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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哈赤回道。
“哈哈哈哈哈,看来我没猜错,你果真藏着琼浆玉液,”努尔哈赤仰天大笑,颇有兴趣地盯着她,“不如拿出来让咱们大伙儿也尝尝你这‘月华冰壶珍’。”
“阿玛,您今日已经饮太多了,不如改日……”皇太极在一旁连忙劝阻。
“无妨,无妨,酒要喝得尽兴才好!”努尔哈赤手一挥毫不介意道,“难得今日高兴,小双去取碗来!”
“是!”她忙不迭地放下小坛子,返身跑回厨房,取了几只木碗和勺子,先是放在水桶中清洗,眼神却透过月光朦胧飘向门外。 txt小说上传分享
月华冰壶珍(下)·迷踪幻影(4)
高悬的月儿发出淡淡晕暖光泽,努尔哈赤与皇太极、代善父子三人站在月色草海的涟漪之中时而抚掌大笑、时而低声细语,一派祖孙三代赏月同乐的情景,若是不知情的人怎会想到这位爽朗开怀、眼含关爱的老人便是那叱诧风云、纵横沙场的努尔哈赤?他毕竟是老了,大凡上了年纪的人无不渴望家庭的回归,就算再成功再傲视天下的人都渴望子孙环绕膝下的天伦之乐,努尔哈赤也是人,对于这一点也不例外,但他的关爱只是淡淡含在眼中,不仔细观察很容易会被忽视。
“要勺子做什么?”莽古尔泰跟在身后看到小双把碗和勺子浸在水桶中清洗再抹干,好奇地问。
她回脸神秘笑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待艾小双与莽古尔泰回到努尔哈赤身边,岳托不由抱怨,“你取个碗也太磨蹭,等会儿太阳都要出来了!”眼睛却紧盯着她抱起的小坛子。
在众人期待的注视下,她略微侧过身,用勺子将坛中之物掏出均匀分在七只小碗中,没有理会岳托,嘿嘿,让你抱怨,最后才分给你!
“咦?这不是酒吗?”莽古尔泰道出了其他人的疑惑,她抬头,看到皇太极此时黝黑的寒眸透露出极为严肃的精光。
她眯眯笑着,转身,将小碗一一递给眼前这几位充满疑惑的大人物,“不如一试便知!”
当她站到皇太极面前时,不由仰起那张很傻很天真的笑脸,略带挑衅望向他犹疑的黑眸,“八贝勒,请您品尝……”
“这哪里是什么‘月华冰壶珍’,分明就是莜面菜汤!”此时莽古尔泰与岳托已经迫不及待先尝了起来,岳托仿佛是发现什么新大陆般大喊出声。
“这确是‘月华冰壶珍’。”她没有理会,依旧望着皇太极盈盈笑道,取过自己那只小碗,用勺子轻轻划拉着在月光下闪烁荡漾的汤水。
“哦?这倒是要听听你是怎么自圆其说。”努尔哈赤并没有动勺,只是端起碗,眯起像鹰隼般犀锐的黑眸仔细端详。
代善眼中含着无可奈何的笑,轻叹,“小双,这回你可是给自己出了个大难题。”
硕托不言不语,明如秋水的双眸却也透出疑问。
“大汗明鉴,容小双细细道来。”她迎接着皇太极箭如雨下的“冰冷暗器”, 手心中有些微凉的冷汗,面带微笑,娓娓道,“宋朝有位名为苏易简的大官,号冰壶先生,他平日素得宋太宗的赏识。苏先生嗜酒,通常喝得酩酊大醉,宋太宗甚至写了《劝酒》、《戒酒》等诗罚他在母亲面前背诵,但也不管用。”
说到这里,她瞥到努尔哈赤听说与汉人皇帝有关神态颇为关注,代善与硕托也是聚精会神,唯独岳托抿着嘴偷乐被莽古尔泰扁了一记脑壳,心中虽然暗笑“活该”,但仍继续讲道,“有次,宋太宗问他,食品之中的珍品是什么。他回答道,食无定味,合口的就是珍品。菜汁就很好。”
