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腊月二十七的那一天，刺骨的寒风呼呼地吹着，吹着。突然，天空中下起了鹅毛般的雪花，雪花轻轻地飘落到田野里，山坡上，几个小时后，整个大地白茫茫的一片。
此时，年关将至。家家户户都在为过年作准备：打扫房前屋后的卫生，买年货……忙得不可开交。
当地还有一个风俗习惯，每年的除夕前几天，妇女或者男人都要带一些年货到娘家去辞年。
第二天清晨（腊月二十八日），谢春花把儿子（邝伟青）托付给邻居周英后，提着一些年货朝大山湾村（娘家）走去。她穿着棉鞋踩在雪地上，脚下发出沙沙的响声，软绵绵的，像漫步在海边的沙滩上一样，身后留下一条长长的足迹。寒冷的北风吹在她脸上，如小刀在刮脸皮似的，满脸通红，隐隐作痛。
她边走边想：已经整整一年没有回过娘家了，不知道弟弟、妹妹他们过得怎么样啦！父亲托我保管的遗产被工作队搜去了，等一下见到弟弟怎么向他交差呢？这一年来，我阴错阳差成为了窝藏地主财物、非法行医的坏分子。为娘家人摸了黑，我哪里有脸面回娘家呢？
她害怕见到弟弟和妹妹，因此，她走得很慢，十五里的路程整整用了三个多小时。她不知不觉来到了曾经住过二十几年的家门口，一切都是那么的熟习，又是那么的陌生。她举起手来，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了一句应答声：“谁呀！进来吧！”她犹豫了一下，最后鼓起勇气，轻轻地推开家门，胆战心惊地进去了。只见弟弟和妹妹正在打扫房子里面的卫生。
他们见到姐姐回来了，马上放下手头的活儿，接住姐姐带来的东西，帮她放好。
谢小花说：“姐姐，我们有一年没有见面了。这次回来就多住几天。”
谢春花说：“等下我还要回去，你外甥放在周英那里，到了晚上他就会找我的。再说家里一大堆活等着我回去干呢？你姐夫和李志稳忙不过来。”
谢小花说：“为什么不把小外甥带来呢？”
谢春花说：“这鬼天气太冷了。孩子吹风容易患感冒的。”
谢小宝说：“姐姐，你还没有吃早餐吧！”
谢春花摇了摇头说：“还没有，你们吃过了？”
谢小花说：“刚吃过不久，你要是早点来，我们就可以一起吃了。”
谢小宝说：“快去给姐姐煮早餐呀！对了，煮面条快一些，另外再煎几个鸡蛋。”
谢小花说：“知道啦！你陪姐姐坐一会儿吧！”她进厨房里烧火煮早餐去了。
谢春花问：“弟媳呢？”
谢小宝说：“回娘家辞年去了。这一年来你过得还好吗？”
谢春花含着眼泪说：“好，很好！”
谢小宝说：“姐姐，好不好，我看不出来吗？一切都写在你脸上啦！”
谢春花哭着说：“小弟，这一年，确实发生了许多不愉快的事情。”
谢小宝也含着泪花说道：“姐，到底怎么啦！你说呀！我会尽量帮助你的。”
谢春花说：“我前年到临南公社去卖过几次草药，工作组长说我非法行医。最要命的是邝古生为了升官，到工作组去举报说：周英家里的贵重财物放在我家里的。后来，工作组派人来我家里搜查，结果把父亲托我保管的遗产也给搜去了。我因此成为了坏分子。父亲临终前把财宝交给我时说：将来等你长大后就交给你。如今我没有保管好，我对你不起。更对不起父亲。”
谢小宝说：“姐姐，你不要伤心啦！那不能怪你，不是你的错，是社会的错。再说你为了保管父亲交给你遗产，已经受了不少苦了。我还有什么理由去怪你呢？现在这个乱世，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钱财是身外之物，只要人能够平安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你所说的邝古生不是我姐夫的大哥吗？”
谢春花说：“就是他，他为人心狠手辣。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可以出卖自己的亲人，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不放过。怪不得娶了老婆没有小孩生呢？就是因为做事做得太绝了。”
谢小宝说：“他妈的，他也太狠毒了，连亲人都不放过。姐姐，你以后要防着他一点。以免中他的奸计呀！”
谢春花说：“我一定会小心一点。尽量少跟他接触。”
此时，谢小花端着一大碗面条进来了，面条上面放着两个荷包蛋。她说：“姐姐，趁热快点吃！”
谢春花看着妹妹长得这么大啦！心里很开心。父母去世得早，自从自己嫁到李家村后，把弟弟和妹妹留在家里，他们俩相依为命，真不容易呀！
谢春花说：“你们也来吃一点吧！我吃不了这么多。”其实，她还不够吃，故意说一些客气话。
