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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着,等着弟妹见家礼吧。”太子爷一声吩咐,诸位兄弟很快鱼贯入内。胤禩也要进去了,悄悄附在我耳边说:“到这会子还没用膳,你可饿不饿?且忍耐片刻,见过了兄弟们,咱们就回钟粹宫,我已叫她们预备下了。”我浅浅一笑:“好啦,快进去吧,我又不是弱不禁风的,怕什么。”说实在的,昨夜大婚,新娘子须得“坐福”于炕上一整夜,故而从后半天起就既不得饮水又不许进食,以免去出恭的难题。今儿一早又赶着拜见太后皇上他们,亦是空着肚子,滴水未进。捱到了这个时辰,还真有些吃不消。
我在外间简单地整理了下,由随身的丫鬟捧着茶具,盈盈地走了进去,诸位叔伯都已正襟危坐,等着新弟媳(嫂子)来敬茶、装烟了。
太子爷坐在头一个。我毕恭毕敬地福身、敬茶、递烟、行礼之后,又加行了叩见储君的国礼,他笑着说:“李顺,去把给八弟妹的赏取来。”
接下来是大大咧咧、武将风范的大阿哥胤褆,书卷气颇浓、温文尔雅的三阿哥胤祉,深沉阴郁、不苟言笑的四阿哥胤禛,老实巴交、憨厚懦弱的五阿哥胤祺,平庸稳重、不甚起眼的七阿哥胤佑。我依次行过家礼,诸位大伯也都一一给了见面礼。
接下来,该是小叔子们了。嫂子见小叔,无需繁冗的礼节,敬盏茶就罢了。可是,当我笑语嫣然地奉上茶盏唤“九叔”时,表哥却木然地不动,表情僵硬地想着心事。
“恭请九叔用茶!”众目睽睽之下,我强作镇静,若无其事地用同样的语调再次请安。
“哦,哦……”表哥回过神来,满脸尴尬,飞快地接过茶盏,拿得不稳,几乎有小半盏茶水倾在了我的裙裾上。他也没留意,只道声:“偏劳霏……八,八嫂了。”
“九弟看见老八娶媳妇儿,想必眼馋,也盼着自己的媳妇儿了。”五阿哥是表哥的胞兄,见这情形,连忙打马虎眼儿。
“呵呵,那时候,我和九弟可是亲上加亲,结为连襟了——不是夸口,我那小姨妹真真国色,九弟,皇阿玛可着实宠你。”三阿哥也帮着解围。
“哥子们都等着你的媳妇儿来见礼了!”老七道。
“多谢哥哥们挂心。”表哥不冷不热地说。我一心只盼着早早到老十跟前敬茶,脱离了这是非漩涡;偏偏表哥总也不揭开茶盖儿,我又不能拂袖而去,只好“气定神闲”地立在一边静候着他用茶。
“老九可真会享福,栋鄂家的新福晋儿还未过门,九弟已经坐拥齐人之福了吧?听闻你指婚不久就连纳两妾,都是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太子见众人都在打趣胤禟,也随口凑个热闹。
“太子爷这话胤禟可受之不起。胤禟确有爱美之心,但取之有道。完颜家和兆佳氏的两位侧福晋,都是待字闺中的女儿,胤禟也是媒妁之言、你情我愿、堂堂正正地娶进来的。牛不吃水强按头、寻衅生非的事,胤禟不屑为之。”表哥忽然来了精神,掷地有声地反驳。
我却犯了糊涂,表哥这回话,风马牛不相及的,究竟是怎么啦?
“九弟何出此言?”太子爷脸色转青,勉强压制住怒火,不满地叱问。
“没什么,就是随口说说罢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一句话,胤禟对得起天地良心,纵然纳妾,也都合乎礼法,绝没有做过倚势凌人、坏人姻缘的事情来。”表哥也不看向太子,轻描淡写地说。
“八嫂子,你快些啊,我等这盏茶可有半个时辰了!”机灵古怪的小十四捉狭般地装模作样,举胳膊伸腿地直打呵欠,大声嚷嚷着催促。
这话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赶紧举步到了老十跟前,一面回报十四阿哥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他也冲我吐吐舌头。这个小十四,诸弟中最为年幼,却煞是机灵,随机应变的能力无人能比。
回到钟粹宫,我悄悄问胤禩:“爷,刚刚九叔怎么就杠上了?他纳妾关太子爷什么事儿,怎么寻太子的不是?”
