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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煜翔又转过身,苏嫣雪站起身,走到架旁拿过架子上的棉帕,又折回池边为煜翔擦洗肩背,温热的水滑过他的皮肤,留下点点露珠,苏嫣雪不得不承认,身为一个男人,他的皮肤委实太好了一些,紧致而富有弹性不说,连毛孔都细得几乎看不清楚。
煜翔轻舒了一口气,在苏嫣雪柔和的力道下渐渐放松了身体,就像一个长期处于极度疲劳的人,忽然间得到了解脱一般。
“皇上有心事?”不知是想打破这太过静谧的尴尬气氛,还是自己内心真的有此一问,就那么莫名其妙地,苏嫣雪就是问出了口。
“哦?”煜翔微垂下头,似乎有点惊讶,“爱妃何出此言?”
察觉自己失言,苏嫣雪笑了笑,摇头道,“没什么,臣妾随便猜的,皇上不必介意!”
半晌,二人皆无语。又过了一阵子,苏嫣雪放下手中的棉帕,正待起身去取另一条,煜翔忽然开了口,“你说得没错,朕确实有心事!”
苏嫣雪一愣,半蹲着身子没有再动。
“这次祭天,各路藩王与诸侯都来了皇城,他们并不是多看重朕,也不是多好奇这新添的贵妃之位,而是朕早先曾放出风声,说要裁撤军饷,他们想要知道虚实,所以才会这么积极!这其中也包括你父亲,定远侯苏蒙!”
裁撤军饷?苏嫣雪眨了眨眼,忽然觉得这剧情有些熟悉——对了,这不是康熙对抗三藩的策略吗?他什么时候也学会了?
不对,这个时代明显在清代之前,而且是个陌生的时空,并未载入史册,谈不上谁学谁,难道煜翔也有成为千古一帝的潜力?
苏嫣雪不禁低下头,仔细地看了看他的后脑勺,委实没觉得与常人有什么不同,倒是发色漆黑如墨,顺亮得让人有些嫉妒。
“爱妃觉得朕裁撤军饷可有不妥?”
见苏嫣雪半晌没有说话,煜翔回过头,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丝少有的认真。
苏嫣雪摇了摇头,起身走去取另一方棉帕,“臣妾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治国安邦是皇上的责任,只要皇上觉得有必要,那就一定有皇上行此必要的理由,无所谓妥与不妥!”
“朕此举可是会削减你父亲的实力!”
见苏嫣雪折回,煜翔又轻甩出一句极具试探性的话。
“削减与否,与臣妾有关吗?”
苏嫣雪蹲下身笑了笑,语气很淡,却回击地很有力。
煜翔闻言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看了苏嫣雪许久,忽然轻笑了一下,点头道,“如果这宫里的女人都如你这般聪明,那朕真是省心了!”
“可能到时候,皇上就该费心了!”
试问这世上有哪一个男人希望自己的女人比他聪明呢?
煜翔笑了,似乎明白了苏嫣雪话中之意,“可是爱妃就很聪明,而且,朕喜欢你的聪明!”
苏嫣雪也笑了,却笑得颇有些自嘲,“那是因为,臣妾只是在装聪明而已!”
如果她真的聪明,一开始她就应该像别的女人一样,对他假意奉承顺从,可能失去了身体与自由,最起码她还可以保有自己的心,而且可能不久之后,他就会厌倦她,继而漠视疏离,到那时,她还有可能会找回失去的自由。
而现在呢?她却只能作茧自缚,无奈地在他的棋枰之上,步步为营。
第四十二章
那一夜,煜翔留在了紫霞宫。
然而两个人之间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饮酒,她品茶。他挥毫,她弄箫。他观星,她赏月。或自得其乐,或谈笑风生。然后他赋诗,她却说她不会。
他笑,因为他不信。她也笑,因为她终于说了一句真话,而别人却不信。
他喝得酩酊大醉,她笑得痴然如梦,两个不甚清醒的人,却背靠着背一起看到了日出。
那时候,他不是君主,她也不是嫔妃。
朝阳升起后,她却睡了。阳光淡淡地洒在她脸上,闪闪烁烁,仿佛是会跳舞的音符。她看不到,但他却看到了。
她醒来,他已经离开,只在她的头侧留下一只团龙玉佩,很精美,很尊贵。
她时常抚摸着玉佩,却不知它代表着什么,但是她隐约觉得,经过那一夜,一切都已变得不同。
“小姐,容妃娘娘来了!”
