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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岳少楠已站的木然,唇角紧咬,只有胸膛是急速的起伏,在那里锤击着轰然倒塌般的巨响。魏东遥并不等他回答,因为,这还不够:
  “你不知道,那时她真是顽强,即使是那样的伤害都没能击垮她。第四天她妈妈顾玲兰才来看她。我知道她们母女间的关系不正常,但毕竟是自己的骨肉,人心都是肉长的,谁看到自己的孩子出这样的事还能无动于衷。但是我万万没想到当天夜里顾玲兰竟然就在自己女儿的病床前自杀了。她或许是对于自己的人生早已了无生趣,我那时无从猜测,只知道她走的时候也带走了对自己一生疏冷女儿所永远再不能救赎的悔意。血染透了床单,鹿鹿从半昏迷中醒过来,瞪着眼睛看着她妈妈被抬走,没有哭,也没有说话。”
  魏东遥看着他的摇摇欲坠,惨然一笑后略略停下一会儿,仿佛自己也在挣扎。
  “我那天只顾着去处理顾玲兰的后事,我只记得鹿鹿的坚强,就这样忽略了她的不正常。还好夜班的护士从监护仪上发现她血压不对,掀开被子才知道出了什么事。她拔了输液的针头,那甚至连钝刀割肉都不是,没有能更让人惊心动魄的方式了。等再救回来,她的精神就真的垮掉了。第二天我去她家收拾她妈妈的遗物,发现了顾玲兰的遗书,只有三言两语的交代,但足以知道鹿鹿的身世,她没说自己为什么一直对鹿鹿那么冷淡,只是至死也不肯让鹿鹿去认父亲。我一直没敢把遗书拿给鹿鹿看,我也不知道她对鹿鹿的生父怀着的是什么样的恨,但我大概知道顾玲兰的姐姐顾幽兰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呵呵,你对这个女人不会陌生吧?我没再犹豫,当天就着手安排把鹿鹿送到国外,对外隐瞒了她们母女的所有消息。”
  “东遥。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话出已如呻声。
  “我什么?呵呵,告诉你?安排好这些并不难,医院也很配合的封锁了消息,其实不仅是你,我谁也不能说。她毕竟还那么年轻,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我不能让她以后的人生都活在会被人指指戳戳的阴影里,何况她那时的情况已经不可能再去面对正常的刑事问讯,我也只能暂时瞒着不去替她追凶缉恶。可是临走前我还是决定去找你。你说过什么,嗯?是你亲口让我彻底寒了心!后来我一路陪着她,先是治疗身体上的伤害,一场又一场的手术全都是非人的折磨。然后是精神上的,我几乎找遍了心理医生来帮助她恢复。我不知道在鹿鹿内心那是一种什么样的重建过程,但我完全能体会到她必须强行面对那些暗无天日时的艰辛。”
  岳少楠脸色愈发灰暗下来,心里是血淋淋的痛,却仍不敢放任它蔓延出来,他咬着牙,屏了气,用沉默一点一点去割着自己,口中还是逸出了喃喃自语: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怎么会?你这问题问的可真是绝妙。一直到两年前她的情况才基本稳定下来,我这才能真正腾出手来去仔细追查,鹿鹿觉察后不肯配合,说冤冤相报何时了,活着就好。可我没有她那样的宽宏大量,我也担心不查清楚迟早是个隐患。我顾及她,不敢折腾出太大动静,因此用的也不是什么正常的渠道。”
  魏东遥突然狂怒的一手扫过他的桌面,将一份文件夹甩到岳少楠面前,纸页从中散落下来,划过他的脸侧,瞬时留下两道锋利深锐的白痕。东遥指着他,痛不可抑的指着:
  “结果你猜我查到了什么?岳少楠,你想得到我查到了什么吗!
  身边纸页纷飞,脸上的白痕迅速渗出殷红的血迹,任它们凝成一股沿着他的轮廓蜿蜒而下,痛苦的抬起尚在滴血的脸,目龇欲裂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岳少楠并没有看那些纸页,只是去迎着魏东遥对他的继续诛伐,仿佛决心要以他全部的身去迎那乾坤撕裂的最后一击,不惜此后将化作飞灰:
  “她心心念念的都是你,她知道你喜欢周雪灵,宁肯舍了自己的感情也要成全你们的。可结果呢!你们岳家惹的事,为什么偏偏要报应在一个最善良、最与世无争的人身上!岳少楠我请你不要再做梦了!无论你再做什么也补偿不了的!你快离开她吧!离开她的越远越好,走吧!就算兄弟我肯求你了!”
