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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如柴的手,凤眼含泪。“额娘,额娘,我真是不孝。从前不懂事,让您操碎了心,如今好不容易境况好些,却也不能让你享上一点福,还连累您从此青灯古佛。”
“傻瓜!亲母子说什么连不连累的。只要你好,额娘就心满意足了。而且,住在庵里,清静又不须劳累,正好。”翩翩欣慰地看着他。“只一条,你要记住了。虽然过继一事尚未成礼,六爷那你得多尽心。他是个好人呀,硬要等我身子康复再办事,你可不能不识好歹。将来,也得好好孝敬。族里不是瞎子,他们会照应你的。”
用力吸了吸鼻子,皓祥哽咽着:“儿子明白!”
翩翩出事的时候,他正与六爷沟通良好。六爷是个爽快人,不仅不愿勉强,还主动提出替他进行斡旋。“此事虽说是族里的主意,最后拍板还归我。我不点头,他们没法子。不过,你阿玛那关,很难过吧。躲了这回,下回怎么办?过继算不上太差,最坏就怕往你头上栽个子虚乌有的罪名。”年轻时候,两人是打过交道的。武夫不喜欢肚里弯弯绕的装象“雅人”,也看不过岳礼的偏心。说来也算缘分,他过世的亲生儿子早年也是个纨绔,然而却很孝顺,只可惜懂事上进不久就战死沙场了。情形多少与皓祥有些像,基于移情作用,他更是越看对方越喜欢,突然真的想认了这个儿子。
有人前来通知皓祥,翩翩出事了。军人的敏感,六爷认为肯定与硕王夫妇有关。撑着病体,亲自去族中帮其走动。翩翩昏迷不醒的时候,也是他命人强行压住了欲往硕王府报仇的皓祥。“站住,你额娘还生死未明呢,光只想着出气。活人,不比怨愤更重要吗!你现在去闹,心里是痛快了,可后果呢?本来是他们不对,就冲你这么一出,形势就能扭转。无论任何理由,冒犯生父嫡母就是不孝,属十恶不赦大罪。到时,致你额娘于何地!”
“扑通!”皓祥跪在六爷面前,双目通红。“请伯父教教侄子。”
“一个字,忍!上边,睁着眼呢!”
经六爷指点,皓祥人前人后,无怨无愤,对岳礼、雪如,仍然一如既往。别人替他不值,皓祥只淡淡道:“阿玛骂我,也是恨铁不成钢,说明我仍有不足之处。现在,我只希望额娘早日好起来。”没说过那一窝子人任何坏话。隐忍是值得的!他的形象越发好了,旁人于是更为鄙视岳礼的眼光。
过继一事已成定局,岳礼、雪如不仅从中未得半点好处,反而惹来一身腥。失去了亲王儿子的身份,六爷那还有云骑尉世职。只要有能力,还担心没出息吗!
十一月,皇帝下旨召各回部首领轮班进京入觐。明年初,即将在乌鲁木齐开展屯田。这些,精通回语的皓祥都能一展所长。多年后,世家中流传着一段佳话——苦了一辈子的富察六爷晚年居然得了个有出息的便宜儿子。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呀!
吃闲饭可耻!
十月中旬,外出晃荡的“游子们”回到京城,人人皆如春风拂面,笑容和气,似有所得。后宫那群整日盼望着能嫖皇帝一回的女人们使尽浑身解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找借口一趟趟往坤宁宫打转,力图争取其归来首日的使用权。据可靠消息,皇后似乎身体不太舒服,某人留宿的可能性不大。
“这些是皇额娘的,”堆了一炕子东西,五格格跪坐在上面,开始分派。充满野趣的剪纸是永瑆的;永璟的小胖手攥着风车不放;三河果核雕虽有批发性质,胜在小巧玲珑、设计新奇、古朴典雅,兰馨喜欢山核桃的,永璂则对巧夺天工的松子雕十二属相爱不释手;几个有头有脸的嬷嬷宫女太监们也没拉下,人人有份,尤其容嬷嬷简直是感动涕零,东西虽小也不值钱,可心意难得,表示小主子是惦记他们的。乾隆侧着身子歪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咱闺女不光孝顺而且很有人情味。
“我跟你们说呀,虽说只是小地方却比咱们这儿热闹百八十倍。不记得是哪个小镇了,卖的一种饼又香又酥,完全赶得上膳房的葱油薄脆……”屋内,小丫头绘声绘色地显摆一路上的新鲜见识。
