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临南公社虽然对谢春花私自偷偷地卖草药的事件进行了调查，并且勒令她停止非法行医，但是来李家村找谢春花的病人还是连续不断。谢春花又喜又忧，喜的是：居然有这么多的病人相信自己，尊重自己。不去摆地摊也有人找上门来，把钱乖乖地、主动地送给她。忧的是：万一被有关部门查出来，或被好管闲事的人举报到县卫生局，那后果将不堪设想，可能会给全家带来灾难。
为了使自己家里过得平平安安，不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谢春花曾经想过许多办法来阻止病人找她。有时她见到病人来了，就故意躲在邻居家里，不见病人的面；有时她假装有病，躺在床上不起来。然而，有些病人是从很远的地方步行而来的，不拿到草药就不会轻易离开的，如果你不给他药，他就赖着不走。自己还要包他吃、包他住，不但赚不到钱，反而还要贴他伙食费。遇到这种病人，谢春花是拿他没有办法的，惟有老老实实把草药给他，收取他送来的药费，赶紧打发他走。
这样看来，谢春花想退出不行医，已经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了。然而，病人怎么知道谢春花的难处呢？他们只知道谢春花的草药便宜，而且效果很好。
有一天下午。从先锋村抬来了一个被毒蛇咬伤脚趾的病人（盘龙其），病人被抬进谢春花的家里，刚一到家就神志不清了。谢春花惊奇地说：“你们干什么？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把病人抬进我家里，万一出了问题，我岂不是变成杀人凶手了。到那时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简直是岂有此理。你们把他抬到大队部找赤脚医生吧？”
病人的弟弟（盘龙三）哀求道：“谢医生，我们已经找过大队部的赤脚医生（盘江涛）了。没有用的，不仅没有控制病情，反而还加重了。希望你能救他一次命吧！”说完后就立刻跪在谢春花身旁。
“你干什么，快起来！你们去找公社卫生院的院长吧！我也无能为力啦！”谢春花谦虚地说。
病人的弟弟再次哀求道：“求你救他一次命吧！如果再把他抬到公社卫生院去恐怕来不及了。再说到卫生院去药费贵，效果也不怎么好，能不能医得好还是未知数。”
谢春花看了一眼躺在躺椅上的病人。只见被蛇咬伤的右脚肿成水桶那样，而且，红肿部位由小腿逐渐蔓延到大腿。眼看就要出现生命危险了。谢春花实在是不忍心看着他死在自己眼前。于是，她对病人的弟弟说：“跪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快救人。”
紧接着，谢春花马上到楼上拿了一根晒干的草药下来，迅速用柴刀把它砍成薄片。然后把药片放入沙锅里，放在柴火灶上烧火熬。几分钟后，药熬好了，她把药水从沙锅里倒入饭碗里。冷却后，立刻给病人服下去。奇怪红肿的部位很就被控制住，不再扩大了。其他的人负责用自来水给病人清洗伤口，使毒液尽量从伤口排出去，达到逐渐清除毒液的目的。
突然，躺椅上传来了微弱的声音：“水，我要喝水……”病人有气无力地说。
“盘龙其，你醒来了。太好了，我二哥得救啦！”盘龙三含着热泪高兴地说。
谢春花边给病人包扎伤口边问：“你有几兄弟呢？”
盘龙三答道：“有三兄弟，老大叫盘龙生，我排行第三，我叫盘龙三。”
谢春花问：“你大哥今天怎么不来呢？他不是大队支书吗？”
盘龙三答道：“我大哥是大队支书，他今天到公社开会去了。”
谢春花责怪地说：“你怎么不早说呢？他可是我的大恩人呀！害得我差点犯大错误了。”
盘龙三好奇地问：“我大哥怎么成为你的恩人了。我只知道你才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谢春花说：“说来话长呀！那是几个月前的事了。我在临南公社市场上摆地摊卖草药时，有一个瘸子来到我的地摊上羞辱我，正当我束手无策时。你大哥帮我摆平了那个二流子，这份恩情我永世难忘。我很想找个机会报答他，可是，总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我今天救了他弟弟，是老天有眼给了我这个报恩的机会。”
盘龙三说：“其实，我们早就知道你的医术高明了。但我有一个问题弄不明白。”
谢春花问：“有什么问题？尽管开口讲。”
盘龙三说：“你好象有什么心事或有什么顾虑？如果是因为救了我二哥，而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的话，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有什么麻烦事尽管到大队去找我大哥，他会帮你的。”
谢春花答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二哥的病半个月后可以痊愈了，这件事全包在我身上。你们拿着这些草药抬他回去吧，在家里好好休养，很快就可以恢复的。”
盘龙三说：“一共给你多少钱呢？”
谢春花笑着答道；“给什么钱呢？你若不嫌弃就认我做大姐好啦！”
盘龙三说：“请受小弟一拜，你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谢春花医治蛇伤的名气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临南公社。这对于谢春花来说是祸还是福呢？
