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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想这位黄八爷可真难伺候，如此鲜美的汤这些天她都没份尝一口，“回八爷，是本院名厨秘制的‘仙蘑獾肉羹’。”
“獾？”他似乎想起什么，唇边扯出一丝淡笑，眼神中却是冰冷寒意。
“前日那汤……”
“是‘玄宗鹿肾长龟汤’，也是那位名厨做的。”应彩儿见这位黄八爷露出笑意，忙急着邀功，“这位名厨可是打遍京城无敌手，连宫里头御膳王师傅都甘拜下风呢，但是……”
她面带得意瞥了正抚琴的杨爱一眼，“您只有在奴家和爱娘姐姐这里才能尝到哦，她是我二人花宴的专属大厨。”
“哦？”他颇为感兴趣，长臂一勾将应彩儿的身躯揽入怀里，望着她飞满红霞的笑靥道：“不如请这位名厨来讲讲这‘仙蘑獾肉羹’可好？”
应彩儿双眸放光，这贵客来了凤来阁已近二十天，还没碰过哪位花娘，若让她得了头筹，那番得意只怕连“第一红牌”杨爱也要被她比下去！
“你去叫小双丫头过来！”她命令那名花娘，“顺便让她收拾一下，别熏坏了咱们黄爷！”
这丫头也不知怎么回事儿，明明秋娘嬷嬷为她特意做的崭新衣服不穿，偏要穿那些粗卑丫头的素衣布衫，美其名曰“方便下厨”。
穿破旧衣服也罢了，那张还算清秀的小脸永远都是蓬头垢面，理由是“工作太忙”。
不仅如此，懒得梳洗就算了，还经常把自己弄得满身血污，老远就能闻见一股子腥臭味儿，好几次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大伙儿还以为她把什么人给“咔嚓”了，但人家小丫头管这叫“实践出真知”。
真是个“怪丫头”！早知如此，她当初就不顺着嬷嬷的意骗她留下了，虽说最后是将她放在爱娘房里，偶尔为自己张罗客宴，但爱娘看自己的眼神始终带着轻蔑和冷淡。
哼！牛气什么？待今日与这豪客黄八爷共赴巫山云雨，赚得大把银票，从今后凤来阁的头牌就是她应彩儿的了！
注1：选自宋 晏几道《临江仙》
隔世相逢·流落青楼（4）
应彩儿料得没错，那艳娘尽管已经多次见识过艾小双的疯癫和残忍，但仍被此时眼前的情景吓得张嘴结舌——
艾小双正站在“犯罪第一现场”，手持锃亮菜刀，咧嘴哈哈傻笑，脚边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尸体”，鲜血顺着地上石板蜿蜒如一条血色小溪……
“艾、艾、艾姑娘……”
“咦？什么事？”
艾小双回头见艳娘以手捂嘴，不以为然，胆子太小了吧，这只是青蛙诶，嗯，只不过目前全部都是半死不活、四肢痉挛状态。
“彩娘让你梳洗干净到后院花亭……”话还没说完，一只濒临垂死挣扎的青蛙跳到崭新的绣鞋上，恶心得她捂着嘴就干呕起来。
唉，真是麻烦……艾小双将手中的菜刀丢到一旁，递给艳娘一碗清水，转身出了后院回房去换衣衫。
是不是这“仙蘑獾肉羹”不管用？配合‘玄宗鹿肾长龟汤’已经连喝了十天，仍旧还没从彩娘那里得出什么消息，看来她是无能为力了，不如直接让彩娘去给那位神秘豪客请个郎中来看看。
艾小双才不是想讨好彩娘，她可还记得正是这大嘴巴应彩儿害她沦落青楼卖“艺”。自己倒是挺好奇，若让无敌的彩娘几天几夜下不了床，那情形会有多么悲惨，嘿嘿~~~想到这里她脑海里不由浮现出曾经在电视中看过的镜头，啧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想不到她艾小双一年不到就能报仇，简直是宇宙超级无敌天上地下唯她独尊！
“奴婢拜见黄爷！”想是想的，她已经跪在花亭中等着那位神秘客接见了。
“听说这汤是你做得？”男人冷峻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但中气十足。