谢小宝说：“姐姐，你吃吧！我们刚吃过。”
谢小花说：“姐姐，是不是嫌妹妹煮得不好吃呢？”
谢春花说：“不是的。你煮得好吃！只要是你煮的，我就喜欢吃！”
谢小宝说：“姐姐，快吃吧！等一下又凉了。现在是下雪天呀！”
谢春花听了弟弟和妹妹的劝说后，立刻吃了起来。说实话，她现在已经很饿了。因此，一碗面很快就吃完了。
谢小花问：“姐姐，吃饱了没有。如果没吃饱的话，我再给你煮。”
谢春花说：“饱了。你煮得真好吃！我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谢小花说：“姐姐，你太夸奖我啦！我哥总是说我煮得不好吃。”
谢春花说：“你哥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呀！”
谢小宝说：“你说得对，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小妹，以后我不说你了，可以吗？”
谢小花说：“这还差不多。你是怕姐姐说你，是吗？”
谢春花说：“我要回去了，怕你们外甥哭，也太麻烦周英了。以后有时间多去姐姐那里玩呀！”
谢小宝和谢小花异口同声地说：“吃了午饭再走吧！”
谢春花说：“吃午饭再回就太迟了，还是早点回去的好。”
谢小花说：“姐姐，明年正月里带小孩回来多住几天好吗？”
谢春花说：“好，等过了年后，我和你姐夫带小孩回来多住几天。”
谢小宝说：“姐姐，我送你一程吧！”
谢小宝送谢春花走出了家门，他们边走边说。
谢春花说：“小宝，我们家里以后就全靠你了。从爷爷到父亲再到你，几代人都是单传呀！下一代不能再单传啦！记住姐姐的话了吗？”
谢小宝说：“我知道，我们家人丁单薄，人气不旺啊！”
谢春花说：“我把妹妹交给你照顾了，你要好好地待她呀！这样才对得起我们死去的父母。”
谢小宝说：“姐姐，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她是你妹妹，也是我妹妹呀！你就放心吧！”
谢春花说：“你能够这样想我就放心啦！”
谢小宝说：“姐姐，今天我就送到这里。你慢慢走呀！以后有时间回来多住几天吧！”
谢春花含着眼泪说：“弟弟，你回去吧！多保重身体！”
谢小宝也含着泪花说：“姐姐，多保重身体，再见！”
谢小宝站在一个小山头上，望着姐姐慢慢远去的身影。直到看不清才转身往回走。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谢春花沿着来时的小路回李家村去了。今天弟弟虽然没有责怪我，但自己心里面总是感到很愧疚。那可是父亲用了几十年的心血换来的呀，来之不易呀！我如果不同情周英的话，父亲的遗产也不会丢失。谁知道会这样呢？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后悔又有什么用呢？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后悔药吃。以后做什么事都要小心一点。免得吃这种哑巴亏。自己吃了亏，别人不会同情你的，反而说你愚蠢呀！
李志稳见到谢春花回来，高兴得跳了起来。谢春花问：“弟弟哭了没有？”
李志稳说：“哭了几次。弟弟还在周英阿姨家里的床上睡觉呢？
谢春花来到周英家里。“周英，今天太感谢你啦！”谢春花客气地说道。
周英答道：“谢什么呢？邻居嘛应该相互帮助。”
谢春花问：“我的小孩呢？”
周英说：“还在床上睡觉呢？刚睡着。”
谢春花说：“不麻烦你了，我把他抱回去啦！”随后，就把睡在床上的儿子抱在怀里。“等一下到我那边去坐呀！我回去了。”
周英说：“我有空就过去。不坐一会儿了吗？”
谢春花说：“不坐啦！谢谢你啦！”
邝古生见到谢春花抱着小孩从周英家里出来，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痛苦。他心想：谢春花宁愿把小孩交给外人照顾，都不愿意放在大哥家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她在怪大哥啦！前段时间都还好好的呀！女人的心思真是猜不透呀！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呢？奇怪，最近雷光英见到我总是弯路走，好象老鼠见到猫一样，尽量躲起来。有机会我一定要问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谢春花问：“李志稳，你爸爸呢？”
