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18

  小主子白跑一趟,就通知他换个时间。
  “嗯!”骥远闷声答道,也不回自己房间,一个人在花园里瞎逛,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时心血来潮,他悄悄抄近路,番强进了望月小筑,想听听父亲祖母在说些什么。
  “不要再喝了!”夺过酒杯,老夫人痛心疾首地看着努达海。“你是疯了么,居然跑去神武门大闹。还有,为什么无缘无故打断阿山的腿。”
  “哈哈,为什么?额娘你居然还问我为什么?呃!”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酒嗝,努达海疯狂大笑。“你、雁姬,骥远洛琳,每个人都指责我。现在连阿山那狗奴才,都敢教训我。我和月牙儿的相识相知、相爱相许,他是最清楚的呀。”好像烈火焚身一般,努达海撕扯着胸前的衣服,面孔扭曲。“额娘,我的好额娘!为什么如此纯真、美好爱情,你们都不感动,不理解。以前的努达海已经被你们逼死了,如今的只是一个行尸走肉。”
  “努达海!”老夫人被吓住了,一把抱住他的头大哭。“额娘不逼你,额娘再也不逼你了。一会,等骥远回来,额娘马上交代他想办法。还有,洛琳明年就要进宫选秀了,她是女孩子,打探起来比骥远要方便得多。”
  “骗人,我再也不相信你了。你不是口口声声地说,跟新月在一起,全家会死的吗。”努达海醉眼朦胧地说。
  “没事,额娘想过了!”虚荣战胜了死亡的恐惧,不愧是母子,老夫人想出个馊主意。“太祖时候,为拉拢前明降将李永芳,将宗室格格下嫁,只把其原配降为平妻而已。你替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咱们家又有侯爵世职,想娶格格也不算难事。你耐心等等。明年,洛琳肯定会嫁个好人家,说不定还能侍奉皇上。到时,咱们再跟宫里一提,定保你心想事成。”
  “雁姬,那雁姬呢?”努达海可不是替雁姬着想,他只觉得这是个障碍。
  “出嫁从夫,此事哪里轮得到她指手划脚。格格身份高贵,当然位居其上。况且,咱们又没有休妻,她仍是正室,只不过不再是嫡妻而已。事情拿到大众面前说,咱们仍然占理。”如意算盘打得震天响。
  雨水顺着额头、脖子,渗到皮肤,可是再凉,也没有他的心冷。骥远想喊,想哭、想闹,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回自己房间的,也不清楚有没有惊动屋里的人。
  马车急急驶来,搭着甘珠的手,雁姬脚步不停地往里走。“少爷回来了没有,府中是否一切安好?”洛琳的呼声,惊动了众人。担心骥远闯祸,由侄子相陪,雁姬赶紧回家。
  大管家闻讯赶来,“少爷回来了,本来是去见老夫人的,因为人在老爷那,就没见着。”
  “那他人呢?”
  “厨房刚送了姜汤过去,少爷在自个屋里。”
  “吁!”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擦擦额上的冷汗,雁姬转身交代侄子:“好孩子,既然没事,你就先回去吧。告诉你阿玛,让他放心。”
  屋内静悄悄的,骥远半靠在床沿上,一个人出神。
  倚在门边,默默注视了良久,雁姬慢慢一步一动地靠前,既不愿意惊动他,又想儿子能注意到自己。
  啪,烛花突然爆了一下。骥远抬起看,笑容勉强地低声唤道:“额娘,你回来啦!”
  手背轻轻挨到他额上,还好,没有发热。雁姬嗓子带点暗哑,“嗯,回来了。”
  “额娘!”突然一把搂住母亲,双臂勒得好紧好紧,“我们没有家了!”抑郁不住的哽咽。
  手轻轻抚着儿子的背,就像童年哄他入睡时那样,柔柔地、慢慢地,“傻瓜!有我、有你,还有洛琳,怎么会没有家!”
  骥远絮絮叨叨地,就如儿时向母亲诉说委屈那般,表达着对努达海和老夫人的失望。
  “失望么?呵呵,其实也不难明白。你玛嬷的想法很简单,相比你阿玛,我这个儿媳妇是外人,她当然会站在自己儿子这边。至于你阿玛,二十年来,他常常出征在外,没机会也没精力见识何为温柔乡胭脂阵。如今,他人到中年,功成名就,突然冒出来一个身份高贵,正当妙龄,却又对他万分崇拜、死缠烂打的新月格格。抵挡不住诱惑,咱们只好跟着倒霉了。”
  “不行!”骥远又变得激动起来。“有妇之夫勾搭未婚格格,而且对方还尚在孝期。若是被人发现,咱们,咱们……”呼吸急促,脑子一片混乱。
  “骥远,骥远!”雁姬厉声喝住,“你阿玛没用,将来你就是一家之主,额娘和洛琳还需要你照顾。既然白天之事处理得非常好,怎么现在就沉不住气了呢。”
  用力咬住下唇,胸膛起伏慢慢归于平静,眼神暗了暗,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骥远直接问雁姬说:“额娘,您是不是已经有打算了?”