俗话说：‘树大招风’。谢春花自从出名以后，她每天都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没有开心过。她整天担心上级有关部门会对她进行处罚。公社卫生院院长的话时刻在耳边萦绕：“向你提几点忠告：……与其被查出来后进行处罚，还不如自己及早退出来，免得惹火烧身。”公社专管医务的干部的话也深深地印记在脑海里：“你没有行医证就是非法行医……希望你见好就收吧！”其实，谢春花早就想隐退了。她已经有几个月没去摆过地摊了，另外，病人找上门来，她总是想各种办法避开。说实话，她为了不招惹麻烦，已经做到十分小心啦！然而，尽管你如何小心，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怎么躲也躲不开，怎么避也避不了。
有一天，大清早。谢春花起床后发现关在猪栏里小猪死了，经过仔细检查是死于食物中毒。昨天晚上还好好的，而且是她亲自喂的小猪，怎么一夜之间竟会发生这种奇怪的事。谢春花想：会不会有人嫉恨自己而下此毒手呢？自己没有证据呀！在哪里去找投毒的凶手呢？她不敢再想下去了，眼泪不由自主从眼角流了出来。
悲痛之下，她坐在猪栏门口哭天喊地的骂开了：“是哪个死娘，埋爹的毒死了我的猪呀！天啦！我的猪又没有吃你的心脏、肝脏，没有咬你的肠子……没有啃你的八辈祖宗……缺德呀！死娘、埋爹的呀！”
隔壁邻居听到谢春花在猪栏门口哭天喊地。也陆续赶来看个究竟。有的村民说：“别哭了，哭坏了身子就划不来了。”
有的村民说：“命中注定要退财，破财消灾，只要人没事就是不幸中的万幸啦！”
有的村民说：“快去公社派出所报案，要把凶手查出来。”
邝玉森马上跑到公社派出所报案去了。
李嘉华队长也带着村里民兵来到谢春花家的猪栏里，查看作案现场。虽然，查不出任何线索，但也表示队长对村民的关心，说明队长对这件投毒案高度重视。
过了不久，派出所的民警来了。村民赶紧让开一条路，以便民警同志对作案现场进行勘察，取证。
有一个民警问谢春花：“你最近得罪了谁没有？或者与谁发生了利害冲突？”
谢春花说：“几个月前，我到临南公社的市场上摆地摊卖草药时。有一个瘸子想对我非礼，被大队支书打了一个耳光，瘸子临走时说早晚要算那笔账的。另外，由于我卖草药给病人，抢了大队部赤脚医生与公社卫生院的生意，他们对我恨之入骨。其他的没有什么了。”
这位民警把谢春花所说的话全部记录了下来。并且要谢春花在记录本签名（由于谢春花不会写字，因此，只好在笔记本上按手印了）。
民警回到派出所后，经过分析研究，初步确定最大的犯罪嫌疑人是瘸子，其次是先锋大队的赤脚医生，基本上可以排除公社卫生院院长。因此，首先对瘸子进行逮捕，然后是对赤脚医生进行监视。
民警迅速地来到瘸子所居住的村子（离临南公社大约一公里的地方，村名叫做大山凹）。此时，瘸子正在自己家里聚众赌博。赌徒们见到民警突然来到房子门口，吓得魂飞魄散，像老鼠似的快速地从后门溜走了。而瘸子由于反应慢，又加上脚腿不灵便，正起身逃跑时被民警抓住了。
一个民警说：“还想逃跑吗？老实一点，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另一个民警说：“把他带到派出所去。”
然后，他们把瘸子押送到派出所去了。派出所的所长严肃地问道：“你知道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吗？”
“不就是玩了几手牌吗？有什么大不了。”瘸子无所谓地说道。
“赢了多少，把钱全部交出来。”所长大声说。
瘸子把身上的所有口袋翻出来，也只有十来块钱。他把这些钱老老实实都交给了所长。
所长问：“你昨天晚上去了哪里？”
瘸子说：“我昨天晚上没去哪里，在家里睡觉。”
所长说：“老实点，免得受皮肉之苦。”
瘸子说：“昨天晚上，去了先锋大队的赤脚医生盘江涛家里喝酒。”
所长又问：“喝完酒后又去了哪里？去干什么？”
瘸子说：“我昨天与盘江涛喝酒的过程中，得知他的生意都被李家村的谢春花抢光了，想为他出一口气。于是就拿着老鼠药来到李家村，找到谢春花家里的猪栏，然后把老鼠药偷偷地放在潲盆里。最后就回家睡觉去了。”
所长问：“是盘江涛指使你这样做的吗？”
瘸子答道：“不是，是我自己的主意，与他无关，再说我也想报一耳光之仇。新账、旧账一起算那不是更好吗？”
所长说：“她与你有仇吗？”
瘸子答道：“就是因为她，我才挨打的，我不找她找谁？”
所长说：“请你在这里签名吧！”
瘸子笑着说：“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完了。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所长说：“你只是向我交代了事情的真相，还没有向人民群众交代，没有向党和政府交代呀！把他关押起来。等候法院判决。”
李家村的投毒案总算查了个水落石出。瘸子被县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人民政府虽然为谢春花出了一口气，但她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高兴。因为自己非法行医的事件已经在社会上引起强烈反响。据说有关部门正在着手整理材料，开会研究处理方案。一旦政策出台，自己就难以逃脱罪责。
谢春花夜晚经常失眠，而丈夫却睡得像猪那样。她想：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去卖草药。每天到生产队去挣点工分，回家后煮饭、带小孩做一个贤妻良母，不是很好吗？事已如此，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只有听天由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