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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来不敢说自己知道得一清二楚。
  不同于诗织的找定点式观察法,林宣到处乱窜,顺势滚到进藤的床,倚着窗眺望着降临的夜幕。进藤忙不迭跑过去让她下来,林宣置若罔闻,头也没回。诗织站在房门口,拘谨地捏紧衣角,很是委屈,满脸写着“我也想过去坐坐”,但出于中国传统的中庸思想的束缚,诗织最终还是放弃了,大步流星地走到进藤的书桌前,伸手就拿起一本英语参考书,翻了翻,叹了一口气。
  “进藤君,只看这么肤浅的参考书对考试帮助不大的。”一副老成的孜孜教诲的样貌。
  “这……知道了啦。”进藤一下子顾不上两个人,头转得跟吃了摇头丸似的,佐为掩嘴偷笑。诗织见此状,脸刷得红了。
  林宣回头,看到诗织的反应,说道:“拜托,你这种英语六级大师跟这种乳臭未干的低级生没啥好谈的啦。还是管管你泛滥的感情吧……”一脸窃笑。
  诗织像被说中了心中所想,一下子咬住了下唇。
  进藤亦像被说中了致命弱点,马上画上了好几个十字路口。
  “怎么啦?怎么啦?难不成是夕阳太红,把你们脸都照热了?”
  “少废话!快下来!”进藤不知怎么怒火冲天。
  “小光啊,多少也和气点啊,她们是客你是主啊。”佐为在一旁劝道。
  林宣暗笑,“佐为,这点你就有见识了。没想到一千年礼制也如此发达啊。还是说,你是从秀策那里学来的?”话一出口,便无法反悔,诗织心里一紧,发现苗头不对,但要阻止已为时过晚。
  “你、你怎么知道秀策?”佐为惊讶地有些语吃。
  “我、我,鼎鼎大名的本因坊秀策我怎么会不知道呢?笑话!……”林宣哪边不着往哪边倒,但类似的方法只有见着笨蛋才会奏效,小巧,实在不巧。
  “我不是指这个。”佐为立刻打断林宣的解释。进藤接着说,“我好像没跟你说过关于佐为的事情吧。什么秀策,平安时代,你是怎么知道的?”
  诗织在那边捏了一把汗林宣支支吾吾了一会,脑袋一转,立刻答道:“因为衣服和棋路!”
  “衣服?棋路?”二人一鬼异口同声。
  “嗯。”林宣清了清嗓子,开始以假乱真,“平安时代,男士穿着的衣服为狩衣,可不就是佐为身上的衣服吗?因此我断定,他死于那个王朝。之后,上回在海王,我有看到你的前面几盘棋,棋路有板有眼,可以看出下棋者已身经百战,也就是说,那些棋不是你进藤光下的。之后仔细回忆那些棋谱,发现与江户的本因坊秀策所下的棋十分得相似,便断定了佐为曾经认识虎次郎。”
  精彩的推理过程,诗织暗自拍了拍手,眼都呆了。
  “噢,原来是这样啊。”佐为若有所思,最终还是相信了。
  “亏你还真会乱想。更加奇迹的是,乱想竟然还能全部猜中。”进藤光话一出口,林宣便飞来一只枕头,正中他的面部。
  “谁说我是乱想。我这是逻辑推理!”林宣叫道,忽然一顿,又是一笑,“当然还有某只漫迷鼎力相助。”眼光游移到诗织身上。佐为木然地看了看诗织,弄得她浑身僵硬不得动弹。
  林宣跳下床,直接忽视了在那里破口大骂的进藤,走到诗织身边,对着佐为笑道,“大人,这女孩虽为异种,又是外来生物,对你的情况却比我还熟悉,对你的崇拜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啊!”