“咦?”此时莽古尔泰和岳托都疑问出声,她会意点头笑道,“宋太宗也很疑惑,问他为什么这样讲。冰壶先生说,‘我有一晚冻得厉害,围着火炉烧酒痛饮,大醉,钻进厚被窝里睡了。忽然间醒来口渴,就乘着月光到了院子里,看到残雪里盖着一盆菜汤,来不及叫童仆,就捧起雪洗手,满饮几碗。这时臣认为就是上界的仙厨做的鸾脯凤脂,恐怕也赶不上它。几次想写冰壶先生传记此事,没有空儿。”太宗笑着说他说得对。后来有人问这菜方,仆人回答说:用清面菜汤浸上菜,也就是醉了以后喝点罢了。要不然,就请去问冰壶先生。”
望向恍然大悟的各位历史名人,艾小双端着小碗,抿嘴笑说,“这‘月华冰壶珍’的来历就是如此。小双这‘月华冰壶珍’无非是将事先腌制好的酸菜浸泡后切碎,同山药、白菜、粉条、豆腐烩出一锅烩酸菜,把蒸好的莜面鱼鱼放进烩酸菜内,再用一些油炸辣椒调拌。平素喝着烧酒趁热吃上一两碗,那叫一个痛快。现在虽然冷了,但依然可以开胃解酒,吃起来也别有番风味。”
“日中则昃,月满则亏,器盈则覆,物盛则衰。”努尔哈赤满含深意望着这个月光下扮作少年书生的俊俏小娃微笑道,随即将碗中汤水和面一饮而净。
她立刻笑弯了月牙般的黑眸,会意点头,“正是这苏易简。”
偏了头,得意地望向皇太极,却见他寒眸中掺杂着某些不易察觉的闪烁,也是端起碗用勺子扒拉着。一口气吃光后,但见他“红光满面”,眼神中却是拼命忍下的痛苦,不错,只有皇太极那份,她趁着转身盛舀之时,不仅偷偷下了双份的盐巴,还下了双份的辣椒面,既然不能当众杀人放火下毒药,盐和辣椒总是无妨吧?
她以为皇太极会愤而撕破那张画皮,暴露他虐待少女的丑恶嘴脸,没想到他双眼冷冰冰盯着她好一阵,转头却对努尔哈赤笑道,
“阿玛,小双方才和我说,想同咱们一道回赫图阿拉城去见识一番!”bookbao8 最好的txt下载网
番外 离愁·送别
让我与你握别
再轻轻抽出我的手
知道思念从此生根
浮云白日 山川庄严温柔
让我与你握别
再轻轻抽出我的手
华年从此停顿
热泪在心中汇成河流
是那样万般无奈的凝视
渡口旁找不到一朵可以相送的花
就把祝福别在襟上吧
而明日
明日又隔天涯
——席慕容 《渡口》
青草漫漫、繁花遍野的科尔沁草原苍茫辽阔,一望无际,朵朵白云像崭新的棉絮般静静地浮动着,在蓝天映衬下,越发显得皎洁。
乌克善与哈日兰珠、布木布泰手拉着手站在青翠欲滴的小山坡上极目远眺,昆都崙汗返城的队伍已经在马蹄扬沙的烟雾中逐渐渺茫,他们似乎依然能望到有个小小的人影被某人抱在马上回头向他们笑眯了像新月般弯弯的黑眸,不泄气地挥舞着鲜红的帕子。
临别前,“她”像个侠女般踮着脚、拍着他的肩膀,粗声粗气地说,乌克善,你以后会是这科尔沁的亲王,心肠要再硬一些,只是短暂的分别,以后你可以去看我,干吗眼睛红得像兔子?想吃草了吗?!也好,反正这科尔沁到处都是草,随你吃个便,但要记得产奶哦!
她就知道吃,自从与八贝勒来到这科尔沁,总是见她满嘴点心渣滓、三句话都离不了吃,可怎么吃都不见她长胖,还嚷嚷着要“瘦身”,什么是“瘦身”他不懂,只觉得她已经很瘦了,比哈日兰珠还要瘦,那纤细柔软的腰肢似乎风一吹就会悄然折断,让人忍不住想上前扶住……
乌克善恍惚中伸了手,那笑脸却淡了,手中只留下她亲手为他们蒸的硕大的包子,说是睹物思人,不如吃下肚子,将思念长在身上,那样更牢靠。
……
暖暖的手为她轻柔地擦去泪痕,“她”说,哈日兰珠,你要坚强些,别总是躲在哥哥和妹妹的身后,要笑对烟云、笑对沧桑!有些事情逃避不是办法,要挑战,懂吗?不仅向恶势力挑战,还要向自我挑战!
哈日兰珠的泪水迷茫了双眼望向那逐渐消失的笑脸,攥紧她亲自缝制的“晴天娃娃”,拼命摇头,不懂、不懂,她就是不懂,为什么她自己嘴上说着挑战恶势力、挑战自我,八贝勒两眼一瞪,她就忙不迭连滚带爬地奔向马队?!为什么她不能留下来继续用柔软的肩膀安慰她,用热情的怀抱鼓励她?!
