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发现铁矿石第二天的早饭后，村民们挑着沙箩，扛着锄头、铲子，沿着村后东北方的一条小山路登上了铁砂岭。向远处眺望真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还会使你联想起杜甫《望岳》中的诗句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铁砂岭上到处都是杂草、灌木，是鸟的天堂。鸟语花香，风景宜人。平时很少有人来这里，可谓人迹罕至。只有放牛娃偶尔会来这里放牛。因为来这里放牛不用担心牛去吃生产队的庄稼，还可以放心地、尽情地玩：摘野果子，捉迷藏，学鸟叫等。无拘无束，这里成了孩子们的乐园。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铁矿石就埋藏在草地下的泥土里。只要用锄头挖开草皮，用铲子铲开上层的泥土就可以清楚地见到大大小小的铁矿石。如果不是大炼钢铁，这些铁矿石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人发现。即使发现也未必会引起村民的重视。
一个小时后，村民们挑着满沙箩的铁矿石顺着小山路朝炼钢场走去。路旁的杂草、灌木阻碍着村民的前进，本来用十来分钟就可以回到炼钢场，现在却用了二十几分钟。
邝玉森向李队长提议道：“队长，那山路的路面实在是太小了，现在必须立刻派人修路。”
李队长笑着说：“我马上安排人去把路面加宽，让大家畅通无阻。”
“谢春花，周英，史小梅你们三个担任小组长，到村里组织小孩，妇女去那边的山坡上修路。”李嘉华用手指着铁砂岭那边吩咐道。
三个小组长带领由妇女、小孩、老人组成的修路队，马不停蹄地来到村子东北方的铁砂岭脚下。他们首先用柴镰刀把路边的杂草、灌木砍干净，然后用锄头挖泥把路面填平。由于大家的积极性高，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就把近500米的小山路加宽了两米。这样从铁砂岭顶上到山脚下一路畅通无阻。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李嘉华队长之所以没有要求村民交出锄头、镰刀等铁制劳动工具作为炼钢原料，是因为他考虑到秋收即将来临，这些东西还要派上用场，可以说李队长有先见之明。他也是顶着巨大的压力，才作出这样的决定呀！在当时那样的社会环境中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大家可想而知。
路面加宽了，村民们可以顺利地把铁矿石从铁砂岭运到炼钢场。炼钢的原料问题解决了。现在炼钢的燃料已成大问题。村里的煤球剩下不多了。要到离村子二十几里的煤窑里去挑。而炼钢运动必须抓紧进行，时刻不能松懈。看来首先用树木、柴草代替煤球炼一段时间再说，等挑来了煤再换燃料。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李家村的炼钢炉休息了几天后。李队长选了个良辰吉日，现在又点火开炉了。
烧了几个小时的柴后，炼钢炉内的铁矿石终于变红了。李队长嘴里叼着喇叭筒时刻注视着炉内的情况。经过几天几夜后，炉内的铁矿石还是原封不动的在那里，不见有钢水流出来。李嘉华心想：娘子屄，这好象老母鸡吃得饱饱的，就是不下蛋，你说气不气人。他竟怀疑自己没有选好日子，总是责怪自己为什么不去请教风水先生。自作主张，选定个自以为良辰吉日开炉点火。这岂不是撞到鬼了吗？
于是他气愤地命令道：“邝古生赶快烧火，不能停，火越大越好。”邝古生说：“李队长，烧柴可能不行了，该换煤做燃料啦！请尽快安排人运煤来吧！”
情急之中李嘉华指着正在拉风箱的邝玉森说：“邝玉森，你去用斗车装几车煤球来。”
邝玉森不情愿地答道：“我去装煤，谁来拉风箱呢？”
李嘉华皱着眉头说：“叫你去，就去吧！我会安排其他人来拉，这你不用操心。”
邝玉森急急忙忙推着斗车朝村子里走去。不一会儿，邝玉森推着满满的一斗车煤球，气喘吁吁地向炼钢场靠近。快要到达炼钢场时，邝玉森突然感到头昏眼花，四肢无力，身子往下倾斜。后来连车带人都翻倒在离炼钢场不远处的山坡下。
此时，正好有一群孩子在山坡下玩耍、追逐。见到一辆斗车从上面滚下来，他们吓了一大跳。孩子们首先是围着斗车看热闹，随后，他们发现一个人躺在斗车附近的草地上痛苦地呻吟。于是就不约而同地大声呼喊：“不好啦！快来人呀！有人受伤啦！”
喊声传到了炼钢场那边。李队长立刻寻着孩子们的呼喊声，飞快地跑来了，另外有几个村民也迅速地跑到了事发现场。
“快把他送到公社卫生院。”李嘉华着急地说道。
那几个村民很快就把邝玉森送到了临南公社卫生院。
经过医生仔细地检查后，确诊为左膝关节脱臼没有内伤，也没有骨折。医生说吃点消炎药，打几次针，休息几天就可以恢复了。
谢春花听说丈夫摔伤，送进了公社卫生院后。马上带着儿子李志稳上气不接下气地急忙赶到卫生院。
谢春花坐在丈夫的病床前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你不要紧吧！伤到了哪里呢？”谢春花含着眼泪问道。
邝玉森有气无力地说：“没有什么大碍，医生说只要吃点药，打几针，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你的左膝怎么这样红肿呢？还说没事。”谢春花关切地说。