  诧异地看了儿子一眼,雁姬欲言又止。她确实能狠得下心,可两个孩子呢。努达海毕竟是他俩的父亲,而且,老夫人也疼爱了他们十几年。
  指甲深深陷进肉里,骥远艰难地开口:“玛嬷年纪大了,就在家享享清福吧。阿玛旧伤复发,神志不清,不宜再见外客了。”
  眼珠突然瞪大看着儿子,雁姬心中百感交集,欣慰又酸楚。“额娘的小马驹终于长大了!”母子俩头靠在一起,闭着眼。
  甘珠守在门外,手捂着嘴,泪水涌满了眼眶:都说好人有好报,夫人救了她的命,为什么还要受那么多苦难呢!老天爷,请保佑我的主人幸福平安吧,信女给您磕头了!
  不知是否前几十年耗光了运气,自打遇见新月,努达海就智商直接往负数上走,霉上加霉。两人相处的日子不长,分开却正好情浓时刻,处于谁要阻挡我俩的爱情,偶就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心境。但是,如果一直不能见面,这种情形并不会维持太久。毕竟,他俩还没到情比海深,义比天高的地步。结果,很不凑巧,新月太不知廉耻,太黏糊了,不仅管不住自己的心,也同样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时不时地在小范围内蹦出他的名字,传到太后乾隆耳里,他他拉一家必死无疑。打击、背叛来得太快,而且全家都面临了生命威胁,雁姬没耐心再等他浪子回头。既然如此,武则天当然会利用一番。也就是说,不等时间检验,女皇陛下就提前掐断了努达海也许可能清醒的机会,将雁姬娘家拉上自己这条船。
  跟儿子女儿通好气,雁姬开始行动了。博敦交给她一包药粉,是印度传来的,据说是某教派的神药,长期服用能致人疯癫。康熙末年,瓜尔佳氏不少族人随十四阿哥入藏,带了些“好东西”回来,雁姬用的,就是其中一种。
  掌家二十年,厨房早已是雁姬的囊中之物。连续几日,先给努达海来点大剂量,猛的,让他闹腾一下。然后,骥远随便带回包莲子,骗说是新月嘱咐交给他的,再引老夫人过去。发现儿子抱着包莲子发花痴,老夫人觉得不对了,非要夺过来,立刻被躁狂的努达海推倒弄晕。太医是被收买好的,病情说得足足严重到了十分,总之一句话,老太太不能下床。饭菜、药里,也是加料了的,只不过作用不同。
  一个疯子、一个病人,雁姬趁机将府内治得铁桶似的,当然也不忘派人四处宣传他他拉家的故事:贤惠孝顺的妻子含辛茹苦的照顾疯癫的丈夫和病入膏肓的婆婆;沉稳上进的儿子,挑起了一家之主的重担;懂事体贴的女儿,主动将家务管理得井井有条。
  马上要选秀了,听说努达海母子还精神不错,武则天认为雁姬手段太拖泥带水了。再妇人之仁,也要有个限度呀。不想杀人没关系,留口气就成。让他们瘫了、哑了,世界就清净了!所以,她派人给雁姬又传了道话。
  努达海母子的故事暂且告一段落了,但新月格格的人生还远没有结束,她将替女皇陛下的事业添砖加瓦,直至生命完结。
  秀女
  乾隆二十三年四月某天,刚刚入夜,一辆辆大同小异、装饰简朴的骡车,整齐有序地由地安门缓缓前行,至神武门外停下。按满、蒙、汉排列先后的次序,在宫中太监的引导下,这些年仅十三到十七岁的少女们,一步一步走向未知的命运。
  “奴婢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吉祥!”一式的娇声细语,粉面红唇,乌发柳眉。
  “起吧!”手轻轻一抬,太后朝地下几位女子细细看去。“都是上记名的?”扭头向武则天问道。
  “是的!过些日子就要给封号了,先召来让您过过目。”武则天侧过身来,恭恭敬敬地回答。
  “嗯!”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儿媳妇凡事以她为先的态度,当婆婆的很受用。
