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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些都只是小菜。重点是,这给人感觉很像年过半百老头的“圣人”,竟是一个年轻俊美的翩翩公子,全城的姑娘都想嫁给他。就连许多已经成了亲的妇女都对他想入非非。据我所知,这类人或许长得不怎么样,只是因为品德高尚,人们越看越顺眼罢了。
逛了大约一个时辰,打道回府。走过一条小街,再穿过一个小巷,有一间茶楼,走到茶楼后,再绕回去。确认自己是迷路了。想起了秦印月告诉我他家住在九嶷山下。正准备问别人九嶷山在哪,却见着前方有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个人站在人群中十分翘楚。周围无论多么嘈杂多么混乱,他依旧是淡雅而出脱的。身着淡紫色缀水墨锦衣,举止优雅高贵,长长的头发如黑玉般倾泻下来,直至腰际,在阳光下反射出铮亮的光。我嘴边竟不由自主挂上一丝自豪的微笑,果真他走到哪里都是最显眼的。
我激动地跑过去,却发现他身边围了很多人,也不知在做什么。本想喊他,但是我才发现这么多年了我竟从未叫过他名字,只得拉住他的手问道:“你怎么会在这的。”
他转过头,神色略显诧异。可是更诧异的人是我。这名上去虽然雍容闲雅,却不是弄玉。这世界上竟有背影如此相似的人。仔细一看,才发现其实他的面容和弄玉亦是有几分相似之处的。只是这名公子比弄玉多了几分温柔和文雅,却没有弄玉的邪佞和妖媚。
那人微微一笑,柔声问道:“这位公子,请问有事么。”我顿时心中一跳,又想拍自己两巴掌。我跟着弄玉待在一块太久,已经变成怪人了。竟会对男色无法抗拒。他就轻轻笑一下而已,竟然紧张成这样。
我恍然说道:“没事,没事。”但眼睛是怎么都无法从他脸上移下来。他有些尴尬地说:“那……公子的手……”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我一直抓着他的手不放。我真是丢脸丢大了——众目睽睽之下,竟拉住一个男人的手不放,还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人家肯定把我当变态了。
我像甩掉一个烫手山芋一样放掉他的手,然后迅速转身。就在我正准备一溜烟冲出人群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清脆的笑声。我闻声望去,看到了站在那公子身边的一个少女,约莫十七八岁,眉清目秀,双瞳剪水,水灵灵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个机灵的丫头,可我此时看去就觉得她令人生厌。就冲着她那笑声,都知道她在嘲笑我。
果真她验证了我的想法,娇笑道:“看来我家公子还真是厉害,竟然会让男子都看得神魂颠倒,还抓着他的手不放呢。”我原是想逃跑的,此时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来气了:“我只是看错人了,若有得罪,还望见谅。”那丫头却似没听到我说的话一般,继续找茬:“最好玩的是,公子脸上似乎没长什么东西嘛……”
那紫衣公子打断她说:“九灵,不得无礼。”然后转而对我说道:“九灵说话是这个样子,还望阁下大人有大量,不与她计较。”那死丫头站在旁边用一种不可一世的眼神看着我。我拼命忍住气,摆摆手,正欲离开,却又一次听到她讽刺道:“哎呀呀,某位大少爷就甭装大度了,其实气得要命,还充什么君子。”
“你……”我瞪了她一眼,心想好男不跟女斗,算了算了。她却依然咄咄逼人:“九灵今儿个算是见识到龙阳安陵之美了,公子您快看,那个男的生气起来比个姑娘还要忸怩,您说他是不是断袖之宠?”那紫衣公子没有怒容,说话却明显带着责备语气:“九灵,你又背着我去看那些杂书了。”
九灵吓得倒抽一口气,连忙闭了嘴。她居然说我是断袖之宠!原本有气,但仔细想来,我的确是喜欢男子,她也没说错。心里莫名其妙地竟有些气馁,我与弄玉虽然没有谈情说爱,却也有了不正当的关系,在别人眼里这是变态的行为。只是一想着弄玉,整颗心不由得又开始扑通乱跳。
此时,那个极是温柔的声音又在我背后响起:“这位公子,我见你一直在四处张望,敢问您可是迷路了。”我一听那声音,不由心神一荡。丫头说话尖锐又无礼,主子却又有如此轻柔的声音。我转身,尽量看着他说:“是。”他微微一笑,道:“公子想去何处?兴许在下可以尽微薄之力。”
我一听他说话那么文绉绉的,一时还有些不习惯,还是弄玉那样好一点,虽然开口都没什么好话,但是让我听着没这么别扭。我只得说:“你可知道弄玉住哪。”那紫衣男子微微一怔,转而叹惋道:“弄玉么……还真是故人了。公子请随我来。”这人竟然认识弄玉。只是见他好像不大高兴,就没再问他。
他比了个手势,示意我跟着他去,我看了看前方的路,却瞧见九灵对我做了一个鬼脸,然后仰头朝前面走去了。这死丫头!