……
“她”笑嘻嘻两手揉捏着她的脸蛋说,布木布泰,要常常笑哦,你的笑容像是百合花,很好看,虽然不及你姑姑我吧,但笑起来也能气死嫦娥吓死西施。板着脸像个木头人,这样不好,会变老,女孩子爱笑才讨人欢心!
布木布泰胖乎乎的小手中握着另一只仍然留有她暖暖体温的“晴天娃娃”,像个小大人般眯起眼,凝望着消失在草天交接处的骑队,黯淡了星眸,她是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她被他们利用了,利用了啊,难道她不知道么?为什么她还能笑得如此灿烂、如此若无其事?!
是的,从一开始王爷和那嘎阿布认下她做孙女,那嘎额吉不断的暗示,直到他们去向她求助、寿宴上大伙儿的帮衬,都是在利用无意撞进网的她,即使那天救人的不是她,也会有无数个“恩人”争先恐后地去救哈日兰珠!
布木布泰圆圆的小脸愤愤不平,这个笨蛋,自己被人卖了还在开心地数钱!她真想撬开这看似大智若愚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浆糊!不过不要紧,她可以等,等到她也到了十二岁就会嫁去赫图阿拉城,她倒要看一看,那时的“她”是否还会像如今这般笑对烟云、笑对沧桑!
……
绿草如茵,野花遍地的科尔沁草原深处,习习凉风吹拂碧海花浪,朵朵白云妩媚地游走,掠马狂奔的骑队像是一团远去迷雾逐渐消失在送别人遗憾的眼前。
离愁是会呼吸的疼痛,在心底某个角落,有些不能休离的东西,终究无法彻底的告别。
但这世上没有什么会永远停驻,流逝的一切,包括时光。
众妃·本是同根生(1)
明万历四十三年 1615年 已卯
六月,叶赫部果然将明万历二十五年曾许诺给努尔哈赤之老女东哥转嫁给蒙古喀尔喀部的莽古尔岱。
转眼间,七月已到,这是辽东大地上最美好的季节。举目四顾,到处是绿色的世界,不同于科尔沁草原整片整片的新绿,这些层峦起伏的山岭、古木参天的森林、广袤无垠的田野似乎被绿色油墨泼洒一般,深深浅浅的绿映着开得妖艳的野花甚是可爱,就连路边的小草也像是要滴下碧绿晶莹的汁液。
赫图阿拉城依山傍水位于苏子河与嘉哈河交汇处的东岸,飘渺的山林白雾如同袅袅炊烟环绕着这座足有七丈高的巨大城池。牢不可破的硕大古木巨门、城墙上密密麻麻环置的箭穴,怎么看都给人感觉这座城更像是军事要塞。
城内分内外两层,努尔哈赤的家人和亲近族人居住于内城,外城居其精悍卒伍。内城中最核心的中央,汗王府建有鼓楼、神殿、客厅、楼宇和行廊等,这里是努尔哈赤发布命令、接待宾客、议论军政大事和全家居住的地方。
汉王府中每个处所、庭院的正中央都高高耸立着几根索伦杆,每当祭天时,便将牲耳,唇,蹄尾尖及零碎肉,置放在索伦杆的斗盘里,以供乌鸦、喜鹊来食,谓之神用。红绿相间的琉璃瓦盖脊飞檐的屋顶,映着灿烂的阳光,虽不及北京紫禁城的华丽,倒也辉煌耀眼。
内城的城墙上有雉堞、垛楼、瞭望楼等,宽厚的城墙上面可以并排行走两队巡逻的士兵,白天垛楼与瞭望楼中有人值班,夜晚有人在城上巡哨,护卫着内城的安全。外城亦有专门守城的士兵,日夜看守,缉查,平素出入城门需凭通行碟牌,生人不可随意入城。
这一日与近两个月来的每一天同样,风平浪静,并无异常——
“救、救命啊……”一声凄厉地惨叫呼救,伴着一抹娇小的红色人影在内城大殿后院荷塘畔跌跌撞撞地狂奔,四、五道凶神恶煞般的身影紧随其后,削了铁头的羽箭不时落在惊慌失措的小人儿身旁。
荷塘畔的凉亭中几位夏季旗装打扮的少妇围着一位风姿绰约的中年女子仿佛视若无睹,依然闲闲地坐在石桌旁嗑着凉糖、品着花茶。
“大妃,真是好福气!”羡慕而又有些酸味的语气是努尔哈赤侧妃叶赫那拉氏,她手中拈着一颗碧绿晶莹的菡萏凉糖,放在鼻间情不自禁地吸入一口混着莲花与薄荷清香的味道,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