  诗织被林宣说得更加紧张,嗯嗯啊啊地半天没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你这是怎么了?我们的口语天才?”林宣十分之满意。话里带刺,语气委婉,绵里藏针。
  佐为一脸莫名,分明是没搞明白具体情况,眼睛缩成质点,额前搞笑地翘起一簇头发。诗织叹了一口气,“没、没什么。”
  诗织有意无意地在意着眼前这个自她翻看棋魂后便迷恋上的角色。紫色浓密的秀发,时而犀利时而动人的眼瞳,挺拔的鼻梁,绛紫的唇,让人过目难忘。她喜欢他,因为他那份对围棋的千年执着;她喜欢他,因为他那对世事的懵懂与可爱;她喜欢他,因为他的身上不时散发着高于一切的气质。而那白皙毫无血色的肌肤,破碎了她对他的所有幻想——即使她穿越到了这里,这个世界,也注定不再会有他的生命。
  佐为看着诗织略微失落的表情,问道,“怎么了?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不、不。没、没什么。”诗织拼命地摇头,默默叹息自己的语言天赋到了这个千年魂魄面前就变得失灵以至一文不值了。
  一方面,林宣则和进藤吵得越来越凶,双方语速越来越快,简直比顺口溜还顺口溜。诗织无语了好一会,也懒得去理会林宣,转头看着佐为。
  “佐为,我可以叫你佐为吗?”小心翼翼。
  佐为自是毫不拘谨,“无所谓啊。小光一开始也是这么叫我的。”
  “那么,在你知道这个世界不只有一个人能够看到你后,你会觉得奇怪吗?”
  佐为对这个疑惑有些后虑,“不会。虽然有些吃惊,有些难以置信,但是不会觉得奇怪。过去,和虎次郎在一起的时候,只有他能和我说话,只有他能陪我议棋,有时候,真的会很孤单。”
  “本因坊……秀策。”诗织念叨着。
  “是啊。本因坊秀策,虎次郎是他的乳名。”
  诗织抬头看着佐为,得意地笑了笑,开口便说,“日本的三大棋圣,都出自本因坊家呢。”
  看着佐为那因话题转移而有些木然的表情,诗织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秀策出生在濑户内海的因岛。10岁便步入初段,人称‘安艺小僧’,在御城棋19战中保持全胜记录,在数百年的围棋史上几乎没有人能够与之匹敌……这些,都是你的功劳。只是,天不假年。”
  佐为无奈一笑。“你知道得很多呢,小光对这些根本不清楚,我怎么叙述他都无心倾听。”
  “不,”诗织吐了吐舌头,“这些都是宣告诉我的,一开始我对围棋什么的……呵,根本不明白。”
  “那么……”佐为有些讶异,刚要开口,便察觉到进藤败北的动静。
  林宣挽了挽袖子,带着胜利的旗帜,没等诗织反应,拉着她出了门,“走啦走啦,时候不早了,再晚点奈奈姐又要唠叨了。”
  诗织无奈,与林宣一同走到了玄关。进藤不情愿地被妈妈使唤着送客。站在门口,与林宣对视,双方一起板起死鱼眼,不一会眼中就起了血丝。
  林宣擦了擦眼,大步流星出了门。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再次是,让诗织捏了大把汗的中文。
  诗织忙不迭向他们告别,佐为却突然插上一句。
  “可以问一件事情吗?”
  诗织点了点头。
  “秋本,能够看到我下的棋便能辨认出是秀策的棋风,还知道秀策的事情,她是否会下棋?”佐为不知怎么的,很想知道这件事情。
  “嗳?”诗织有些讶异。
  进藤倒是一脸不所谓,“她不是早就说过了吗,她不会下的不是吗?”
  诗织皱起了眉,“宣说她不会下棋?她真的是那么说的吗?”
  夏风吹拂着树叶,走出“沙沙”的乐声,使夜变得宁静。
  “林宣她……会下棋啊。”诗织的一句话后,进藤和佐为都呆了。
  是夜。
  塔矢宅——
  吃完饭后,塔矢坐在书桌前,拿出林宣的笔记,干净的封面,不花哨。翻开一看,顿时有些傻眼,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惊讶的表情。
  明明是英语笔记,词组摘要、必要翻译,外加一些解释,却成了一套系统待完善的三国语言式笔记。一排整齐的英语字后,搞笑地冒出了几个奇形怪状的片假名,一些不通顺的日文句子,便用了一条直线划去,紧接着,便是一大串他看不懂的文字。凭着印象,塔矢断定那并非什么古老的文字,而是现代简体中国文字。在笔记的第一页,没有写姓名,只有一句还算正规的日文文字——“鸳鸳相抱何时了,鸯在一边看热闹”,字迹是清楚了,只是意思,他不太明白。
  苦笑着,他完全理解了林宣的那句“好自为之”,合上笔记,看着窗外的月色,思绪游离片刻后,起身去摆棋谱了。
  章节八
  “诶,诶,听说了吗,这次的比赛,岸本八成是要把主将让位给塔矢了。”
  夏季赛将近,海王围棋社社团教室里总是时不时的出现一些小动静。
  “那还用说吗?海王的强将就算再强,也不可能下得过塔矢,他可是名人的儿子啊。”
  “真弄不懂,明明已经是职业的水平了,干嘛还要跑到中学生水平的围棋社呢?难道他是在炫耀?”