“没什么……想来,兴许之前太子看老九连纳二妾有些不像话,劝过他几句,九弟年轻气盛,要发泄发泄吧。”胤禩不以为意地道,转而问我:“霏儿,你也饿了一天,要用些什么?我知道安王府里的饮食偏好南方的菜式,今儿的菜都是些清新爽快的南菜,你且尝尝。”
宫女们送饭菜进来时,他正手把手地教我写柳体字,道:“父皇嫌我书法不够秀美,叫何师傅督导我习字。你看,这半年光景下来,已大进益了。”
“也不害臊,练了半年,不过尔尔。再瞧瞧那头你临的钟王蝇头小楷,跟钟馗的鬼画符差不离了!”我嬉笑着说。
“好啊,出嫁从夫知不知道?竟敢挑我的不是了,看我不教训你。”他一手放下笔来,一手抓住我肋膀,隔肢起来。我笑得掌不住,手足乱舞,直把桌上那盏汝窑青釉瓷笔洗给撞翻了,洗笔水洒了胤禩一身。“嘻嘻,报应不爽。”我莞尔轻笑,一面从腋下取出手绢儿,替他细细地擦拭着。
“咯噔——”,瓷器碎落的声音,我们俩俱吃了一惊,回过头去,一个宫女打碎了一只八珍鸭汤煲的釉里红盖子,地上满是釉红色的碎瓷片。
“呀,真是个不懂事的丫头,阿哥福晋新婚当头的,怎么能……”随我陪嫁过来的如意嬷嬷面有愠色,不满地训斥道,又连声说:“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算了吧,不打紧的。”我温和地走过去,“我和爷也不忌讳这些。”
“福晋,叫奴才说,还是把她撵到外殿里侍候的好,贴身服侍主子的人,哪能这么毛手毛脚的?”
“不必了,留下吧。”我看着这宫女十六七岁的样子,服饰品级亦不低,人也长的眉清目秀的,恬静地立在一边,并不焦急形于颜色,想必也是个大户人家出身的秀女。“你叫什么名字,是旗人么?”我和颜悦色地问。
“回主子,奴才王馨雅,汉军旗人。”
“以后小心着点儿,今儿的事就算了。”
“奴才谢福晋不罚之恩。”她磕了个头,退下去了。
等宫女们退尽了,我忙对嬷嬷说:“这是惠额娘的钟粹宫,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嬷嬷您怎就像在安王府里,没个顾忌?”
“我的好福晋,你也别太过小心了,处处低眉顺眼小心做人,叫为夫的心里怎么好受?”胤禩戏谑地说,又道:“其实住在额娘身边也跟自家一样,霏儿,你不要见外才好。”
晚间,梳头卸妆的时候,嬷嬷悄悄问我:“奴才听见侍画说,今日的家礼出了点乱子,是九阿哥和太子斗嘴了吧?”
“嗯,说什么纳妾不纳妾的话,我问过爷了,不要紧的。”
“唉,咱们的新姑爷人宽和厚道,什么也不知道。”嬷嬷叹了口气,把太子求婚未遂的事儿一五一十、源源本本地和我说了,又添上一句,“依奴才的愚想,格格嫁给八贝勒,恐怕就有太子爷背后做的手脚。”
“歪打正着的,又有什么不好。”我轻笑了一声,心里却隐隐不安。
“当初,老福晋再三叮嘱了玛尔浑小王爷,要小心谨慎、摒绝下人、悄悄地回绝太子,千万别给外人知道。否则,太子面上无光,指不定会怀恨在心,给格格将来的夫家和咱们王府套小鞋穿。郡王爷照着办了……怎么还传到九阿哥的耳朵里了呢?若不是担心格格和姑爷蒙在鼓里,老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多话的。”
我心里一惊,看白日的情形,不仅九阿哥知道,诸位叔伯全是一副心知肚明、了然于心的样子,纷纷作壁上观。想来,这件事儿,除了我和胤禩,已是人尽皆知了。难怪太子爷被当众奚落,格外恼怒呢。
可是,这样私密的事儿,太子不会自扫颜面,安王府这边更是守口如瓶,究竟是谁故意生事,放出了风声呢?
