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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看在频频回头观望的哑伯眼中,却是掩饰不住地惊讶,他听闻这位双儿格格的汉人小食做得颇得汗王与大妃的欢心,不过这在那些老厨眼里无非是格格小姐们为讨个贤惠好名声而练得一套“花拳绣腿”,没想到……
  哑厨(下)·皇太极的无间道(6)
  哑伯有些出神地凝望在灶台前嘀嘀咕咕、忙碌不停的娇小人影,心中难免疑惑,怔忪之时眼前赫然出现一盘色、香、味、形俱备的辣爆兔丁和一双眯眯笑着如同新月般弯弯的黑眸。
  “哑伯,我们格格做的这辣爆兔丁可是吓着你了?”艾玛方才已经从八卦格格的口中知道这位老伯的“光荣事迹”,现下不由为她主子炫耀一番,“等会让贝子爷评评看,是格格这兔丁美味,还是你的猪腰花可口?”
  话还没说完,就被艾小双扁了一记脑壳,“你这丫头,既然这么喜欢pk,送你去扈尔汉那里随军出行好了,保准让你p过瘾!”上次若不是艾玛贸然应下云珊格格的挑战,她也不用顶着高温酷暑钻厨房,后来也不会在宴席上“献丑”,再后来也不会被皇太极乱吃豆腐……想到这里她就又羞又气。
  “格格……”艾玛娇嗔一声,唉,她只不过偶尔遇到那威武英俊的扈尔汉将军会特意望他一眼,就被火眼金睛的格格看出自己的心事,每每都拿出来打趣,羞死人了。她是不明白格格口中“劈开”的意思,但想想应该是罚自己去柴房吧?艾玛吓得连忙用手捂住嘴。
  眯起灰灼泛黄的双眸,哑伯凝神打量着眼前这盘五颜六色、大小均等的兔丁,心中沉吟,掌握适当火候是庖丁比试技艺高低的重要标准,能否成为名庖,这一关非常重要。有经验的庖丁要嫩就嫩,要酥就酥,能做到甜酸咸辣淡恰到好处。
  比如现下这炒兔丁,炒勺上加油,一定要用旺火把油烧到四成熟,将兔肉丁下勺滑透倒入漏勺,炒勺内留少许底油,烧至热时将红干椒炸出色后下葱、姜、辣豆瓣酱炒开,放入配料、主料,将对好的卤汁泼入,用旺火翻挂均匀,淋上香油即可出勺。火力不足,热度不够,兔丁就会由嫩变老;相反,火力太旺,油太热,兔丁一爆炒,也会影响嫩度。
  艾小双见哑伯只是观望并不言语,示意艾玛递上一双筷子,扬起很傻很天真的艾小双招牌式笑脸,“硕托的那份已经留出来了,这一盘是想请哑伯尝一尝小双的手艺,这纯属班门弄斧,您老给提些意见。”
  哑伯双手接过筷子,只夹了一小块兔丁放入口中细细品尝,艾小双好奇地望着老人阴晴不定的面色,她已经许久没得到大师级点评了,迫切想要听到自己的技术是进步了还是进步了还是进步了?汗……
  顶着花白发辫,削瘦的面庞上一双昏黄的眼睛紧紧闭起,看不出老人到底在想什么,艾玛不由撇撇嘴,看来这位哑伯比纳真师傅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沉寂的三分钟过去,哑伯用筷子抚平小簸箕中的软沙,瘦骨嶙峋的手执着筷子苍劲有地写了三个大字——
  “太辣了!”
  正当艾小双和艾玛瞪大眼睛石化为雕像哭笑不得,突闻后院传来一阵喧杂吵闹之声,她们甚至可以听到平时和风细雨的硕托此时怒气冲冲地高喊,“大胆奴才,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们乱闯?!”厨房中的三个人面面相觑,艾小双以食指竖在唇边示意,艾玛立刻会意,侧耳聆听,哑伯见状也眯起眼。
  “贝子爷息怒,奴才们只是奉命来搜寻奸细……”听不出是谁,但声音似一面破铜锣,留给人很深刻的印象。
  “什么奸细?奉的谁的命?!”洪亮有力,这定是斋桑古贝子。
  硕托高声怒斥,“狗奴才!这府里有几个人你们不知道吗?都是跟随我多年的老人儿!难道我和斋桑古贝子是你们要寻的奸细?!”
  “呵呵,贝子爷,您别发火,奴才们有几个胆子也不敢随便来搜府。”破锣嗓子赶忙赔笑道,“咱们是奉了八贝勒和阿敏贝勒的命才斗胆前来……听说今儿个双儿格格到您这里来了?不知人在何处?”