  假如魏东遥有足够的力气,他一定会连岳少楠那张已是狼藉一片的金丝楠木大桌也掀翻掉。他不是跟手边的死物过不去,他只是连再去碰触眼前人都已是全然的不屑,他已只能借这些东西去泄着自己心头难消的炙恨。
  竟会因为这个“岳”字,他甚至已经不能再继续追查下去。
  他已愤怒的连视线都变得模糊。终于甩手离开。脱力般躺靠在驾驶位上,双目紧闭,浑身都在哆嗦。
  大多数人的一生都是用来渡的,而他们这样的出身或者是从一开始就已注定了不会平凡。他们的父辈祖辈手里握着权握着钱,他们出生就含着金钥匙。别人艳羡他们的别样丰富,殊不知假如可以,他宁愿不要这样的精彩,他宁愿自己最多不过是白手起家。假如可以,他宁愿他们都只是芸芸众生,不为家世身份所累,不为责任担承所苦,不为人前人后所恼,不为争权夺利所误。只是一样的朝九晚五,一样的生火煮饭,一样的碌碌无为,一样会为分角厘银去面红耳赤,一样会守着电视去看非常6+1。假如可以。
  或许人生真是一场无间炼狱。
  不堪回首。怎堪回首。
  大段的讲述似乎已经耗尽了东遥的力气。过往的一切,即使是置身事外的人也会看的惊心。又岂知身处故事中的人,是如何才能将裂为碎片的人生重新缝补起来。该用怎样的勇气,又该有怎样的运气。
  张姓才女曾说:普通人的一生,再好些也不过是桃花扇,撞破了头,血溅到扇子,聪明之人,就在扇子上面略加点染成为一枝桃花;愚拙之人,就守着看一辈子的污血扇子。
  她毕竟不是曹植,可以用淡然生死的七步成诗,来装点那面夭夭折扇。他看到她的一切,已是血溅七步后生生凝铸的一截朱砂。就算《神农本草》说它可杀精魅邪恶鬼,就算也可用它为墨浸就朱笔,去将那扇上桃花点成一品红。又岂知。又岂知那朱砂亦是人间剧毒。略有不慎,则毒淬全身。
  他们毕竟还只是凡人,都倾尽了自己,终修不得在桃花扇面半遮中留一双盈盈水眸去回望身后的超尘智慧。他只能拉着她闭着眼睛往前走,管它是污血的扇子,还是桃花的坯子,他只盼她能再不回顾。他历经她的一切。他一路所能给她予她的,便只能如同仓央嘉措的绝唱。
  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里,不舍不弃。
  来我的怀里,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相爱。寂静。欢喜。
  怎样,他都陪着她去。
  无意识的盯在副驾的脚垫上,视线渐渐清明,慢慢捡起那几张遗落下来的附件。
  车厢里渐渐寂的再没有一丝声音。
  忽然一拳砸在方向盘上,才在骨节上留下的新伤又再次裂开,整个车库里都骤响了一片长嘶。
  东遥深吸了一口气,颤着手拨通了手机,他问:
  “林琛,有空吗?我要见你,现在。”
  世界叫人销魂的颠倒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男人,兢兢业业的谋着一份还算体面的工作,中等身材,体态微胖,说不上相貌堂堂,倒也透着知足常乐的富态。不是很有钱,但也不至于潦倒,一边精打细算的过着日子,一边会偶尔去满足一些不算奢侈的小愿望。见人就是友善的咧嘴,谈天说地的时候什么他都能插进来一脚,还会注意的找着话题,尽量让每一个人都能有话可说。他们做得一手好饭菜,会一手掌着大勺,一手端着啤酒,看周围人吃的盘光碗净时就会发出红光满面的笑。他们谨慎的研究着日线k线,为05的波动而手心汗津津的。他们不太爱洗脚,看报纸的时候喜欢挖鼻孔,出门买早点时总穿着那套小西装领的□家居睡衣。他们不懂送花,他们不看话剧,他们不搞烛光晚餐,他们睡觉会打鼾,他们洗澡只要5分钟,连他们出去旅行都只知道跟团走。但他们每晚临睡前都不忘哼着小调去墩一遍家里的地板。
  这世上绝对真实的存在着大量这样的平凡男人。而且,他们有着一个共同的名字:好男人。
