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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气。皇宫真不是人呆的地方,进来一次,起码减寿半年。望望苍双曕,想想他的命运,心下叹,看来我这辈子还是活不长。
望望天,日色近午,我稍稍松快了点。后宫礼制森严,无皇帝旨意,各宫妃妾不得留饭,自己儿子媳妇亦不行。怪不得淑妃焦急,再不去她那儿,今儿就不得见了。
后宫皇后之下并设贤、良、淑、德四妃位,苍双曕的生母封号‘淑’,是为淑妃,生有一子两女,居建章宫。 鸿禧堂外早有建章宫的两名女官等候,见苍双曕拉着我的手下阶,二人迎上来施礼,说淑妃娘娘有请。
我有些紧张,淑妃虽比不得皇后位尊,到底是苍双曕的亲妈,心里感觉不一样。苍双曕有察觉,拍拍我的手,给我一个安定的眼神,附耳说,有他在,不要怕。
穿过重重宫门来到建章宫,拾级而上入宫室。淑妃娘娘端坐在宝座之上。与雍容华贵的皇后相比,淑妃的头饰和衣着素雅了很多。看着虽已中年,皮肤却依然光滑,薄施粉黛的脸上几乎看不到岁月的痕迹,雅意悠然,大气婉约,周身散发着浑然天成的高贵清韵。
我心下叹,好一个美丽的女人!
二婶坐在淑妃下首位置,微微笑着,看表情,俩人在说着什么,似乎聊得很契合。看到我们,淑妃起身,满面喜色的迎上来,不等我和苍双曕行礼便一手牵着一个走到堂上坐下。她挥挥手,让宫娥都退下,望着我,笑意吟吟,上下打量,左右审视,看了好一会才拍拍我的手道:“丫头,母妃可算见着你了。”
这话说的,好像我是星星她是粉似的。我有些不好意思,起身施了个礼,说:“娘娘圣安。”
淑妃拉我坐下,不经意间碰到我手腕上的玉镯,她手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瞥了苍双曕一眼,对我笑道:“丫头,在母妃这儿不必行这些个虚礼,你能来,母妃就很高兴。”说着,她转向二婶,道:“赋芝,你果然养了个好女儿!”
二婶闻言,微微欠身,谦辞。
淑妃笑着重新把目光看向我,轻轻抚着我的手背,再次打量我。我尴尬不已,今儿我真成了动物园的猴子了,皇帝看完皇后看,皇后看完淑妃看,淑妃看完……我偷偷剜了苍双曕一眼,不许盯着我!
苍双曕莞尔,却不收回目光,反而无所顾忌起来,眼睛注视着我,一瞬不眨。淑妃嘴角噙笑,目光在我和苍双曕之间来回绕。我脸烧的不行,垂首掩饰。
淑妃拍拍我的手,道:“丫头,母妃要谢谢你。”
我微怔,抬眼看她,谢?
淑妃好笑,指指苍双曕,说:“谢你救了我皇儿性命啊。”
这个……就别谢了,我已经后悔无数次了,早知道救人的结果是把自己搭进去,说啥我也不……可能还是会救,阿姆说了,与苍双曕的缘是命,注定了的!
说了一会话,离宫时辰就到了,二婶起身请辞。淑妃很是不舍,拉着我的手再三叮嘱苍双曕,要他没事多带我进宫走走。苍双曕答应,说等他空下来就带我进宫陪她。
出了宫门,看见二叔,我彻底松了口气,这半天把我给累的,活这么大,头一回这么紧张。二婶瞪我,提醒我苍双曕还在,别又扭脖子又掐腰的,注意仪态。
我不以为意,这个世界除了三叔就数他看我丑态最多,早见惯不怪了。再说,我亦不在乎他对我有什么看法,美也好,丑也好,有什么关系呢?