外殿,武则天亲手奉上泡好的碧螺春,然后拿出帕子轻轻按着眼角对乾隆说:“臣妾一时失态,请皇上恕罪。论理,朝政不是我后宫妇人该插嘴的。然而,贼子们简直太大逆不道了。这么的了泰民安,居然还心怀不轨、图谋造反,压根养不熟的白眼狼。您爱民如子,却遭此对待,臣妾……”武则天话说了半截却强行压下,哽咽道:“臣妾心疼。”
“皇后!”老乾猛然将女皇陛下搂在怀里,大有知音之感:还是大老婆理解我!每回看到有关反清复明的奏折,或者蒙古人又不老实了,又或者哪里因为贪官污吏而引起的泥腿子造反,愤怒之余他也有那么一丝委屈。朕多冤呐!每天起得比鸡早,吃的比猪少,睡得比狗晚,批奏折、处理朝政,手腕子抓毛笔抓得都僵了,还老有人出幺蛾子,给朕找麻烦。
当皇帝不是门轻松活!但凡稍正常点,都有职业劳损。放如今来讲,十个里边有八个是心理病患者,缺乏调节。大家是同行,某种程度上,女皇陛下能理解乾隆为何涉及小燕子会不时抽抽。猴戏不用出宫就能看到,一时半会的他真舍不得厌弃。
私访途中传回的信息,武则天需要趁热打铁与女儿以及随碧进行交流,以早日展开新的布局。“臣妾身子不太爽快,就不留您了。纯贵妃精神头不大好,七格格那也连传了几次太医,您去看看她们吧。”
往纯贵妃处打了个转,乾隆屁股还没坐热,就迫不及待地进了延禧宫,令妃又派小太监抢人了。心灵得到了充分抚慰,倘若加上肉体的快感,当然更完美。天还没有太黑,他就抓着魏氏滚上了床。
趴在乾隆胸前,令妃银牙咬碎却还装得柔情蜜意地试探道:“您跟紫薇已经?”
“没有!”老乾一口否认,自诩风流而不下流的他绝不屑于玩霸王硬上弓那一套。倘若两人独处的时候,花圣母主动投怀送抱倒也可能,送到嘴边的食物不吃白不吃。对方一路上的表现,只是让乾隆觉得,一个单纯的黄花闺女在半遮半掩地向他表达爱意而已。当然那层遮羞布真是薄得很,毕竟瞎子都能感觉出那种暧昧了。
令妃对两人是否先上船后买票半点兴趣都没有,只关心老乾如何安置紫薇。看样子肯定会给名分,不过地位到底如何?本来以身份、资历论,答应的封号就已经顶了天了。然而,皇帝对待后宫女子,是最不讲规矩,只看喜好的。作为曾经的受益者,令妃本能地认为,新人的名分必须在贵人以下。而劝诫皇帝此类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当然非最喜欢忠言逆耳的皇后莫属。善良、和气的她,只要示好、拉拢新宠就行。福家的奴婢、小燕子的好朋友,谋划得当,就是她延禧宫的人。
一路风尘仆仆本来就累,再加上又酣畅淋漓的滚了一回床单,乾隆困得不得了,完全没心思说话了。大手轻轻拍了拍令妃的背,“睡吧,明儿还得早朝呢。紫薇的事,你多费心。毕竟小燕子与你最为亲近,漱芳斋你熟。”
只可惜,这次的如意算盘无法得逞了,武则天早就留了先手。众人回宫前,太医已经诊断皇后身子不适,需要静养,连宫务都分派给的舒妃、忻妃共管。而且坤宁宫又孩子好几个,她实在精力有限。提前扎了预防针的乾隆除了吩咐太医院仔细伺候之外,哪还忍心让皇后操劳。
此次算计皇后不成,她实在遗憾。没办法,只能丢开手去。反正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紫薇的名分,终究要定。到时,倒霉的必然依旧倒霉。以乾隆的名义,从内务府要了一批首饰绸缎,领着腊梅冬雪,令妃前往漱芳斋“亲近”紫薇。讨好情敌,凭什么浪费自己的私房,她又不是傻傻的圣母。
老乾最近很忙,钦差大臣的关防要颁给劳苦功高的阿桂;闹蝗期开始,又要盯着下边那群不省心的官吏,禁止各地捕蝗派累百姓;西藏土司巴勒奔即将携女进京,欢迎事宜仍一团糟。
回想圣祖朝自己那群叔叔们,一个个都不是啥省油的灯,办事能力却呱呱叫。修书,不差人;打仗,抢破头;赚钱,有九叔;讨债,自己阿玛最能;拉拢大臣,八叔高手;十三叔,清理户部、总理京畿水利营田、筹措军需、讯鞫大案、督领圆明园禁军、管理养心殿用物制作,雍邸事务、诸皇子事务,皆其一人筹划料理,而且无不精详妥协,号称十项全能。剩下的小叔叔们,也没有吃闲饭的,几乎人人办差,俸禄领得心安理得。
