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最近，雷光英总是喜欢吃酸的东西，有时还会出现呕吐现象，这是很明显的妊娠反应。
李先月知道自己的妻子又怀孕了。妻子有喜本来自己应该高兴才是呀！可是，他的心情反而比以前更加沉重了。她怀的是野种呀！自己头上戴着绿帽子，这已经使他觉得无脸见人了，走在大街上都抬不起头来，现在居然还怀上了野种。他的精神快要崩溃了，他恨邝古生，更恨雷光英。他想：现在，如果我与她离婚，她求之不得，而自己就会变得人财两空，一无所有。到那时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来往了，岂不是刚好中了邝古生的奸计吗？……邝古生虽然下台了，但他对自己所造成的伤害是永远无法磨灭的。自己怎样才能从生活的阴影中走出来呢？怎样去面对残酷的现实呢？
他苦思冥想，都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只好独自忍受痛苦的煎熬。每天下午，收工后回到家里，他就喝几大碗米酒，把自己灌得烂醉。像一堆烂泥似的，摊倒在躺椅上。有时嘴里不停地说：“你他吗的，邝古生，你也有今日。不知道谁去举报了这个狗日的，替老子出了这口恶气。终于把你这个王八蛋打倒了。哈哈！真是大快人心呀！……”喝了酒后，他胆子大了，平时不敢说的话现在居然敢说了。酒这种东西真是壮胆的好东西呀！
有一天下午，雷光英从自留地里回来后，见到李先月又醉醺醺地躺在躺椅上，而且喃喃自语地说些难听的话。心里面很不舒服，但她还是忍住心中的怒火，低着头做家务。
过了不久，李新青和李美红兄妹俩回来了。李新青对雷光英说：“妈，我们回来了。”
雷光英见到儿子与女儿回来了，心里面很高兴。雷光英说：“儿子，你到厨房里来一下。”
李新青高高兴兴地跑到厨房去了。“妈，你找我有事吗？”李新青问道。
雷光英说：“儿子，你去劝一劝你的父亲，要他以后不要喝那么多酒啦！这样下去对身体有害处的。”
李新青说：“我说的话他不会听的，还是你去劝他吧！”
雷光英说：“他在生我的气，不会听我的，还是你去吧，就算帮我的忙好吗？”
李新青含着眼泪说：“我可以去劝他，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雷光英说：“我答应你，你说吧！什么事？”
李新青突然哭起来了，他边哭边说：“今天在学校里，有同学说我是小流氓，说你是大流氓，还说我爸爸是乌龟王八蛋。我又没有做坏事，他们为什么要叫我小流氓呢？我明天不想去上学了。我恨邝妍婷她爸爸（邝古生），是他害了我们。”
雷光英也忍不住痛哭起来。“儿子，是我害了你们，我对不住你们呀！”
李美红听见妈妈和哥哥在厨房里痛哭，她也跑到厨房里哭了起来。
雷光英边哭边说：“儿子，女儿你们说妈妈应该怎么办？”
李新青说：“你以后不要理那个坏蛋啦！是他害了我们全家。”
李美红也哭着说：“妈，以后你不要再理那个坏蛋啦！你如果再和他好的话，我们就不理你了。”
雷光英说：“妈听你们的。以前，妈一时糊涂才做错了事，从此以后，妈要改正错误了。不能再糊涂啦！”
此时，李先月模模糊糊地听到有人在哭泣，也从睡梦中惊醒了。仔细一听，这哭声好象是从自己家里厨房里传出来的。到底发生什么事呢？于是，他头重脚轻地来到厨房里，见到妻子和儿女坐在灶旁哭泣。“怎么啦！发生什么事啦？”李先月问道。
李美红说：“爸，你以后不要喝这么多酒好吗？这样会伤害你的身体的。”
李先月含着热泪说：“女儿，你认为爸爸想这样吗？我心里面烦呀！”
李新青说：“爸，你以后少喝一点酒可以吗？就算我求你啦！”
李先月边擦眼泪边说：“儿子，你不懂爸爸的心里有多么痛苦，喝酒可以麻醉自己呀！你们说我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思。有时想多喝一点酒，醉死算啦！死了就没有烦恼了？你说是吗？”
李新青说：“你死了我们怎么办？”
李美红哭着说：“爸爸，我们不让你死，我们都爱你，我们不能没有爸爸呀！”
李先月说：“女儿，有你妈妈带着你们就可以了，她会为你们找个更好的爸爸！”
雷光英哭着说：“你就看在孩子的分上，以后少喝点酒吧！”
李先月说：“你只知道要我为孩子着想，而你有没有为孩子着想呢？有没有为这个家着想呢？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呢？”