我随着那紫衣公子一同走着,一时心里不免有些担心,怎么会有人待人这么好的?我不过第一次见他,他居然肯亲自带路。有些放不下心,问道:“你叫什么名?”那公子说:“名字不过是个代号罢了。公子今日认识在下,已是在下的荣幸。”我笑:“我总不能一直你啊你的叫吧。”突然想起我一直没叫过弄玉的名字,这么多年还不是过来了。他说:“那倒也是,阁下可以叫我酒惠。”
我大惊,原来这男子就是人们所说的那位“酒惠圣人”,不禁感慨道:“看来传言是真的了,‘酒惠圣人’还真是一位翩翩公子。”酒惠微微一笑,却也没在意。他身边的九灵倒是来劲了:“公子,我都说了他对你有……”看了一眼酒惠板着的脸,又把剩下的话吞了下去。
酒惠转头问我:“还想请教公子大名。”我说:“温采。”酒惠说:“温公子是从外地来的吗?”我点头。他的神色有些恍惚,亦没再说什么。也不知是为什么,总觉得这个酒惠给人的感觉很熟悉,难道是因为他的背影像弄玉?
没一会,我们就到了弄玉的住宅。大门是关着的,我上前几步,正待敲门,门却自动开了。开门的人竟是弄玉。
他冷眼看着我,又看了看酒惠。我不大明白他怎么看上去这么不高兴,只得说道:“今天我出去迷路了,遇上了酒惠圣人,还是他带我来的。”弄玉嘴角微微扬了一下,眼中却不见笑意:“‘酒惠’、‘久悔’,你取这个名字还真取得妙极了。”
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问道:“怎么……你们当真认识?”弄玉依然是皮笑肉不笑:“何止是认识呢?简直是‘深交’了,你说是吧,‘久悔’公子?哦不,或许我应该叫你桓雅文,是不是啊,桓公子。”
桓……雅……文?
我先是一愣,随即渐渐明白了——那个杀害我所有亲人、一把火烧光我家、令我不到十岁就变成孤儿的仇人桓雅文?!我的胸腔竟是遏制不住的剧烈起伏起来!
我又是惊愕又是愤然地看着那个正低着头的人,心中的怒火一瞬间开始疯狂燃烧。八年了,我一直在日夜不停地练武,全然是为了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我紧紧握住双拳——
爹,娘!现在,我就在这里替你们报仇!我要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第十章 离别在即
一直沉默的桓雅文抬起了头,用一双清澈的眸子看着弄玉。弄玉回望着他,眼中却是无尽的恨意和冰冷。看到桓雅文那样的眼神,我竟然全身都像僵硬了一般无法动弹。他启唇也只说了一句话:“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已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怎么听都觉得他说话竟有些低声下气。我看了看弄玉,他戏谑地看着桓雅文,一字一句道:“桓公子今天居然有心情开玩笑了。”桓雅文咬了咬唇,双眼有些模糊,不敢再看弄玉:“你还是不肯听我解释么。”弄玉嗤笑了一下,抓着我的胳膊就往家里面走,顺手关上了大门。
手被他勒得生疼,可是满脑子都只有桓雅文喊出的那个字——哥。弄玉把我拖着进了屋子,狠狠地将我摔在了床上,自己坐到了椅子上,低头不语。午时的阳光从窗棂洒落,像一层金粉铺在他的面孔上,我不敢说话,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你跟着我这么多年,好像还一直不知道我的全名是什么。”我小心地说:“你不是说你没姓么。”弄玉苦笑了一下:“我姓桓。”我干笑道:“哈,原来你真的姓桓……”弄玉用手背轻轻撑着下巴:“方才那位桓公子,是我八年未见的弟弟。”
手心渐渐冒出了冷汗。告诉我桓雅文杀死我父母的人是他,叫我练功报复桓雅文的人也是他。可是这种时候,他却告诉我,桓雅文是他的弟弟!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还能报仇吗?难道我要持着他给我的剑,用他教我的武功,去杀和他流着相同血液的人?