  无论是院子当中的人还是厨房中的人闻见顿时愣住,醉翁之意不在酒,这群人的意图是明显针对艾小双而来,她连忙向艾玛和哑伯摆摆手,无言地张着嘴巴,“找错人了吧?”
  “丕卜通,你什么时候成了我家的看门狗?怎的爷我却不知情?”硕托冷然嗤笑道。
  “丕卜通”?艾小双当场像被催泪弹击中一百遍啊一百遍,艾玛和哑伯莫名其妙地瞪着眼前这个明显被打击得有些疯癫的格格捂着嘴蹲在地上全身抽搐。
  “嘿嘿,贝子爷家奴才还是高攀不上,您还是快请双儿格格出来与咱们一道回禀八贝勒和阿敏贝勒,耽误了公事恐怕二贝勒也保不住您,更何况……”
  丕卜通的破锣嗓子冷哼一声,“哼!私通、窝藏奸细的罪名,二贝勒会为了‘您’出头吗?!”他似乎意有所指地将“您”字特意加重,果然庭院中陷入死一般的静寂无声。
  被捕(上)·皇太极的无间道(7)
  这丕卜通有恃无恐,话中有话,但他是什么意思呢?硕托虽然平日不太受待见,但好歹也是二贝勒嫡福晋所生……艾小双不禁费解。
  “狗奴才,敢这样和贝子爷说话!”只听斋桑古一声怒斥,伴随着耳光响亮之声,艾小双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那丕卜通中了“降龙十八掌”最厉害的一巴掌。
  “奴才该死,请贝子爷赎罪。”想必是丕卜通忘记斋桑古的身份,一时口出狂言现下吃了苦头才懂得告饶,“也请贝子爷体谅奴才们,若是找不到人回去交差,只怕八贝勒和阿敏贝勒也无法去向汗王解释……”
  “呸,汗王此时正与大臣在汗王殿议政,你当本贝子爷是聋子吗?”斋桑古厉声斥责道,“贝子府可不是你们卡伦乱闯的地方,若有什么耽搁我自会向大哥报备!更何况双儿格格与你口中所说的奸细又有何关系?休要血口喷人!”
  丕卜通的破锣嗓子不在意地低讪笑道,“贝子爷,若是没有十分也会有九份把握,咱们才来敢过府‘请’双儿格格回去稍微解释一下,八贝勒和阿敏贝勒可还在堂上审着证人呢,拖得时间长了就不好了……”
  艾小双一脑门雾水,她迷惑地抬眼与艾玛四目相接,这小妮子也是稀里糊涂地望着她,按说这几个月她都是老老实实、没出什么状况,怎么就被人扣上“奸细”这顶大帽子,连证人都出来了?
  “你们这是‘请’吗?!”硕托高声责问,“哪有请人还拿着刀剑、链条的?!”
  艾小双听出来了,既然人家找的是她,那还是乖乖出去好了,身正不怕影斜,她迄今为止做过最难心安的便是刚到凤来阁时候第一次出逃,路上抢了一个乞丐的饭碗,汗……那是因为她被饿了好几天没吃饭啊,路上就那乞丐一人不抢他抢谁?!
  她这样想着方要往门外走去,艾玛已经一个箭步挡在她面前,衣袖也被一双苍劲有力手扯住,回头望去,是哑伯。她安慰地笑笑,想说些什么大义凛然的话,却被艾玛和哑伯很严肃地面容唬住。
  哑伯拉着她走到厨房的后窗前推开窗户,指指窗外,她顿时了悟,随即慌忙摆摆手,在哑伯耳边悄声道,“我不能逃……”艾玛在一旁看得直着急,低声催促,“格格,眼下不走,被那个丕卜通抓走的人十个有九个不能活着回来,另外一个半残回来活不过三天!”
  艾小双一听,瞪大眼睛,sigh~~比德国纳粹、国民党渣滓洞还厉害?!她惊疑地咽了口口水,压低声音道,“不是说八贝勒和阿敏贝勒找吗?”
  艾玛与哑伯无奈地对视一眼,“格格,您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八贝勒和阿敏贝勒是专门对付奸细的罗刹啊,而那丕卜通是阿敏贝勒手下最厉害的卡伦!”她曾经亲眼见到有个苏哈被人指认是明朝派来的奸细,让丕卜通带走后就再没回到汗王府,连同与他同屋的那几个苏哈也离奇失踪。
  然而门外那喧嚣之声已经渐近,艾小双望着艾玛与哑伯焦急的面容,一瞬间心中千回百转,就这样逃了吗?
  那艾玛和哑伯怎么办?
  小扣子怎么办?
  硕托又该怎么办?