这一连串的问题，使雷光英不知所措。雷光英心想：是呀！自己以前那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冷落了丈夫好几个月，再怎么说他也是孩子的爸爸呀！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看来自己也该好好地反省了。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我要与邝古生断绝来往。这里才是自己的家呀！那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呢？
雷光英愧疚地说：“以前，是我对不起你，我从今以后要改正错误。请你原谅我吧！”
李先月见到妻子已经低头认错了，心里面的怨气顿时消失了。只要她能改正错误，看在孩子们的分上就原谅她这一次吧！那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处理呢？
晚饭后，李先月没有去邻居家里坐了，而是在家里帮助妻子做家务。
雷光英觉得自己的丈夫突然变了，懂得关心和爱护自己了啦！以前总觉得他是窝囊废，今天才知道他这是为人善良。其实，他为了这个家已经忍受了不少痛苦啦，我不能再给他增加痛苦了。我好好地对待他，爱他。
安定好孩子们上床睡觉后，他们夫妻俩躺在床上交流思想，把几个月来压抑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李先月说：“阿英，你以后不要理睬那个坏蛋好吗？”
雷光英说：“先月，只要你对我好，我就不会再理睬他了。这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呢？”
李先月说：“这是祸根，我们不能留它，你认为怎么样呢？”
雷光英说：“那现在怎么办呢？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李先月坚决地说：“吃药打掉它，现在还来得及，迟一点恐怕就困难了。”
雷光英说：“谁有这么好的药呢？”
李先月说：“听说谢春花的妇科药好。我们去求她可以吗？”
雷光英说：“她会给吗？邝古生是她大哥呀！”
李先月说：“是邝古生害得她成为坏分子的，她可能还不知道，认为她大哥是好人。如果知道是邝古生害了她的话，她肯定会恨死他的。再说邝古生已经下台了，谁都看不起他，谁都不怕他了。我们为什么要怕他呢？”
雷光英说：“好吧！明天晚上你去她家里一次。把药拿来，我们不要这个小孩啦！”
李先月说：“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去她家里，从后门进去，免得别人发现。”
夫妻俩很久没有这样亲密的交谈过了。他们达成共识后，相互拥抱着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晚上，李先月和雷光英偷偷地来到谢春花家里。
谢春花问：“你们俩这么迟来我家里有什么事吗？”
李先月说：“我们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要你帮忙，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谢春花说：“有话请直接说，不用兜圈子。”
李先月说：“我们想求给几剂打胎药。因为，我们不想要现在肚子里的这个小孩。”
谢春花想：这可是大哥的后代呀！我不能做这种缺德的事，如果给大哥知道的话，他不恨死我才怪呢？于是，她说：“这可使不得，这是做亏心事呀！”
雷光英说：“就算我们求你啦！好吗？因为，这是祸根呀！千万留不得。”
李先月说：“我就知道你不肯帮这个忙，你认为你大哥是个好人。其实，他是天底下的大坏蛋。”
谢春花说：“这话怎讲？”
李先月说：“你知道是谁害你成为坏分子的呢？”
谢春花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你知道吗？”
李先月说：“我听李众法说，是邝古生把你举报给肖斌的。害得你无缘无故成为了坏分子。你现在还认为你大哥是好人。你看错人啦！不信可以去问李众法。”
谢春花说：“我早就在怀疑他了。但又不敢肯定。现在听你们一说我终于明白了！”
李先月说：“现在你愿意帮我们了吗？”
谢春花说：“你们可要替我保守秘密呀！如果给他知道是我给你们药的话，他会恨死我的，你们知道吗？”
雷光英说：“我以后都不会相信他的鬼话了。我以前是给他欺骗了，才上了他的当。”
