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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滔天怒火夹杂着绝望骤然窜起,帝王突地一甩手,将手链狠狠掷在地上,红线一下子被扯断了,一颗颗红豆“哒哒哒”散落一地,眨眼被大雪掩埋。
  玄凌耀心里似乎也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断掉了,疼得他喉头一阵腥甜。
  身为帝王的尊严不容许他有丝毫软弱,只能紧抿着唇,强硬地将这一口痛彻心扉的心血咽了回去。
  在身后远远望着他的臣下眼里,寒雪刮在耀帝陛下刀削般的侧脸上,依然如山岳巍然不动。
  树林前的湖面平滑如镜,水光冰凌,绚丽异常。
  “当朕是一碰就碎的瓷器不成?”
  “微臣这是——明月有珠,珍而惜之。”
  “玄凌耀,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
  “再有月余就开春了,到那时湖上雪化,不若你我二人再来游湖?”
  “明年开春游湖好”
  那人一语一笑间深情如许,统统都是——一场骗局?!
  昨日悱恻情话还萦绕在耳畔,如今想来不过
  刺眼!刺耳!刺心!
  玄凌耀背过身去,挡住脸上再也遮不住的凄冷神情,左手缓缓捂在眼睛上,指缝间略见水光。咸涩的泪水啪嗒滚落,飞快凝成了小冰渣,在无情的大地上摔了个粉碎。
  “萧初楼,你骗我——!”
  “你昨日约我出宫,就是为了不让我发现军队撤走的痕迹么”
  “你到底可有对我说过一句真话?”
  “萧——初——楼——!回答我——”
  长空飞雪,僻冷的湖边一片坟地般的沉寂。
  东玄尊贵的耀陛下就这么孤独无助地立在树林下,仿佛一眼望尽一生年华。
  他脸庞冻僵,没法笑。
  他喉头嘶哑,没法喊。
  他伤心欲绝,没法哭。
  他悲愤如困兽,无从发泄。
  萧初楼竟然走的如此决绝,如此干脆,甚至连一星半点的希望也不留给他。
  那人往日里巧言淡笑,策马轻蹄的飞扬神采,千军万马前雍容神闲,温柔缠绵的亲吻拥抱,偶尔流露的脆弱与傻气
  一点一滴,如毒药一般在玄凌耀心脏里蔓延。
  痴然良久,耀帝陛下眼眸中波动的情绪渐渐淹没,如同燃烧殆尽的碳,终于只剩下一片死灰。
  他僵直的身躯动了动,望着那满地散落的红豆,嘴角牵起一抹淡然苦笑。
  然后,帝王缓缓蹲下身,用冻得发红发僵的手,一粒一粒,将它们一一捡回来。
  ——那好似,他能死死抓在掌心里,唯一可想念的东西一样。
  圣上回到帝都皇宫之时,已是落日西沉。
  暗红的晚霞将整个西方的天际染成血色。满朝文武惶惶,今日圣上没有早朝,蜀川王爷突然毫无征兆地离去,越贵妃触怒龙颜失宠禁足
  一股汹涌的暗潮就这么说爆发就爆发了,简直让人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北堂昂元帅和翟逸之丞相焦急地等在御书房。
  翟大人来回踱步,眉头皱成千沟万壑,北堂昂一脸阴沉地坐在椅子上,扣在扶手上的拳头,用力之大几乎要将扶手捏爆。
  宽袍玄衣的耀帝陛下带着一身湿气落雪慢慢步入书房之中,两人豁然而起,恭敬跪下请安,又偷偷用余光打量皇上的神色。
  却见君王面色平静如无波古井,除了双鬓上铺了层霜雪,看来沧桑深沉,两人一时间俱有些怔愣。
  玄凌耀挥手让身后的天耀卫退下,径自绕过书桌,坐下淡然道:“两位爱卿,有何事?”
  翟逸之眸光复杂,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北堂昂丝毫不顾君臣避讳,忽而单膝跪下,沉声道:“萧王爷离开,微臣有罪责,请陛下责罚!”
  高坐龙椅上的君王目光一诧,失笑道:“这事与你有何干系?”
  “微臣曾经私自去找王爷,劝说他”感觉到陛下呼吸忽然凝重,北堂昂心底苦笑,咬牙续道,“劝说他,倘若不能抛开万难,一心一意对待陛下,莫不如趁早离开!”
  “你!”玄凌耀长眉倒竖,一下子站起身,强迫自己冷静许久才心如止水的神色,骤然间又挂满寒霜。
  翟逸之焦急地朝北堂昂使眼色,对方却恍若不觉。
  真是白痴啊你!这个当口说这种话嫌命长也不带这样的!
  耀帝陛下居高临下俯视着伏跪的年轻将军,眸光瞬息万变,深深呼吸几次,最终缓下神色,颓然坐下靠在椅背上。
  桌上的茶凉透了,玄凌耀端了一下却没端稳,“咯啦”一声碰倒了茶盏,凉水瞬间浸透华贵的桌布。
  帝王微怔了怔,收回手按着发皱的眉心。
  淡漠低沉的嗓音轻而缓慢:“起来吧,这桩事大抵与你是无甚干系的。”
  北堂昂诧异的抬头:“可是”
  玄凌耀挥手打断他的自责,苦笑道:“朕早该看出来的,只是不想往那儿猜测,他急着做好练兵的计划,不就是为着离开打算么。再何况”
  这么说着,玄凌耀冰冷的手指不由自主扣紧扶椅,嘴边的苦涩更加浓重了:“再何况,以萧初楼大宗师的实力,他若执意要走,谁能拦得住?”
