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一九六六年，春节过后不久的一天上午。王根带领着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朝李家村走来。王根穿着崭新的灰白色西装，风度翩翩地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乐队敲锣打鼓地跟随在王根的身后，优美动听的乐曲向李家村传来。只见他满脸笑容，乐不可支，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一到村子里见到村民，他就从口袋里掏出大前门牌香烟每人分发两支，表示双喜。有的村民边接香烟边说：“恭喜你呀！王组长。”他也回敬一句说：“谢谢你啦！”
迎亲队伍一直来到李嘉华的家门口。大约有十几人，都是王根的亲戚和朋友。李嘉华把迎亲队伍安排在早已准备好的席位上坐下来。
李清婷在自己的闺房里化妆。她穿着一套红色的外衣，坐在窗边的化妆台前。郭小英在旁边帮她梳理头发，郭小英要把女儿打扮的花枝招展，漂漂亮亮。本来漂亮的李清婷经过郭小英的化妆后更加漂亮了，简直是美若天仙，不愧为是李家村的村花。
此时，郭小英目不转睛地看着漂亮的女儿。突然，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流了下来。双手不停地在女儿的头上和脸上抚摸着，真有一种爱不释手的感觉。心里有许多话不知道如何表达出来：自己养了十九年的闺女，如今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了，就要把女儿交到另一个人手里去了。好象要从自己的身上割一块ròu下来，心里的痛苦是无法形容。自己的宝贝怎么舍得让给别人呢？但是自己不可能养她一辈子呀！孩子长大了总有一天要从父母身边飞走的。自己出嫁那一天，父母同样也是舍不得呀！
郭小英的眼泪滴在李清婷的头上。李清婷从镜子里见到妈妈在流眼泪。于是，站了起来问道：“妈，你怎么啦！”
郭小英含着眼泪说：“我没有事，妈见到你今天做新娘了。高兴呀！”这哪里是高兴的眼泪呢？这可以说是心疼的泪水。没有做过父母的人哪里能够体会得到这种感受呢？
李清婷见到妈妈流泪，她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妈，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请你放心吧！我永远是你的女儿。我愿意下辈子还做你的女儿！”
郭小英嘱咐道：“女儿，你嫁出去后就是别人的人了。你要好好服侍他呀！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你要珍惜你们的幸福生活呀！”
李清婷认真地听着妈妈的嘱咐。一种离别的伤感油然而生：我一定要好好地孝敬父母，他们为我的成长付出了多少的心血呀！可怜天下父母心！
村民络绎不绝地来到李嘉华队长家里送货礼。大家都想趁此机会来讨好他，巴结他。几个月前，他停职反省的那个时候，家里冷冷清清的。自从恢复了职务后，来他家里坐的人连续不断。今天这种大喜的日子，来他家里的人就特别多了。连死对头邝古生也拿着货礼来了。邝古生笑嘻嘻地说：“李队长，恭喜你呀！你的女儿真有福气，嫁了一个这么好的老公。李家村前所未有呀！”
李嘉华听他这样说，似乎很开心。心里想：他今天是真正的来祝贺，还是来说风凉话的呢？平时对自己可谓恨之入骨。但出于礼貌也应答道：“谢谢你啦！古生兄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呀！”
邝古生说：“我也来奏一奏热闹，李队长不会不欢迎吧！”
李嘉华高兴地说：“你能来，我十分高兴，怎么不欢迎呢？正午十二点整准时到大礼堂里就餐，望古生兄依时赴宴。我要和你好好地喝几杯。”
邝古生说：“李队长，真是大人有大量呀！我一定按时赶到。”
正午十二点，村民都喜气洋洋地来到大礼堂里就餐。大家都按指定的席位入座。准备喝喜酒。
不一会儿，后勤的工作人员，把早已煮好的饭菜端到了酒席上。有的村民说：“李队长真有本事呀！弄这么多好吃的菜，比过年还丰盛啊！”其实就是以猪ròu为主，蔬菜为辅，经过厨师的巧妙设计，弄出了近十个菜来。这充分的体现了厨师的聪明才智。这里需要说明的是：猪ròu是王根昨天派人从王家村送到李家村来的。这是当地的风俗习惯，结婚时，男方要送给女方猪ròu、一两担稻谷，还要加上几百块钱的聘礼。因此，这宴席是男方出资，女方出力合办的。
等宾客都入席后，李嘉华说：“乡亲们，亲朋好友们。大家好！今天是我女儿的大喜日子，大家都给我面子，肯赏这个脸，我感到非常荣幸。没有什么菜，粗茶淡饭，略备薄酒，敬请大家慢慢品尝。”
随后，大家有说有笑地边吃边聊，礼堂里热闹非凡。说笑声、碰杯声、祝愿声、奏乐声融合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宴会后，乐队奏响优美动听的乐曲，欢送新娘和新郎，以及宾客离开李家村。迎亲队伍抬着女方准备好的嫁妆走在最前面。乐队跟随在后面，边走边奏乐。送亲队伍簇拥着新娘与新郎跟随在乐队身后。鞭炮声与锣鼓声混杂在一起，增添了这大喜日子的欢乐气氛。村民们的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有的村民说：“新娘和新郎真是天生的一对，朗才女貌多般配啊！”