杨爱手中虽在抚琴，可仍然不由抬头看看那个脸色阴晴不定的男人，又担忧地望向小双，她清冽如泉水般的明眸中全是隐忧，这孩子自打去年春天到这凤来阁，不知逃跑了多少次，无论是被骂被打还是被关柴房、饿肚子，她都是笑嘻嘻地弯着月牙般的眼睛，就连平素有客人出言不逊、毛手毛脚她也能从容应付一笑了之，眼下也不见她在这浑身散发着威严气势的男人面前有半点退缩，唉，真不知是大愚若智，还是大智若愚。
应彩儿可没想这么多，她的眼前都是金元宝、银元宝在打转呢，“小双丫头，快给大爷讲讲这‘仙蘑獾肉羹’有何妙法！”她被黄八爷揽坐在怀里娇媚笑道。
跪在地上的清秀小娃，滴溜乱转的黑眸正好看到彩娘甩掉绣鞋用白皙小脚透过衣料摩挲着男人的大腿，一双黝黑的大手将小白脚丫盈盈一握，顺势滑上粉藕般的小腿，落入凌乱的罗裙之中起劲儿地揉捏着，以至于应彩儿不禁从口中逸出一声轻叹……
艾小双忙别开眼，“回这位大爷，清晨破晓之时的林间鲜蘑采天地之精华，具有补中益气、生精养血、健脾开胃的特点，活体宰杀立刻炖食的獾肉更加滋补强身、有益精血，将两者配以枸杞、山药同炖，常可作为气血不足、精血亏虚、年老体虚、产后血虚所致食少乏力、赢瘦、肾精亏虚、阳痿遗精、妇人不孕等病症患者的辅助食疗菜肴食用。”
低垂着头声色并茂地朗朗背诵当初李大厨强迫她记下的料理功效，心底暗暗偷笑，真不知那此时正中烧的“黄八爷”表情如何，是哭呢？还是笑呢？还是哭笑不得呢？
“黄八爷”的脸色随着跪在地上小娃一句一句清晰的解释越来越难堪，阴冷的目光扫视着那瘦小赢弱的双肩微微有些颤抖，原来这些天他在这温柔乡里每到深夜几乎不能自持都是因为她精心调制的“春汤”！
想到这里，他不由手上用力一握……
“啊……爷……”正享受着男人爱抚的应彩儿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被一只粗糙大手毫不怜惜地用力挤压，不禁呼痛出声。
“把头抬起来！”他冷冰冰命令道。
应彩儿全身无力地歪倒在正对她上下其手的“黄八爷”怀里，扬起娇羞小脸……
“不是说你！”他毫无表情，用一只手将应彩儿的头扭到另一侧，“我是说她！”
艾小双还沉浸在暗自得意之中，听闻那位最近尝了她不少珍惜补品的大爷唤她，连忙摆出很傻很天真的表情抬起头，嘿嘿，是要打赏了吗？最好赏个金元宝充实她的小金库！
然而当她的目光随着那抱住怀中丰软女体、肆无忌惮在玲珑曲线上搓揉引发女人不禁呻吟的大手，望向那教女人心魂荡漾的邪魅薄唇勾出一抹笑痕，及至那让人如同跌入千年寒潭的深邃黑瞳……
那唇、那眼、那眉，就连额角边的那一粒黑痣，都像是无数个尖锐的声音瞬间疯狂在四周响起——
是他……
是他！
是“他”！！！
她呆了，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不动，预备好的微笑僵硬挂在满是震惊的脸上，努力睁大的双眼泛着酸，心底就像是尖刀划过玻璃般无力悲吟，本以为早已结痂、麻木的伤口似乎一瞬间被活生生揭开，为什么，为什么？就算她艾小双倒霉地跌落五百年前，还是会遇到他？还是会让她亲眼目睹如此不堪的场面？还是会让他成功地将她的心用利齿撕咬得支离破碎？
本以为忘了呵，就像忘记曾撞倒自己的陌生人，就像忘记曾将她初恋情书大声朗读的少年，像忘记千年前拂过神社白篱的微风一般，像沉入冰冷湖底永不见天日的石碑，她以为，已经忘记呵……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番外·了悟
如果雨之後还要雨
如果忧伤之後仍是忧伤
请让我从容面对这别离之後的
别离
微笑地继续去寻找
一个不可能再出现的
你
——席慕容 《雨中了悟》
深秋的月光如此明媚，一轮金黄满月高悬于绒般的夜空，昆明湖畔随风起舞的柳条淡淡晕染了色，似是千丝万缕的银线，倒映在湖中不时搔弄着月影儿的痒，光影追逐嬉戏，那些似有生命的光晕都落在湖畔落寞人的瞳底。
“你,都知道了？”一个穿着清爽白衬衫的大男孩紧张地站在默默无语的女孩身后，“我姐和他……”他张口想解释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不想听，连他们的名字都会污秽了她的耳朵，要不是在大厦楼下撞到方静的弟弟方杰，现在该是她一个人静静在这昆明湖畔舔舐伤口。