“没事的，只是左膝关节脱臼而已。放心吧！不要紧的”邝玉森苦笑着说。
谢春花看着丈夫红肿的左膝心疼地说：“医生帮你的膝关节复位了没有？”
邝玉森点点头说：“你没有来之前已经进行处理过了。不用太担心了，很快会好起来的。”
夫妻俩正在谈话间，李队长提着一小袋水果走进了病房。
“邝玉森，你为了村里的事受了伤，我代表全村的人向你说声对不起。”李嘉华边把水果放在病床前的桌子上，边客气地说。
邝玉森笑着说：“你不用说对不起，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到山坡下去的，怪我的身子不争气。”
李嘉华微笑着说：“你不要自责了，你几天几夜守在风箱旁没有合眼了，就是再好的身体也吃不消的，怪我不该让你去运煤球。我当时也是一时心急呀！才做出这样错误的决定我向你道歉。”
谢春花插嘴道：“队长向我们道歉，我们可承受不了，请您收回歉意。”
“春花，你真会说话。”李嘉华不好意思地说。
邝玉森问：“炼钢炉里添煤了吗？”
李嘉华温和地说：“你安心养伤吧！村里的事我早已安排好啦！”
邝玉森接着问：“第二炉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炼出钢水来呢？全村子的人都在焦急地期待着呀！”
李嘉华苦笑着说道：“说实话，其实我心里也没底呀！只是在那里瞎折腾。我只不过是执行上级的命令而已，第二炉的结果怎样谁也不知道。”
邝玉森说：“队长，谢谢你的关心，你回去吧！村里的事离不开你呀！这里有春花就行了，不好意思再耽误你宝贵的时间啦！”
“好吧！我回去了，你安心养伤！有空我再来看望你。”李嘉华说完就离开了卫生院。
邝玉森双眼含着感激的泪花，望着李嘉华高大的背影消失在病房门口。心中感慨万端，这是一个多么好的队长呀！
转眼间几天过去了。盘龙生支书又来到了李家村，他想看一看全大队最好的炼钢炉的炼钢进展。
“盘支书，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您为什么不早通知一声呢？”李嘉华站在炼钢炉旁客气地说。
“没有关系，我来是想看一看你们的炼钢炉里又炼出了多少钢水。并不是来游山玩水呀！”盘支书一本正经地说。
李嘉华说：“正在炼呢！这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炼出钢水来？”
盘龙生支书接着说：“过两天，我再来验收，到时你准备一下。”
李嘉华客气地说：“吃了午饭再走吧！”
盘龙生支书摇摇头说：“不吃啦，我还要到其他村子里检查炼钢的情况，后会有期。”
李嘉华礼貌地挥了挥手说：“不送了，再见！再见……”
李嘉华哪里有心情请盘支书吃饭，那只是随便说说客套话罢了。
李嘉华自言自语地说：“你只知道检查，有本事自己来炼呀！当支书有什么了不起。只会指挥别人做这做那，而自己却什么也不会做，每天挺着肥胖的肚子在各个生产队间指手画脚。娘子屄，不能完成任务，最多是撤我的职，还会拿我怎么样呢？”
最近几天来，李队长总是魂不守舍，常常望着炼钢炉发呆。村民们从二十几里挑来的煤，倒入炼钢炉内白白地烧掉，又炼不出钢水来，真是极大的浪费。他觉得愧对村民呀！有时真想停止不炼了，但如果上面怪罪下来自己怎么承担得起呢？不能辜负村民们对自己的信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炼下去，这是一条无法选择的道路，必须走下去，不管对还是错，是非、对错由后人去评论吧！
大队验收的时间到了。李家村的第二炉钢水始终不见踪影。为了弄清原因，李队长命令停火，让炼钢炉先冷却，再做详细的检查。
后来，经检查发现炼钢炉内的铁矿石全变成了灰白色的石灰。这是怎么回事呢？李队长带着样品急忙到公社去找许水青技术员。经许水青技术员化验、分析得出这样的结论：李家村的铁矿石含铁量相当低，几乎没有什么铁在里面，这种铁矿石叫做贫矿石。
李队长拿着许水青写的化验报告单，头重脚轻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头脑里总是想着“贫矿石”三个字，这种矿石害得全村的人好苦呀！瞎折腾了十几天，没有任何效果。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得出了三个字的结论：“贫矿石。”没有任何价值的东西却把全村的人搞得头昏脑胀。李嘉华突然喃喃自语道：“贫矿石，我操你娘子屄，害人的东西。”
李嘉华回到村里后，村民们都争先恐后地来到他家里了解化验结果。李嘉华不厌其烦地给乡亲们讲有关化验的情况。乡亲们都在责怪最先发现铁矿石的那个村民（邝玉森）。有的村民扬言要抓他出来向大家道歉，赔偿损失。
紧急关头，李嘉华温和地对村民们说：“乡亲们，这不能全怪他。要道歉，首先是我向大家道歉，搜寻铁矿石是我要大家去的，主要责任在我这里，你们要抓、要罚就抓我、罚我吧！再说，邝玉森为了咱村的炼钢运动，连续好几天没有合眼，由于过度疲劳，在装运煤球的过程中因体力不支摔到山坡下去了。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治疗，你们有谁去看望过他呀！乡亲们，做人啦，要讲良心。”
听了李队长语重心长的话后。有的村民流着眼泪悄悄地离开了队长家里，再也无人提出要抓邝玉森的要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