紫月挑帘走了进来,见苏嫣雪又在摩挲着那只玉佩发呆,不由地摇了摇头。
苏嫣雪回过神,将玉佩放回抽屉,示意紫月请容妃进来。自从煜翔在她这里过了一夜,她这紫霞宫就再无宁日,牛鬼蛇神一个接着一个地轮番上阵,连庄夫人都亲自驾临,只不过七、八天的光景,崭新的门槛便被踏掉了漆,瞧着都有些惨不忍睹。
“给姐姐请安了!”
容妃笑呵呵地走进门,脸上喜气洋洋,如果不是这个时代没有彩票,苏嫣雪还真以为她中了五百万。
苏嫣雪客套着笑了笑,赶紧招呼容妃坐下,“妹妹怎么有空来我这紫霞宫?听说你最近正忙着学什么胡旋舞,忙得废寝忘食呢!”
容妃一摆手,笑道,“哪儿有那回事!臣妾这副懒骨头,怎么可能有那个勤快劲儿?不过是学着玩,寻个乐子罢了!倒是赵婕妤最近学琴学得起劲,据说那安阳殿一连几天都是歌舞升平的呢!”
经容妃这一提,苏嫣雪也发觉好久都未见过赵婕妤,这一想起赵婕妤,又不由地想起了云述,他现在会在安阳殿吗?
侍茶女官端来香茶,苏嫣雪笑着接了,才道,“瞧你说的,有咱们卫国第一琴师亲自相授,哪个学生能学得不起劲呀?”
“姐姐可是羡慕?”容妃接过茶,还不忘调侃。
苏嫣雪笑了,放下茶碗,“当然羡慕!不过我可没那个福气!这抚琴呀,还是得好性子的人才能学得起来,我这一副急躁相,怕是能气死夫子!”
容妃闻言,一脸不赞同,“姐姐这性子,可是天下难寻的妙人儿,那夫子想找还找不来呢!不过依臣妾看,姐姐的大才,哪儿能搁在玩乐上啊?后宫琐事那么多,姐姐以后怕是忙都忙不过来,即便是姐姐想学,也没有时间呀!”
苏嫣雪见状,心思一转,便已明了容妃此来的意图,看来这协理后宫的目的一日没达成,她便一日不会罢休!难道这后宫管辖权的诱惑力真的就这般大?
“我怕什么!不是还有妹妹你帮我吗?”
罢了罢了,她想要,她就成全她。只是不知道煜翔是怎么个看法?
“姐姐的意思是”
苏嫣雪说得这般爽快,倒是容妃有些转不过弯儿来。
“我的意思是怎样,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的意思是怎样,咱们还是需要皇上一个准信儿不是?”苏嫣雪笑着看了容妃一眼,给了一个太极答案。
容妃点点头,“姐姐说的是!不过这事也不能再拖了,臣妾宫里的那些个奴才都快反了天了,再没有个宫规惩罚一下,臣妾真怕是管不动了!”
“得!只要皇上同意——”
苏嫣雪的话还未说完,门外通禀太监便高喊了一嗓子“皇上驾到”,众人一听,急忙起身的起身,跪地的跪地,皆敛容静候。
刚说到他,他就来了,这来得也太是时候了吧?难道这就是天意?老天真的有意让容妃协理后宫?
苏嫣雪低垂着头,委实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煜翔以折扇撩开门帘,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众人急忙请安,尤属容妃的声音最高,瞬间便引起了煜翔的注意。
“哦?容妃也在?大家都免礼吧!”
众人谢恩平身,苏嫣雪让开身,煜翔在软榻上坐了,又笑道,“朕打搅你们了吧?你二人都聊什么呢?”
容妃笑了,“不打搅!臣妾与姐姐也正聊皇上您呢!”
“哦?”煜翔一听,顿时来了兴趣,眼光却是瞧着苏嫣雪,“爱妃都聊朕什么了?”
苏嫣雪垂首一笑,轻道,“也没什么!只是容妃妹妹在与臣妾商量协理后宫的事情,臣妾说此事还须皇上做主,刚起了个头,皇上您就到了!”
“原来是这样!”煜翔点了点头,原先的兴致却明显低了下去,“这事是朕疏忽,贵妃现在既已是后宫之主,那这后宫之事,就由贵妃做主,朕无异议!”