听不清方杰都讲了什么，似乎是那两位三级片演员的感情发展史，现在这和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说来真是好笑，她居然被蒙在鼓里六年！
她的眼前浮现起袁极温柔的笑脸——
五岁，她摇晃着胖嘟嘟的小腿坐在他的腿上，嚼着棒棒糖，看着他好看的黑瞳中柔软的笑意，听着他磁石一般的声音讲述睡美人的故事；
八岁，她参加芭蕾舞训练班被小朋友嘲笑是胖墩儿，哭着扑倒他怀里，他蹲下身极其严肃地告诉她，即使是胖墩儿，她也是世界上最美的胖墩儿；
十一岁，她被清华大学少年天才班破例录取，参加军训被教官体罚晒太阳，回到宿舍却意外发现他专程赶来为她送来的防晒霜；
十五岁，她的生日似乎被忙碌的父母遗忘，落寞中回到漆黑的家里，却惊喜地发现他为她专门举办了一个小型生日聚会，参加party的人全部都是她失去联系一直寻找的童年好友；
十六岁，圣诞节之夜，喧闹的pub中，他含笑的眼、温柔的唇，落在她的发上、她的眼上，她的唇上，那一天她几乎要成为世界上最幸福、最让人嫉妒的女孩……
然而这一切似乎是千年前的一场梦，不断与下午见到的丑陋交错着、重叠着，方静与袁极，他们之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把无情的利刃戳破了包裹着她的梦幻泡泡，一直刺进她的心房，搅动、撕裂。
看到她在月光下微微颤动的瘦弱双肩，这个平日甜美得像公主一般的小女孩，此时仿佛就像受伤无措的小兔，出语安慰的方杰皱了眉头，暗暗攥紧双拳，即使他不反对姐姐与袁极在一起，那也不代表他们可以用这么残忍的方式让一个单纯的女孩受到伤害。
多少次，他在姐姐的办公室与她擦肩而过，她的眼中只有那个不知所谓的袁极哥哥，留给他的，永远都是一蹦一跳的可爱背影，但他不在乎，他只要看到她笑就好了，这女孩虽然貌不出众，但笑起来像小鹿一般惹人怜爱，尤其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笑得弯弯好像天边月牙。
“喂！你要干什么？”看到她站在湖畔居然要伸脚到水里，吓得他魂飞魄散，连忙上前粗鲁的拉住她。
“好痛……”她吃痛呼出声，方杰连忙松开手。
“你，你别想不开……其实没什么的……”
“呵呵，你担心什么？”
方杰看到她在月光下绽开的苍白笑靥像是清晨沾了露水无暇的白莲，大惊，“你，你……”这女孩是不是受刺激头脑有毛病了？
“我只是把那个丢到水了，看它不沉下去，用脚踩踩……”
她用白皙娇嫩的手指指水中若浮若飘的一抹银白，似乎是一只矿泉水瓶，回头像是满不在乎的笑笑，“一些没用的东西，还是早早丢掉的好！”
方杰像是看怪物一般，拧眉低头望着娇小女孩的笑靥，那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不断涌出的泪水像是清泉般洗刷着她柔嫩的面颊，然而对视那镶嵌于雪白面孔上黑钻似的双眸，他看得呆了、痴了——
弯弯笑着像新月闪动着耀眼的光辉，不是绝望、不是无奈、不是仇恨，是新生、是决绝，只有带给人无限憧憬的新月才会有如此夺目的光彩。
她扭头，浅笑如水的目光落在远处，那只被光影与冰冷湖水包围的矿泉水瓶中，一枚小巧钻戒串着一张纸条，渐渐开始下沉，周围是鱼儿自在的飞翔，上面是一片银光闪动，终于消失在无比黑暗的湖底……
“再见，袁极！
再见，艾小双！
最好，永远，都不要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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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缘（上）·青楼打工（5）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