回府就吃饭,吃完饭被祖母喊去问话。话说了一半,阿姆来报,说祖父找我。赶到祖父书房,二叔也在,祖父抚着胡子,笑容满面,看样子心情不错。见我进来,他招招手,让我坐他身边,说道:“阿囡啊,书读得不错。”
祖父说话一向含蓄,一般他说不错就算是最高肯定了。皇宫无秘密,看来皇帝褒奖我的事传出宫门了。我心里有些不安,生平不爱出风头,却还是出了风头,可别招来烦事才好。
二叔见我皱眉,了然,安慰说:“阿囡,这是好事,你不要思虑过多。”
好吧,就当是好事吧。
祖父道:“阿囡啊,你的那番为君之道,皇上极为赞赏,已下口谕着书侍官抄录,明儿提到朝会上讨论,若群臣无异议,将收进《天裕治论》。”
我大惊,《天裕治论》是皇帝登基之初亲自主持编纂的编年体通史记录,内容和《资治通鉴》差不多类似,通过记录史实,借鉴经验,总结教训,警示后人。为皇室子孙和弘文馆学士必习之书。
我踌躇道:“祖父,此怕是不妥吧?”皇帝这是想抬举我还是想把我架到火上烤?
祖父问:“有何不妥?”
我说:“恐会招来非议。”
鸿生大儒可没皇帝这么开明,从他们把前朝的亡国之罪一股脑儿推到彼时摄政的高皇后身上就可以看出这个时代对女子认知的狭隘。他们认为如果高皇后正当辅佐君子,助其不足,而非擅权专政,牝鸡司晨,必不致祸也。
其实我一直想问苍双曕听到这些话有什么感想,一直没敢。假若那些酸腐文人说的对,那么苍双家族真应该感谢高皇后,因为没有她便不会有他们家太祖皇帝,不会有大齐王朝。
祖父笑笑,说:“阿囡,天下之大,悠悠众口,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不被人后说?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意味深长的望着我,道:“你当真以为皇上只是随口问问?”
我没当他随口,我当他给苍双曕下套来着。
祖父放轻音调,抚着胡子缓缓道:“国欲兴盛,须君镜明,君欲镜明,须得贤后。”
我心下一震!
进入九月份,府里开始为我的笈礼做准备,远嫁川蜀多年的姑姑来了信,说她和姑父带着孩子们已在来京的途中,顺利的话,可在我笈礼之前赶到。
我那番剽窃的为君之道论被顺利收进《天裕治论》,如我所料,争议不少,盛赞者有之,诋毁者有之,甚者,连牝鸡司晨的调调都传扬开了。苍双曕非常生气,阴测测的要追查传谣者治罪,被我以舆论之口,越堵越漏,只会适得其反为由劝住。
父亲却不听,他说他不能容忍他的女儿受委屈,于是暗中在全城范围内清查造谣传谣之人。用什么手段和力量清查的我不知道,只知道非常有效果,不过日,鹤乔就来报,说市井酒肆间已无人议论牝鸡司晨之事。
我觉得这不是好事,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威权控制不但无助于问题的解决,反而会加剧矛盾的激化。于是让苍双曕去查查父亲是用什么方法控制舆情的,看有无补救之道。苍双曕让我不要管,他说操控舆情的不是父亲,而是另有他人。我问是谁?苍双曕冷笑不言。
我让鹤枫去查,很快有了结果,所有证据皆指向一个地方,城东顺王府。我怅然,想起二叔的话,他说政治斗争的残酷性远非我一个女子能想象,让我不要干扰苍双曕,有些事可能不对,却非干不可。
一场秋雨一场凉。
我跟二婶说,想去静庵堂看看母亲。二婶犹豫,说这事得祖父同意。我去找祖父,听完我的来意后,他一口拒绝。我不敢问为什么,于是去找二叔。二叔听后没说别的,只让我听祖父的话。
好吧,我除了听话好像做不了别的。
这日,我正在绣房给苍双曕做衣裳,阿姆心事重重的进来,说大舅舅来了。
我愣了下,问她哪个府的大舅舅?
阿姆犹豫了下,说顾府。
我‘哦’了一声,继续手上的针线,问她:“为何事而来?”
阿姆道:“好像是你外祖父想接你过去住些时日。”
我冷笑:“他还记得我?”