老乾哀怨了!自己累得要死,怎么就没哪个孝顺儿子出来分忧呢。死的不提,年幼的不消想,但剩下的呢?老三,拿药当饭吃,即使有心也无力了。老四、老八,好吧,他承认,无能实在不需要出来丢人现眼。老六,书念得不错,画也好,可咋就胆小如鼠呢。乾隆坚决不承认自个的偏到外太空的心眼让孩子心灰意冷了。老五!“嘶!”,他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似乎、好像自己这个最优秀、能干的宝贝儿子还整天猫在上书房呐。
十九岁!朕十九岁时都做过什么了!大小老婆娶了,儿子女儿生了,三哥已经干掉了,办差更是长达四五年了。而永琪呢?大儿子挂了,小儿子病病怏怏的。事业更令人恼火,交上来的功课,构想很美好,实践不可能。
为了自己这把老骨头能过上几天舒心日子,也为了儿子的将来,老乾决定,抓壮丁。永瑢,先去内务府蹲着吧,当年十六叔允禄也在那待过的,而且干得不错,没道理我儿子会比不上他;永琪,招待巴勒奔就交给他了,没道理我这一了之君还得纡尊降贵的亲自迎接一地方首领。
其实,老乾还是偏心眼。代表皇帝招待藩属首领,一是体面,充分显示了此人的重要地位;二来,跟满肚子心眼的上位者打交道,对被一心培养、目标龙椅的某人是极好的锻炼机会。然而,有人却不太领情。因为,小燕子抱怨都没时间陪她玩了。
“皇额娘,今天在御花园,我看见五哥额头都青了。问怎么回事,他就不说,还不许我告诉别人。”临睡前,五格格好奇地问母亲。
伸手替她掖好被角,女皇陛下摸摸女儿的小脸,微笑道:“睡吧,管别人干嘛!你只要记住,吃闲饭是可耻的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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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凭啥我一人担着!况且,此事体面又光彩,参与进来就当镀金了。于是,永琪不客气地拉上了福家兄弟替他分忧。
说实在话,这差事虽繁琐了点,还真不算难。清朝又不是第一回招待外藩了,理藩院记录的前例可不少。永琪只需掌个总,对理藩院官员态度和蔼些,将具体事务分派下去,最后再认真检查,绝对没问题。然而,某人清高惯了,又深受小燕子的“天真烂漫”所熏陶,进展没多少就已得罪了一片子人。再加上鼻孔朝天,大爷从宫里充到宫外的福尔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是专用来形容他们的。
全部皇子郊迎!位高权重的宗室王爷们也必须出席!柔远清吏司主事达哈苏不可思议地看着福尔康。偶滴佛祖、偶滴天!是哪路神仙送他滴豹子胆与笨脑壳呀!
不过西藏某块不大不小地盘的头目罢了,需要如此兴师动众吗!如今不是康熙末年、雍正初年了。不老实的刺头们已被收拾得差不多,虽然位置仍蛮要紧,却也不至于高看到如此地步。当年的仗不是白大滴、当年的人也不是白死滴。
明晃晃的一碗水端不平,福尔康是不是觉得蒙古人心胸宽大好欺负呀。到时,一窝子亲王、郡王、台吉、贝勒贝子的唾沫星子就能将他淹死。
还有,爱新觉罗家爷们的身份啥时时变得如此不值钱了?居然被拉出来做欢迎队伍,朝一非亲非故,又不是劳苦功高,约等于市领导品级的家伙陪笑脸。
别以为让小太监、小宫女们叫了几次大爷,就真成大爷了,福尔康!无法交流,达哈苏不理他,扭头去跟自己下属讨论。
永琪没来,小燕子又傲娇了。作为全权委托人,鼻孔君觉得,打交道之人必须符合其身份。理藩院尚书?好吧,听说他很忙。至少出面的,应当是左、右侍郎中的一个吧。不然,那个额外蒙古侍郎也行。至于郎中、员外郎之类的,五品以下官职怎配与我堂堂正四品御前侍卫说话。交流双方,必须等级相符才对。咳,大家看得没错。侍卫的确是御前的,不过只二等,正四品。头等六十名,通常只容得下海兰察这类的牛人,或者公侯世家的嫡子。有些地方,光凭令妃的枕头风是吹不上去的。而福伦这协办大学士,名头响亮,办起事来却不那么顶用了。当人家军机处是摆设吗!六部同样不是吃素的。在这两处地方供有实职,再贴上一大学士的头衔,这算锦上添花。否则,光挂后者的名,那就真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