李志稳说：“我爸到自留地里挖菜去了。”因为现在是下雪天，菜被雪掩盖了。
谢春花说：“去了很久了吗？”
李志稳说：“去了一会儿。”
此时，邝玉森回来了，他两只手冻得红彤彤的。邝玉森说：“回来啦！”
谢春花应答道：“是的，回来了。我不回来你忙得过来吗？”
邝玉森问：“见到弟弟、妹妹了吗？”
谢春花说：“见到了，他们说明年正月里要我们全家去多住几天。”
邝玉森说：“好呀！我也有一年没有去过了。还真想去多住几天呢？”
李志稳说：“你们去，我也要去。我要和舅舅玩。”
谢春花说：“傻孩子，到时候我们都去呀！谁说不给你去。”
李志稳说：“到时候带邝妍婷一起去好吗？”
谢春花说：“要带你去带吧！我才懒得理她呢？”
邝玉森说：“你怎么这样说话呢？好歹她也是自己的侄女呀！”
谢春花说：“你认他是你大哥，他认你这个小弟吗？”
邝玉森说：“怎么啦！你对大哥有意见。他做错了什么吗？”
谢春花说：“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呢？难道我们还没有给他害死吗？”
邝玉森说：“他什么时候害过我们呀！没有证据就不能乱说。”
谢春花说：“是大哥到工作队去举报我的。不信你可以去问李众法。”
邝玉森半信半疑地注视着谢春花。心想：这难道是真的吗？我不相信这是真的。大哥为了自己升官，会出卖了自己的亲兄弟吗？这简直难以置信。但谢春花是一个从来不撒谎的人呀！我们做了八年的夫妻了，自己很了解她的为人呀！
谢春花见到邝玉森沉默不语，于是又说：“这回你相信了吗？”
邝玉森点了点头说：“可能是他举报你的。但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吃过晚饭后，谢春花在给小儿子喂奶。此时，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北风在呼呼地吹着。谢春花说：“李志稳快点到楼上去睡觉了。这么冷的天气，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李志稳说：“我还不想这么早睡觉，我还想去伯父家里跟邝妍婷玩纸牌。”
谢春花严肃地说：“以后都不允许到她家里去了。再去我就不准你进这个家门了。”
邝玉森不高兴地说：“我们大人的恩恩怨怨，关小孩什么事呢？小孩是无辜的嘛。”
谢春花生气地说：“我说不能去，就是不能去。”
李志稳低声说：“妈你别生气了好吗？我不去就是啦！我去睡觉啦！”
李志稳到楼上睡觉去了。他弄不明白，为什么大人之间有意见，就连小孩也不准交往啦！这真是不可理喻，令人难以理解呀！在村子里，除了邝妍婷喜欢同自己玩外，其他的孩子都不愿意和自己玩呀！妈妈你理解我的心情吗？你这样做是不是太武断了呢？不去就不去，我以后去找李小明玩。
谢春花说：“孩子他爸，你以后也别去大哥家里了。他太阴毒了。我们时刻要防着他一点。以免中他的奸计。”
邝玉森烦恼地说道：“他是我大哥呀！难道一辈子都不能与他来往了吗？你做得到，我可做不到。”
谢春花大声说：“你当他是你大哥，他有没有当你是他弟弟呢？”
邝玉森痛苦地说：“春花，请你能够理解我的心情，我和大哥从小相依为命，父亲去世的早，小时候当别人欺负我时，总是大哥帮着我，呵护着我。你要我与大哥断绝来往。是不是太残忍了一点。我很难接受。我们上无姐姐，下无妹妹，只有两兄弟呀！母亲因大哥被国民党抓去了，后来，过度悲伤，忧郁成疾，病逝了。我们兄弟俩不容易呀！”
谢春花哭着说：“你认为我很想和大哥断绝来往吗？这一切都是因他心狠手辣所造成的呀！我开始还不相信是他到工作队去举报我的。但我早就在怀疑他了。后来听李先月说确实是他搞的鬼。我才相信的。你知道我心里多么痛苦呀！那可是我父亲临终前交给我的遗产呀！你说我能不伤心吗？”
邝玉森也哭着说：“算啦，别再说了。怎么会这样？春花，是我大哥对不起你，我愿代替大哥向你道歉。”
谢春花说：“玉森，要是大哥有你这么善良就好啦！”
邝玉森说：“时候不早了，这么冷的天我们早点休息吧！”
随后，他们带着孩子上床睡觉了。谢春花躺在床上想：为什么两兄弟的性格相差这么大呢？一个老实善良，另一个阴险狡猾。真是一种米，养百样人呀！看来,我当时选择邝玉森是正确的,假如自己当时选择了邝古生那就倒了八辈子霉了,他为人心狠手辣,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他还喜欢嫖和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