十五年了,顾府对我和母亲不闻不问,看来咂摸出皇帝深意的不止祖父和二叔。可惜晚了,宗法上,我与他们已无亲属关系。我现今的外祖是工部的林主事,大舅舅是弘文馆的林赋昌学士。
阿姆踌躇再三,劝我:“阿囡,顾府终究是你母亲的娘家,去认认门亦好。”
我不理她,埋头缝衣。
阿姆叹息着出去。
没多久,二婶进来,说的话和阿姆一样,问我愿不愿意去顾府住上几日?我一口拒绝。二婶又问我要不要去见见大舅舅?我说我大舅舅在弘文馆。二婶默了默,说她明白了。
觐见皇帝回来后,登门拜访的人络绎不绝,除了门阀士族和大小官员外,从未听说过的所谓亲戚亦纷纷登门了。若非阿姆提醒,我竟不知道母亲原来还有这么多亲戚。他们自称是我的叔公,姑祖,舅公……我觉得可笑,康王妃的身份就那么香吗?香到五百里之外的姨祖母都拄着拐杖来认亲,只为跟我说句话,母亲小时候跟她最亲……
晚间的时候,苍双曕过来,此君现在当尚书府是自个家,晚饭基本是和我一起吃,完了才回王府。我开始觉得不合适,劝他,结果一句话没说完就被他瞪回肚子里,之后亦就随他了。
用完膳,我一边给他试新衣一边讲顾府舅舅登门的事。苍双曕只听不言,等我讲完了他才开口发表意见,无所谓的说:“随你高兴见或不见,你若不喜,以后不许他们登门便是。”
我想想,问他:“顾府对你有无可用之处?”
外祖父虽早已退隐,但为官多年经营了不小的势力;大舅舅官拜中卿,在朝中亦有一定的影响力。下午看史书时,有一篇提到外家之力,我颇受启发。纵观历史,“戚党”历来为统治者所忌,若是不安分,一般没什么好下场,可在谋位之初,外家之力却是不容忽视。
苍双曕闻言,高深莫测的说:“说他有用便有用,说他无用亦无用。”
我最烦他故弄玄虚,没好气的道:“就不能说句人能听懂的话?”
苍双曕莞尔,捏了下我鼻尖,道:“囡儿,你无需操心外面的事,每日乖乖等我回府便好。”
四十七章
大舅舅没能见着我,不死心,隔几日,又让大舅母给二婶下帖子,邀我参加二表兄的婚礼。我斟酌了下,决定回应。二叔没有意见,只道随我的意。我让二婶回帖子,还没来得及送,苍双曕来了,脸色不太好看,阴测测的命令说,不许去!
我奇怪,此君虽然极不喜欢我抛头露面,但亲戚之间的正常来往他一般情况下是不会阻止的。且,我之前已经申明了走动顾府的目的,他没说赞成,却也没有反对。
怎么突然之间就变脸了?
问他不可能得到答案,于是我招来鹤乔,让他去查查怎么回事?鹤乔一听,脸色有点不自然,沉默着不应我的话。我纳闷,正色问他为何不回答?鹤乔跪下,犹豫着说顾家二少的婚礼广宴宾朋,长孙容之亦在被邀之列。
我默然。
阿姆说,不去便不去吧,备份礼送去。我点点头,让她做主。晚上,苍双曕过来,看到摆放在桌案上的礼品匣,眉头皱了皱,让阿姆收起来。我问为什么?他不解释。次日,林顺过府,通知我说他家王爷已经备了厚礼以我的名义送去了顾府。
二婶带着智礼去参加了顾府二少的婚宴,回来跟我说场面挺大,参加的宾客亦很多,不过……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意味深长的望了我一眼,状似无意的接着说也有几户是礼到人未到,像西城的郝府,南城的长孙府……
我心怅然,与他就这么不得见了吗?
时至下旬,我迎来一个自称叫禾卡的翩翩公子。望着眼前截然不同的面孔,我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看朗达,她亦一副欲掉下巴的表情。禾卡笑,拿扇子敲我脑门,说怎么了?傻了?不认识了?
我回过神来,伸手去抓他的脸,搓了又搓,貌似不是假面,问他怎么回事?到底哪张脸是真的?禾卡笑,潇洒的一挥扇子,让我猜。我猜不出来,于是再去搓他的脸。搓着搓着,紫荷匆匆忙忙进来,见情景,脸色大变,赶忙上前把我拉开。
我甩开她,让她一边去,好不容易见识到传说中的易容术,怎能放过?紫荷死抱着我不放,满脸惧色,嘴巴张张合合的想说话又说不出来。我奇怪,不耐烦的问她怎么了?紫荷吞了吞口水,抬手朝门外指。
我转身看去,登时僵住!
苍双曕!
……
我被狠狠的‘修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