  你跟这样的男人做朋友,因为他们很有安全感。你管这样的男人叫大哥,因为他们待你很敦厚。你工作上要偷奸耍滑的时候会想起来找他们宽厚的肩膀帮你遮掩一下。你去超市买多了东西老远就能听到他们大惊小怪的小跑过来做现成的劳力。你们集体出游他们身上总是背着最多的行囊。你从来不记得他们完整的大名只称呼为老王大刘春哥伍仔。(当然你也会跟另外一种类型的“男人”成为吃喝玩乐的好搭档,他们一个个都漂亮的惊人,可爱的惊人,时髦的惊人。但那不同,更准确的说,那是你的“好姐妹”。)
  有一天你也会一时兴起后打听确切有关他们的年龄收入家庭成员,然后把他们介绍给你男朋友七姑她外甥的同学的公司的某个会计去做相亲的对象,但没几天你就听说他们无疾而终。你纳闷的去打听,对方只是说,是个好人,但我们不来电。你也奇怪的想,听说她不就是想找个踏实可靠的吗。只能挠挠头,就这样继续看着他们蹉跎了一年又一年。直到你失恋时,你也绝不会想到拿离你最近的他们换成你手中那杯茶。
  即使你多么习惯他们存在于你的身边。即使他们一直都是你认准的好男人。
  这样的男人,你虽然每天挂在嘴边的在艳羡,你也乐此不疲的在给他们做着推销。但是好奇怪,其实你不爱。
  因为还有一句话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叫人销魂的颠倒。
  作为这类好男人的优异代表之一,顾颖鹿她们报社的老马同志年届四十终于娶上自己的妻。刘晴把喜糖接过来,皱着眉挑找了一会儿才剥开一粒糖果含进嘴里,还不忘刻薄着老马:
  “呦,还有金丝猴的呢。我说老马,咱好容易结回婚,不给德芙就算了,怎么也发点徐福记呗!”
  老马憨厚的笑着,“小姑奶奶,你这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的主,没跟你要份子,你就知足吧!我那点儿家底,早换成媳妇手上的60分大钻石了。”
  “哎呦喂!60分呐!那得坨大一个呢!马哥你可把我给震着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啥啥恒久远,一颗永流传嘛?果然是真爱啊!”
  顾颖鹿惊讶的问:“马哥,您这是真不打算摆酒了,还是把咱姐妹当外人儿了呢?”
  “啧!小顾你这话马哥我不爱听了啊!真是不打算弄席面了,我媳妇也挺开通,结婚本来高兴的事,何苦劳民伤财,把自己也累的二孙子似得。就领个证,一家人坐一起吃了个饭。”
  “那嫂子不觉得亏啊?”
  “亏啥?这不就要带她出去旅行了吗,去三亚的机票都买好了。你们这些小丫头还不懂,日子那说到底都是给自己过的,不是摆出来给人品头论足的。”
  刘晴也竖起大拇指:“要不怎么说是马哥呢,这就叫那啥,坚决抵抗金钱腐化的糖衣炮弹!”
  “得了!甭跟你马哥贫了,你们俩也抓紧的吧,别整天横挑鼻子竖挑眼了,再挑下去,像我这样的好男人那可不能总给你们留着的。尤其是你啊小顾,最近脸色太差了啊,真得有个人好好照顾你了,瞧这一阵风就吹倒了的身板儿,唉!……对了小顾,正说啊,马哥还真有个人想给你介绍介绍,哪天有空,一起上家吃个饭,认识认识也好……”
  “哎!马哥你偏心眼!我这不也单着嘛,怎么就没见你那么上心呐!”刘晴起着哄。
  “去去去,啥事体你也跟着添乱,就你这刀枪不入油盐不进的,那得是个如来佛祖才能摁得住,我哪儿敢拿你去霍霍人家大好青年。”
  像老马这类的好男人,在经历过一些以后,你或许最终还是选择了他们。他们很认真的跟你交往了一段时间,请你去家里尝他的手艺,把你引荐给他们的亲人。然后拿着攒了很久的钱悄悄去给你选个60分但成色一般的裸钻,最后喜孜孜的拉着你去金店定做戒子圈。于是你被感动了,答应去这样跟他们过平淡的日子,学着遗忘自己期待的那些小情调。虽然你洗澡的时候只要水声一停,那头就会把浴袍递来跟前。你想要踏春踩秋的时候,他早几天就会忙忙碌碌查资料问同事的做好详尽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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