偷偷跑了,留下一堆大烂摊子,他那个大队过去出任务,就在那几千米的雪地高原上一呆就是半年,那一年,发生了很多大事,南方下了大雪,酿成雪灾,他老爹那时已经快撑不下去了,母亲也终于病倒,大夫说,大约是撑不过几个月了。”
“就好像家里的顶梁柱要塌了——弟弟妹妹还小,没法独当一面。刚好他们任务结束,他刚往大队里申请退役,一心往家里赶,就想着,以后做点小生意,安安分分当个小老百姓,同家里人安稳过几年舒心日子”
萧初楼声音越来越沉,似乎很费力才说到结局。
“可是很倒霉,他一生的运气好像都用完了,在路上嘿,你猜他怎么死的?”
偏过头望着玄凌耀,萧初楼嘴角嘲弄越见浓重。
不等他回答,就自顾自道:
“——居然碰上了百年难遇的大地震——哈,你说他倒霉不倒霉?近三十年的人生,再如何艰苦他都熬过来了,枪林弹雨,他也闯过来了,可是偏偏,死得这么窝囊!”
萧初楼低低笑着,笑声渐渐变大,几乎笑出了眼泪:“你说,他倒霉不倒霉?”
没有回答,玄凌耀恻然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安慰。
最后,他环抱着男人的肩膀,一下一下地轻抚脊背,轻叹一声淡淡道:“别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这种事,总不是人能够掌控的”
“人死不能复生”萧初楼黑眸飞快的掠过一丝诡异的亮光,反复念叨着这句话,喃喃自语,“如果可以复生呢?倘若可以掌控呢”
“你说什么?”他声音压得极低,玄凌耀没有听清。
萧初楼窝在他怀里,已然深深阖上眼帘,轻声道:“没什么。”
玄凌耀没有再追问。
他知道对方藏着心事,很重的心事。他甚至以为,萧初楼与这个“朋友”之间,曾经有什么“非同一般的情谊”,却怎么也预料不到其中隐藏的那样匪夷所思的真相。
此刻,耀帝陛下只觉得,不管萧初楼过去爱过谁,既然那个人已经死了,那就永远只能是回忆——而回忆这种东西,是没有任何改变现在的力量的。
如今,萧初楼只属于他,这就够了。
这一夜,怀抱着情人的君王,心满意足地睡得很深很沉。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萧王爷没有丝毫睡意,深深凝望了男人最后一眼。
那眼神里,毫不遮掩地流露说不出的留恋和温柔。
然而他就只看了那么一眼,就匆匆转开了头,生怕再多瞧一眼似的。
萧初楼面无表情地穿好衣服,迟疑一下,终于往那香炉里洒了一点安神香。
窗外雨阑珊,小雪微微。
烛台上微弱的火焰晃动,萧王爷出神地盯了一会儿,方才慢吞吞将最后一件大氅披在身上,慢慢往门口踱去。
东方的天空略微泛着青白色,有乌云昏暗不明,莫名的有些瘆人压抑的味道。
几步路的距离,他仿佛蹉跎了一生岁月,寒风吹起萧初楼墨黑的长发,他一脚踏出扶摇宫,终于没忍住,又转身折返回去。
——在寝殿门口停住了脚步。
萧初楼笔直的立在那扇朱红的大门外,没有推开,只透过镂空的缝隙,偷偷地、偷偷地望了玄凌耀沉静地睡脸一眼。
他在心里默默倒数着,三、二、一
他一顿,又继续,零点九、零点八
这个时候,安静躺在床上的耀帝陛下忽然一动。
萧初楼动也不敢动,像是被钉子钉在原地一样,紧张地屏住呼吸。
他的左手跟右手打赌,如果玄凌耀这时候醒过来,如果
——也许,他可以尝试留下
可惜陛下只是翻了个身,再无声息。
萧初楼有点失落,又有点自嘲,又仿佛松了一口气。
他转头望见不远处静静侍候一旁的小太监五顺——那是萧王府在宫里最后一个眼线。
萧王爷朝他使了个眼色,然后终于缓缓转身,越走越远,背影消失在天策元年的寒冬风雪中,远的再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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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一些罗嗦
作者有话要说:嘛~有的人之所以会觉得狗血可能是因为里现在的生活太过遥远了
其实是很真实的事情~
俺爸妈那会儿就是这么过来的,尤其是俺老爸
他曾说他小时候最开心的事就是,过年的时候能得到两分钱的压岁钱,能多买几个馒头和馍
(俺妈就比较搞笑了,据说她小时候的压岁钱统统拿来玩电梯了,坐一次一分钱,她每年过年都盼着能玩一下囧)
那个心酸哪现在的很多90后是无法理解滴
ps,都看出来了吧,阿楼同学是四川地震的时候穿越的
那段时间刚好俺们快高考了,每天中午读报纸都读得直哭,最囧的是,我们班的人吵着要捐钱捐东西,结果学校居然不让,说什么不能影响备考无比无语
给大家讲一件小事,那天我们班有个同学(一女生),她刚回家,然后她老爸(我们班数学老师)正在看新闻,一见她回来突然走过去抱着她就哭,然后一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