  谁能留得住他?
  便是留住他的人,也留不住心
  翟逸之面上怒气冲冲:“皇上,萧王爷这次也未免做得太过分了!就算蜀川出了什么事,也不应该不辞而别,况且皇上对他——”
  “够了。”玄凌耀深深阖上眼帘,叹息般喃喃,“那不过是借口,初楼之所以走,就是为了”
  ——离开我。
  最后三个字艰涩地哽在喉头,玄凌耀嘴唇轻颤,却说不出来。
  另外两人看他神情,也明白了七八分,可是却更糊涂了。
  翟逸之试探着小心道:“可是萧王爷对陛下,也算情深意重,怎么突然就——”
  莫非是无法接受皇上纳妃立后?
  应该不会吧,萧初楼可也不是什么专情之人,丞相大人在心里猜测着。
  “朕也想知道”玄凌耀低喃,转过头不期然望见窗外那一株桃花树——赫然发现,那纤细的枝干竟然在猛烈的暴风雪中,拦腰折断了。
  或许,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经不起风雨的
  帝王默默的看了会儿,突然吩咐道:“把那棵树给铲了吧。”
  一旁的五顺连连应下,前脚还没离开御书房,忽而被陛下叫住了。
  “皇上,还有何吩咐?”小太监恭顺地低着头。
  玄凌耀目光沉静:“五顺,你日后,便留在御书房做事吧。”
  因为这一句话而荣登首领太监的五顺,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立即激动地跪下磕头谢恩。
  其实他自觉地,没有被盛怒的圣上下令砍头,已经是足以让自己高兴万分的事了,更何况这下不但没有丢了性命,还瞬间成了圣上面前权柄极大的红人,这简直如同在做梦。
  五顺知道,圣上做出这个决定,乃是还留着萧王爷的情分——又或许,还存着通过他,探知一些蜀川王的消息的心思。
  想到此处,五顺心里又有些发堵,万一哪天圣上跟萧王爷当真闹翻了,他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初掌权柄的首领太监,此刻在心里虔诚地祈求老天,旧主子萧王爷您老千万要早日回来啊
  不过,兴许是老天爷太忙了,没有听到他的祷告。
  待小太监欢天喜地走后,北堂昂淡淡问道:“陛下,可还要派人去寻蜀川王?”
  玄凌耀沉下脸,转过身来,面上带着犹疑。
  追,他当然要追回那个决绝的男人,好好的问个清楚!
  可是
  倘若萧初楼执意不肯,又当如何?
  莫非还要因为他们之间的私情,挑起两国战争不成?
  君王忽而觉得倦了。
  突如其来的,一瞬之间占满内心的疲倦与无力。
  一瞬之间的茫然无措。
  萧初楼,这三个字仿佛一道千重囚锁,死死捆缚着自己,轻轻一触便撕裂般疼痛难抑。
  然而玄凌耀对此,毫无办法。
  沉默许久,耀帝陛下才沉沉开口:“去寻——”
  “皇上!”一道慌慌张张的声音自殿外传来。
  玄凌耀顿时住口,蹙眉冷冷道:“何事大呼小叫?”
  门口传话的小太监气喘吁吁地快步走进来,惶恐的跪倒在地上请安。
  这人乃是宏元宫里服侍太上皇的侍从,玄凌耀见过几次,看到是他,心中没来由的陡然一紧。
  他眉头皱得更深了些,稳住那一丝不安,沉声问道:“是父皇吩咐你过来的?”
  小太监摇头泣道:“皇上,太上皇他——病倒了!”
  众人皆是一惊。
  “你说什么?!”玄凌耀骤然大跨一步,心脏猛烈揪缩,他盯着小太监哀戚抽噎一张一合的嘴,脑海中轰然空白。
  他的牙齿几乎都在打颤——
  父皇
  他仅剩不多的亲人,莫非也要在这个冬天,撇下他永远离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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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俺不得不承认,王爷实际上是个极自私的渣攻= =
  看在大家留言很勤奋的份上~今日双更~(表扬俺吧表扬俺吧~不要再打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七章 风中残烛
  冬雪中的宏元宫在阴沉沉的天幕中泛着瘆人的惨白色,一如既往那般安静,或者更静一些,如同死寂。
  车撵行至正殿门口,耀帝陛下一掀车帘,踏在平滑的石板地上,面上神色沉静庄肃,只是比往日加快的步伐泄露了他此刻的忧心和烦躁。
  宫女太监们捧着大大小小的药罐汤水进进出出,寝殿前的院子里,太医们站了一堆,聚在一团焦急地商量着什么,眉头都无一例外地皱得死紧。
  整座宏元宫都透着一派肃然和压抑。
  太上皇身体早已经不行了,然而这个冬天却也是格外的寒冷,这个支撑着东玄走过数十年风风雨雨的瑞帝,终于在暮年妻离子散的打击中,一蹶不振。
  灵嘉公主伏在床头哭了一阵,看见皇兄进来,红着眼睛退了出去。
  耀帝陛下安抚地拍拍妹妹的肩膀,放缓了步子,挑开帏帐,轻慢地缓缓走近床前。
  老迈的太上皇一身白净的绸缎袄,安静的躺在那张华贵而柔软的大床上,原本就不怎么锐利的轮廓更是被病痛折磨的磨平了棱角,双鬓白花花的,就像穿的那身素白衣裳一样。
  玄凌耀缓缓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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