  挑拨的声音,“我看就是这样的!”
  夏日的和风带着丝丝愁伤,拨弄着透绿的树叶,却隐约划过几系淡粉色,犹如早春的樱色。夏叶从空中飘落,点水化作涟漪。
  女孩的黑色皮鞋瞬间踏破了这片宁静,空气中顿然充满了愉悦。
  “诗织,诗织,跟上,跟上!”林宣边踩着水潭前进,边向身后的诗织喊着。
  “等等啊,林宣!”诗织的体质远不如林宣,跟在她屁股后面,除了手忙脚乱就是手足无措。
  “快点。快点。”林宣没有停下脚步,“再慢一步就要迟到了!”
  诗织叹了一口气,使劲全身解数赶了上去。因为自己是外来交换生,一直住在学校宿舍,与林宣汇合后,便住到了她家,两个人早晨一同上学,晚上,她便跑到海王去等待林宣闹够了大大咧咧走出校门。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像是两人又回到了昔日的同学时代,只是,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再次叹一口气,她无意识地看了看手表,顿时大叫起来。
  “死林宣!到点了啦!”接近暴走。
  “噢。”林宣很平静地应道。
  “噢什么噢啊!难道海王的校规没有“不准迟到”这一条吗?!”
  林宣咧嘴,“怎么可能,只是迟到也无所谓,我又不是没经历过。”
  青线,无数青线。
  “秋、本、宣!我没功夫跟汝一起疯,今天还有社团活动,先走一步了!”
  看着诗织加快脚步,林宣耸了耸肩。社团活动,她又要去见佐为他们了,那小妮子,既幸福又饱眼福,成天都在做梦。无奈,暂且便任由她去放肆去感情泛滥吧,只要她快乐,就好。
  看着诗织兴奋地面对每一次天明,她想她终会妥协。
  任她去吧。
  看着诗织远去,林宣也加快了脚步,若赶不上那班地下铁,这个上午的课便只能全翘掉了。
  教室里一片死寂,只能听到挂钟“滴答滴答”的声响,全班都重重咽了一下口水,塔矢仍然在看书,这种讶异的气氛时不时也迫使他抬头留意了一下四周,留意了一下自己前左方的那个显眼的空位子,也是整个教室目前唯一的一个空座位。
  英语老师额前淌下了黄豆大的汗水,忙不迭地擦拭,“呃……同学们,我们开始上课吧。”
  正当全班的人都默默地翻开笔记时。惊天动地的喊停声让桌子与他们一齐跳。
  “且慢!且慢!”林宣气喘吁吁地甩开教师门,上气不接下气,“今、今天实在不凑巧,天时地利人和我都没碰着,只能自认倒霉徒脚狂奔而来,看在我万米冲刺的份上,原、原谅偶吧。”
  几个与林宣混熟的同学为她捏了整整一桶汗。
  英语老师的眼镜反了光,沉默了好一会,“姑、姑且回座位上课吧。”对于林宣这样的学生,他已经无话可说了。她迟到,她早退,她翘课,她捣乱,他只能认了;她认错,她解释,她狡辩,她佯装,他也无权发挥其为人师表的威严。在林宣面前,他失去了许多,包括作为一个老师的尊严。
  林宣乖乖回到座位,回头看塔矢,塔矢意会地笑了笑。
  之后的整节英语课,林宣疯狂地做着笔记,像样的翻译了几句,当作锻炼日文文字笔书(字体被社青春嘲笑,至今尤在记仇),写到实在累了,接下来的便是一大堆的中国简体文字。忽然想到上回借塔矢笔记,隔天早上他无声无息地将笔记放在了自己的课桌上,半个字也没问她笔记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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