“既如此”苏嫣雪想了想,笑道,“那臣妾就直言了!臣妾入宫日子尚短,宫中还有许多事情都不明白,现在让臣妾一人打理后宫委实有些困难,所以有容妃妹妹相助也是一件好事,如果皇上没有意见,那臣妾就允了容妃的请求,让她协理后宫!皇上觉得可行?”
煜翔看了容妃一眼,略一沉吟,道,“既然这是爱妃的意思,那朕就准了!贵妃主理后宫,督导一切,容妃从旁协助,但不可擅越,你二人有事无法解决,可以找朕商议,但切记一句,后宫绝不可乱!”
“臣妾遵旨!”
协理后宫一事尘埃落定,苏嫣雪此时却没心思去看容妃的表情,见侍茶女官为煜翔奉上香茗,急忙走过去接了,又道,“皇上政务繁忙,来紫霞宫可是有事找臣妾?”
她方才看了一下漏斗,现下刚到巳时,正是奏折往复的繁忙时期,他为何会跑来紫霞宫?
煜翔接过茶碗,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容妃,方才对苏嫣雪笑道,“没什么大事,朕只是批阅奏折有些累了,所以来爱妃这里转转,顺便告诉爱妃一声,今晚朕要为几位藩王与诸侯践行,在宣吉殿设了酒宴,爱妃身为贵妃,须要一同出席!”
“臣妾?”她也要陪宴?
煜翔笑着点点头,“诸位王公都想借此机会仔细瞧瞧朕这位新贵妃的风采,说是在大典之上一晃而过,没有看清啊!”
容妃笑了笑,接过话茬,“贵妃姐姐天姿国色,今晚怕是要惊呆一群人了!”
听出容妃话语中的一丝酸意,苏嫣雪略一思量,笑道,“皇上,听说容妃妹妹最近在学一种胡旋舞,而且现在已经小有所成,何不让容妃妹妹与臣妾一同去呢?也好让妹妹为皇上献上一段这新学的舞!”
俗话说,枪打出头鸟。如果不想成为众矢之的,那就不能独占鳌头。倘若她一个人去,所有的枪就没有选择地只对准她一个人,但是再多一个人,那就是五五分成,危机也就降低了一半,何乐而不为?
“胡旋舞?”煜翔挑了挑眉,点头道,“这倒是个朕从未看过的舞蹈!那容妃可想与贵妃一同去?”
容妃笑了,“臣妾练舞本就是为了给皇上助兴,如今有此机会,臣妾当然愿意!”
苏嫣雪闻言,眉头微动,却未言语。也不知道方才是谁说她练舞只是寻个乐子罢了!唉,这女人呀,果真是这世上最善变的动物!变色龙它算个屁呀!
煜翔点点头,站起身道,“既然这样,那容妃你好好准备!朕回去了,前头还有许多奏折要看,你们接着聊吧!”
“送皇上!”
二人送走煜翔,容妃心不在焉地客套了几句之后,也兴致勃勃地走了。苏嫣雪坐下喝了几口茶,忽然想起了云述,遂急忙叫来紫月,两人一同去了安阳殿。
到得殿门口,已可听见殿内悠扬的琴声,袅袅铮铮,仿若人间仙乐一般,美妙得无法让人不驻足聆听。
苏嫣雪轻倚殿门,闭目倾听——
铮声漫漫,仿佛清瘦的寒梅在笙歌深处悄然隐去,冶艳的桃花已恣意湮染了画屏,春意酣畅的图卷,枝头闹,繁花俏。
扣弦丝丝,宛如少女无尽的愁思,千笺写倦,流年辗转成指缝间细碎的风絮,山重水复间依稀多少过眼云烟,淡化为水墨画中离别的留白。
余音袅袅,似是一缕酣然清醉的的风花雪月,在飘然而落的桃花里渐次渲染,流于昨年的云烟,被流逝的风河轻轻拂去,终如冷月般静默。
一曲终了,苏嫣雪睁开眼,若有所思地看着琴声传来的方向,若论琴技,此曲必是云述所弹奏,可是为何他要把一首春日之曲抚得如此忧伤?
愁绪、离别、流年、冷月、沉寂,人人都说乐为心声,他到底想要借着音乐诉说些什么呢?苏嫣雪垂下眸,想起花灯会上他意外地出现又神秘地离开,又想起淑妃说起他时异样的神情,似乎处处都透着古怪,这云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