第二卷:风雨如晦,命途多舛。岁月静好,及尔偕老。 新妇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弥补期末考试期间的损失,我这两天一直笔耕不辍(自己汗一个)。哦,今天中午,我发现晋江的留言功能更新了,现在的效果很好很实用,欢迎大家交流!大婚之后的第九天,是姑爷携新妇回门的日子。
清早,胤禩就推醒了我:“我的懒虫小福晋,快快起身吧。回门的日子要是起晚了,会被亲戚们笑话的。”
安王府里,外祖母喜气洋洋地设宴招待我们。舅舅们自从二征噶尔丹起,渐渐了解了胤禩的品性和能力,一直很喜欢他,加之他身在正蓝旗,每日与舅舅们共事,更是亲密有加。
皇子福晋回门,向来是不到正午便须告辞的,我虽然很舍不得郭罗妈妈和舅舅舅母,还是依依不舍地告别了。
回宫的路上,我倚在胤禩的肩上,想着郭罗妈妈方才说的话:“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唉,多少年来总听见霏儿说不想嫁人、不愿嫁人、守着祖母过一辈子,哄得我心里甜滋滋的。今日一看,还不是小两口好得蜜里调油?只怕早把祖母忘到九霄云外去喽——”
这样想着,就自顾自地笑出声来,胤禩不明所以地问:“怎么啦?”
“没什么,正想起郭罗妈妈笑话我是只小白眼儿狼,嫁了姑爷就把娘家人给忘了——咦,这马车的方向怎么错了?回宫该往南拐啊。”
“我们这是去你阿玛家呢,小白眼儿狼。”
“呀,”胤禩这话说得我脸上烧得滚烫:早在一年前,指婚旨意刚刚下达,我就明白圣上特别指明由安亲王府主持婚礼必有深意。想来,除了提高胤禩的身份之外,最大的可能性是为了撇清我和宜妃姑姑以及九阿哥的关系,好平息之前关于郭络罗氏亲上加亲的舆论风向。可是,这却苦了阿玛,从小就不能亲自抚养女儿的他,面临婚姻大事居然也成了局外人,被摒除于操办婚仪的圈子之外,只能远远地看着,无能为力。再反观自己,居然把阿玛忘到了九霄云外,不孝之极……
我的头越来越低,几乎埋进了胤禩的肘弯里,他笑着托着我的下巴:“我的小福晋,你向来一做亏心事就满脸绯红,不打自招,怎么藏掖得住心事?”
“我本来就没什么心事嘛。”我嘟囔着,“再说,谁脸红啦?”
“还没脸红?……咦,怎么这么烫手啊。”胤禩不依不饶。见我理亏得不再做声,他笑着道:“这样也挺好的,脸红是你的风格。”
一路上斗着嘴,很快就到了郭络罗府,管家老马叔老远地看见车驾,忙迎了过来,“老爷昨天喝了半夜的酒,今儿又一大早起来舞剑,晌午时分,又要了酒菜……奴才们正悬着心呢,幸好姑奶奶和姑爷回来了。”
听到一向文绉绉的阿玛竟然酗酒、舞剑,我更深地体会到他的愤懑与痛苦,负罪感也愈发沉重,胤禩紧握着我的手,对老管家说:“福晋早就和我商量着回门了,老爷现在哪里?”
醉眼朦胧的阿玛一看见我,居然老泪纵横,哭得像个孩子似的:“都是阿玛懦弱无能,叫你受委屈了,婚事是终身大事,本该娘家父母操办才像话……”又问道:“你的嫁妆我都送过去了,盛京的那八处粮庄子都是咱们郭络罗府祖传的田产,你外祖母和你说清楚了没?”看看阿玛小心眼地疑心丈母娘抹煞了自己的功劳,我又好气又好笑地安慰他:“霏儿知道的,郭罗妈妈都交代清楚了。”
胤禩已经命下人做了醒酒汤送过来,我端起碗,用小银勺匙一口一口喂阿玛喝下。阿玛酒醒之后,恢复了文人的常态,和胤禩聊起礼部的情形,又谈及了典仪礼法什么的,胤禩都一一奉承着,翁婿俩谈笑风生。阿玛留我们用过晚饭,才恋恋不舍地送我们出府。
晚上,对镜卸妆,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