谢春花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立刻去拿给你们。”她边说边去草药箱里找打胎药。此时，她对大哥是恨之入骨，是他害得我失去父亲交给自己保管的财产。
过了一会儿，谢春花已经配好药方了。然后，她说：“一天一剂，连续服三天，肯定见效。千万不能跟任何人说呀！”
雷光英拿着谢春花给她的三剂草药，心里面好象很沉重一样，这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呀！怎么下得了手呢？
谢春花好象猜到了雷光英的心思，于是，她坚决地说：“不要再犹豫了，长痛不如短痛。趁现在胎儿还小的时候，及早处理他，否则，等将来长大了再处理的话，就麻烦了。”
李先月说：“春花姐说的对，我们还是及早处理他吧！”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掏了三元人民币给谢春花，但她没有收，又把钱递给了雷光英。
随后，李先月与雷光英拿着草药悄悄地回去了。
开始的时候，雷光英看到熬好的打胎药，心里面犹豫不决，想喝又不想喝。她不忍心亲手杀死自己的小孩。但一想到邝古生给全家带来的伤害，她就对他恨之入骨。害得儿子在学校里抬不起头来，害得自己陪他在舞台上挨批斗，在村子里的大街小巷游街示众，丢尽了人，现尽了脸。如果他不倚势欺人的话，我怎么会和他发生不正常的关系呢？还说什么要给我们全家摘掉富农的帽子，甚至把我辛辛苦苦养的猪也强抢到生产队去。想到这些，她就恨邝古生欺骗了自己，恨肚子里的这个小孩。于是，她最后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胎儿打掉。免得小孩出世后，给别人叫野种，叫杂种。到那时候，要小孩怎样抬头做人呀！
三天后，雷光英按时服完了三剂草药。第四天就开始有反应了，身体下部有血流出来，好象来月经那样。还有一点点疼痛的感觉。后来，李先月又去临南卫生院，拿了一些消炎止痛的西药。还买了一些补品给她吃。这样，雷光英的身体逐渐恢复了健康。
雷光英说：“谢春花的打胎药确实厉害。效果明显。”
李先月说：“这件事最好别让外人知道。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也会给谢春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雷光英说：“这个我知道，假如邝古生问起有关小孩的事来，那如何是好呢？”
李先月说：“你就说，那是你自己弄错了。根本就没有怀孕。可能是自己身体不舒服的异常反应。”
雷光英说：“他曾经给过我五十元人民币，是用来给小孩买营养品的。你说现在怎么处理呢？”
李先月说：“我怎么没听你说过呢？现在那些钱用完了吗？”
雷光英说：“我怎么好意思对你说。只用了五元，还有四十五元放在柜子抽屉里的。”
李先月说：“你先别动用那笔钱，如果他实在要逼你还那五十块钱的话，你还给他就是了。如果是随便说一说，你可以不理他，或者你要他赔我们家的猪来，再还给他。我们家的那头猪还不止五十元呢？”
雷光英笑着说：“那就按你的办法去做吧！”她今天才觉得丈夫还是一个很有心计的人，只是可惜出身富农的家庭里。要是出身在贫农的家庭里，说不定现在就是李家村的贫协组长啦！不用整天提心吊胆地生活了，经常挨批斗啦！
李先月心想：我早就说过，邝古生你总有倒霉的那一天，不可能永远红红火火。你现在也和我们一样，都是五类分子，半斤不笑八两，大家都差不多。我明的斗不过你，但暗中却比你厉害。你的老婆没有生育能力，想借别人的女人来帮你生小孩，你想得太美妙了。谁知道只是做了一场黄粱梦呀！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邝古生，以前你是李家村的土皇帝，人人惧怕你，现在你什么都不是。每个人都看不起你，都讨厌你。你到将来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到时候，李家村里最可怜的人就是你邝古生，而不是我李先月。不信咱们走着瞧吧！
表面上看起来，李先月是个老实人，是个窝囊废。其实，他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斗争高手呀！能伸能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