  就这样逃走不是连分辨的机会都没有,却证实了自己“做贼心虚”吗?
  况且如果是八贝勒皇太极的话,未必会把她怎么样,好歹他们也曾“订立”过“攻守同盟”吧?艾小双这样想着已经有了主意,她果断地低声命令艾玛,“艾玛,你快走……”
  “啊?”艾玛和哑伯都愣住,艾玛连忙摇头,“格格,我怎么能丢下您一人呢……”
  丕卜通的破锣嗓子已经在后院传开,听起来分外嘹亮,“都给我睁大眼睛,没我的命令,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艾小双握紧艾玛的手,焦急道,“艾玛你走后快去找二贝勒、八福晋,然后去找大妃……,听明白了吗?!”哑伯在一旁深深凝视着像炒花生豆儿一般说个不停的女娃,一双星眸虽然狡慧,却全无心虚之状。
  艾玛明白过来,很认真地点头保证,“格格您放心,奴婢定不会让那些奴才欺侮了您!”话说到这里,两人眼中不由湿润,艾小双想起计划帮助春桃出逃的那一天,也是与好姐妹手拉着手,然而最终却是天涯相隔杳无音信,不知如今……
  唉……她果真是“霉女”来着——天下最倒霉的女人!
  被捕(下)·皇太极的无间道(8)
  “快走!快走!”艾小双边催促着边帮艾玛爬过窗自,目送她消失在后院院门之外,转身从容面对望着她若有所思的哑伯,无所谓似地耸耸肩,“哑伯您不用担心,我是格格诶,怎么可能会是奸细?见了八贝勒和阿敏贝勒自然会讲明白的,等我回来还要向您学习那些呢……”
  昏黄的眼中显现出一丝诧异,哑伯顺着眯眯笑的小娃手指的方向望去,是厨房西面那一排他新搬进来的药柜。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定睛详看眼前的女娃,纵然穿着夹棉袍身形却仍显削瘦,然而背挺得笔直,一双乌溜溜乱转的笑眸似乎成竹在胸。
  耳听着吵闹已经接近厨房门口,在那丕卜通率领手下喽啰气势汹汹正要踹门而入的时候,艾小双已经抢先一步从里面踹开门跳到门口的石阶之上,高声吆喝道,“瞎吵吵什么,没看到本格格正忙着呢!”
  她这一嗓子绝对有气沉丹田排山倒海狮子吼之功,把前头几个喽啰雷得呆若木鸡半晌说不出话来,还是打头的人讪笑两声,压着破锣嗓子弯腰请安道,“奴才给格格请安,奴才们该死,惊着格格了!”随即使个眼色,身后几个人低头哈腰自己给自己pia了两个蚊子似的小嘴巴。
  只听这声音都不用看人,想必这就是“国民党中统特务004”丕卜通,艾小双用眼角瞥了一眼,果然很有奴才相,鼠眉獐目,若是把那条蚯蚓似的小辫子割掉改成二分头,绝对就是传说中的“汉奸”。
  “小双……”硕托和斋桑古紧张地轻呼着跨进厨房小院,却看到方才那帮狗仗人势的奴才此时正垂首乖乖接受艾小双面无表情的一连串盘问:“你们姓什么?叫什么?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家里几口人?人均几亩地?地里几头牛?老实交代坦白从宽……!”她站在台阶上趾高气昂地用手指着奴才们命令道。
  全体众人当场石化、风化、沙化以及火化鸟。只是听说这位格格脾气怪、说话怪,没想到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千见不如一试,饶是反革命斗争经验丰富的丕卜通也愣在当地,只怕风一吹他就是疯儿是傻儿了。最让他嘴角抽搐的是,身后还真有人被这气势唬住小声报道,“奴才葛里根,家住外城西,家中一妻一女,只靠主子们的打赏和狩猎为生……”
  早就习惯了艾小双间歇性语言系统障碍的硕托和斋桑古站在小院门口,望着这番光景也不知是笑好还是哭好,这女娃怎么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把人整成目光呆滞反应迟钝的木头人?
  好半晌丕卜通才醒过闷儿来,回头狠狠瞪了一眼战战兢兢正在自报家庭经济状况的手下,扯着破锣嗓子笑道,“格格别玩儿了,奴才们奉了八贝勒和阿敏贝勒的命来接您……”
  话才说到一半,硕托颀长的身影已经越过众人挡在艾小双面前,“既然是来接人,等会儿双儿格格用过膳我们自会送她过去!”
  看不到硕托明澈清艳的眸子里闪动着什么情绪,只是站在他身后的阴影里,艾小双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靠山”,汗……只不过这座靠山似乎自身都难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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