有的村民说：“李队长真有福气，漂亮的女儿嫁了一个英俊的女婿。而且还在县警署工作呢？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呀！”
有的村民说：“也只有王根才配得起我们李队长的女儿。这才是真正的郎才女貌。”
村民站在村前的晒谷坪上。望着远远离去的队伍，直到它从视野里消失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晒谷坪，回到各自的家里。
黄昏时，家里只剩下李嘉华和郭小英了，李小梅和李小明送姐姐到王家村去了。郭小英在家里坐立不安，好象丢了什么东西那样失魂落魄。李嘉华说：“小英，你别难过，今天是女儿的大喜日子，应该高兴才对呀！”
郭小英说：“我没有难过呀！我感觉到这心里空落落的。我想每天都能吃女儿做的饭菜该多好啊！”
李嘉华说：“你这是不现实的，儿女长大了总有一天要离开父母的。难道你要养他们一辈子，你可以养大他们，但你能养老他们吗？俗话说：人大分家，树大分枝。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呀！”
郭小英虽然觉得丈夫说的话很有道理。但这心里就是放心不下，怕女儿嫁出去后受苦受累。其实，她的担心是多余的。不过这也说明儿女不管走多远，父母的心里总是在牵挂着他们。正所谓母子连心呀！这是永恒不变的东西。
郭小英说：“你说的那些大道理我都懂，但我心里难受呀！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ròu，我怎么能不担心呢？你说孩子的事你什么时候操过心？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
李嘉华说：“我怎么没有操过心呢？是你一个人养大的吗？”
他们俩正在争论的时候，谢春花和周英来了。
谢春花说：“夫妻俩在争论什么呢？”
郭小英勉强地微笑着说：“我们没有争论什么？在谈家务事呢！”
周英说：“你们在谈家务事我们就不打扰了。春花我们回去吧！”
“既然来了，就坐一会再走吧！陪小英说一说话也好，免得她心里烦闷。我的话她是听不进去了。”李嘉华边抽喇叭筒边说。
谢春花说：“还是队长说得对。我们就坐一会儿吧！陪嫂子说一说话也好。”
郭小英说：“谢谢你们的关心。不知怎么gao的，我的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你们有这种体会吗？”
周英说：“我怎么会没有这种感受呢？我女儿刚出嫁的那个时候，我的心里也是很难受，做什么都不顺心。后来，慢慢地习惯了。如今，我的女儿已经有好几年都没有回来了。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呢？”周英说着说着眼睛就shi润了。她的女儿太不近人情啦！嫁出去后就连亲生母亲都不要了，没有孝道呀！她的养子更离谱，辛辛苦苦把他养大之后，为了与她划清界线，全然不顾她对他的养育之恩，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后，就再也没有来看望过她了。这样的儿女，太令人心寒了。良心何在呢？周英多可怜呀！
谢春花说：“李清婷是个很有孝心的孩子，哪里会像别人那样不懂得孝敬父母呢？”
周英听到这句话，心里好象被针刺了一下隐隐作痛。她沉默无语了，原本想安慰郭小英的，现在反而自己也受到了伤害。她觉得心里难受，是谢春花无意中说的一句话刺伤了她。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她的脸色很难看，好象生了一场大病一样。
郭小英问：“周英，你怎么啦，哪儿不舒服吗？”
周英低声说道：“我没有什么，只是心里有点儿不舒服，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们聊吧！”
谢春花觉得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伤害了她。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不舒服了呢？于是笑着说道：“周英姐，你不舒服，我陪你回去。我也该回去啦！”
郭小英送他们出了家门并且说道：“有空常来坐呀！”他们答道：“我们有时间再来吧！”
谢春花和周英两个回到了各自的家里。
谢春花想：今天怎么啦！我说错什么了吗？我们去的时候还有说有笑。回来时却一句话也没有说。真是奇怪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要去弄清楚。否则我的心里会不安乐的。
后来，谢春花才弄明白，她无意中说的那句话伤害了周英。谢春花认识到：周英表面上看起来很坚强，其实，她的内心却很脆弱。好象花瓶那样，一不小心就很容易打碎。我以后说话要小心一点啦！不要再伤害她了。
过了几天后，谢春花到周英家里去向她道歉了。谢春花说：“周英姐，我那天晚上无意中说错了一句话伤害了你。真对不起！请你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
周英说：“我没有怪你呀！你说得没错，我的儿女都是一些不懂得孝敬父母的家伙。这是我的不幸呀！我的人生是失败的人生，悲惨的人生。”
谢春花说：“周英姐，你不要太悲观了。这不是你的错，这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命运要捉弄你呀！”
通过这件事后，她们俩的情谊更加深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