  “来!”招呼为首女子上前几步,武则天微笑介绍说:“皇额娘,这是镶黄旗下佐领穆可登家的。”
  “哦!”原来是本家呀!老太太念旧,立刻对钮祜禄氏高看了一眼。
  穿湖水色旗袍的礼部尚书德保之女也没有受到武则天的冷落。“瞧这通身的气派,真不愧是索绰罗氏的姑娘。”随即附在太后耳边低语几句,两人一齐笑了。
  “听说,你家来了姐妹两个?”太后问索绰罗氏。
  “回太后话,是的。”左都御史观保,德保一母同胞的兄弟,他的女儿,也是位知书达理的好姑娘。
  皇后果然办事妥当,太后心中暗暗称道,上记名的多是满蒙贵女,而且留给阿哥们的更素质不错。“皇帝怎么说?”这是在问册封一事。
  “皇上说,一切交予臣妾打理。”武则天低眉顺眼地回答。没有嫔以上的分位,皇后完全可以做主,乾隆乐得做了回甩手掌柜。
  “嗯,那就办吧!只是永琪、永瑢那,抓紧些。”老太太更关心能否早日再抱重孙子。
  回到坤宁宫,武则天懒懒歪在长榻上,右手托着香腮,左手指甲在人名下轻轻划着。这许上记名秀女什么样的分位,然后再给阿哥宗室们栓什么样的婚,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啪,合上名册。武则天坐起身来,决定将晋封标准简单化。
  虽然更喜欢熟女,但青春的肉体对乾隆同样具有一定吸引力。不久之后,肯定会开始召幸新人。既然大家出身都不错,那就按侍寝频率来。次数多的,当贵人;次数少的,就暂时委屈当个常在吧。
  “娘娘!”容嬷嬷快步走近,“纯贵妃和延禧宫又分别召见秀女了。”
  “哦!”武则天颇有兴趣地问道:“这次换成谁了?”见容嬷嬷一脸的无表情,她不禁摇头轻笑:“还是那二人呐!唉,错啦,全错啦!果然小家子气,都不懂得换位思考一下。”
  西林觉罗氏,雍乾两朝重臣鄂尔泰三子四川总督鄂弼之女,虚岁十三,天葵未至的小豆芽菜;富察氏,也刚刚十三,参将富谦之女,老爹虽然名不见经传,但家族贵盛,有孝贤皇后当姑姑,叔叔傅恒更是当朝第一人。两只香饽饽在这届秀女中炙手可热,不仅宫中盯着,皇室宗亲里家有适龄小伙的,也想娶回去做儿媳妇。而对两人最感兴趣的,莫过于纯贵妃与令妃。只不过,前者看上的是西林觉罗氏,后者则盯住了富察姑娘。
  除去七格格,如今连蛋都没孵出半个来,令妃拉拢富察氏,当然是为了五阿哥。出身所限,她虽然颇有心计,但眼光既缺乏大局观也不长远。只看得到富察家满门显赫,以及孝贤在乾隆心目中的地位,却察觉不出其身为外戚的危险。
  纯贵妃倒比令妃想得明白,但形势却抵不过乾隆的偏心。西林觉罗氏,是乾隆精心物色,专替未来储君挑选好的嫡妻,绝不可能指给其他阿哥,以免将来给永琪造成阻碍,即使无论文才能力,永瑢都比他那号称“文武双全”的哥哥要强百八十倍。
  “其实,若是我,就高高兴兴的把富察氏娶回家,好好对待。”武则天边嗑瓜子,边跟容嬷嬷分析。“正所谓日子还长,富察家且在得用之时,要将劣势转为优势,根本不算难。以皇上的性格,富察氏绝对能贯穿本朝、屹立不倒。纯妃她们,只要想法子拿下永琪,到时,还需愁背有大树支撑的儿子不能上位吗!永琪此人,居然敢大喇喇地跟年轻庶母眉来眼去。只这一条,捅出来,无论真假,不说要他的命,皇位他是别指望了。即使皇上乐意戴绿帽子,宗亲大臣,乃至天下百姓,都不会答应的。”
  “那咱们是不是……”听说可以打倒令妃、五阿哥一伙,容嬷嬷立马兴奋起来。
  “呵呵!”武则天长叹一口气,“嬷嬷呀,你还真容易听风是雨。咱们急什么,永璂哥俩还小!有个靶子矗在那,替咱们消耗敌人实力不好么。她们斗她们的,咱们只消嗑瓜子看戏,教育好孩子就成。”剩下的话太过大逆不道,女皇陛下就没说给容嬷嬷听。至始至终,她的目标就只有一个——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