我吸了一口气,努力平静道:“为什么。”弄玉上挑的眼朝我这里一瞥,轻笑道:“放心,我不会阻止你。否则我也不会告诉你是他杀了你家人。”我一下坐直了身子:“为什么?他不是你弟弟吗?”弄玉翘着腿,柔笑道:“你没听蜚蠊血母说么,梅影公子弑父母杀弟兄,父母死了,弟兄还没死呢,现在他要回去杀弟弟了。”
“我不听你胡扯。他做了什么事?”看见弄玉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只觉得心里凉得彻底。弄玉道:“与你无关。”我也不知是哪来的力量,竟不由自主下床走到了他身边。他回过头淡淡地看着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我蹲下身来,仰头看着他尖尖的下巴,以及那双没有焦点的眼睛。
我摸了摸他的头发,凉凉的,就像他那颗早已冰封了的心。他有些嫌恶地避开了我的手,把脸别到了另一边,眼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我一直盯着他:“你真的想杀了他?”他犹疑了一下,点点头。我又问:“真的?”他怔了怔,随即皱眉道:“你烦不烦。”
我一咬牙,双手勾下了他的脖子,他眼中略微闪过一丝惊愕的神色,还未来得及反应,我已吻上了他的唇。但也只是碰了碰松开了。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吻别人,紧张得手指都在发抖,立刻抱住他的身子,头埋在了他的怀中:“我不问你就是了。但你不要这样,我看了难受。”
他的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心里一跳,浑身紧绷。他却又挪开了手,沉默着一直没有说话。我鼻子一酸,眼泪流出,浸湿了他的衣裳。他身体微微一震,忽然将我紧紧抱住。霎时心慌意乱,我的脸开始微微发烫。
“采儿,我还差许多事没有办完,等处理完了这些事,等你报了仇……我就带着你回我们以前住的那个小屋,永远住在那里,平平淡淡地过日子,再也不出来了,好不好。”那声音轻得就像缥缈的云烟。
怎么都不敢相信是他说的话。我抬起头,却觑见了一双温柔的眸子。只知道自己越陷越深,再也无法从他的视线中抽离出来。或许,在那个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夜晚,在初见这个眼角缀泪痣的男子的夜晚,在我打算抛弃自己过去一切的那个夜晚……我就已经无法再从他的世界中离开了。
弄玉这几日都很忙,也没顾着和我说话。我一无聊,就只一个人坐在后院的水池旁发呆。水池很大,周围的假山倒映水面,不时几只红色的蜻蜓点水拂过,在上面划过一道道如碧链一般的涟漪。看着水面上蜉蝣跳跃,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
那天晚上月光素白如纱。水面上泛起了一道明光铮亮的星斑,中央竖立着的仕女雕像顿时变得斑驳陆离,几片翠色的荷叶漂在水面上,明明暗暗。我一个人待在庭院中,不知不觉又进入了走神状态。我已经决意要做一件事。
一个人在我身旁坐下。回头一看,是弄玉。他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疲惫之色,总觉得他没以前看去那么好看,尤其是眼睛。或许是我眼花。我对着他笑了笑:“你的事忙完了?”弄玉轻轻摇头:“估计是没法了,我做事太不谨慎,原来父亲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