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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进藤的不是,只是像个闷葫芦一般,成天睁着死鱼眼,惹不起的样子。进藤的院生时代似乎来临得十分顺利。
不似樱花寥落,时间过得飞快,眨眼便过了年。林宣仍然在海王就读,变化的是,她已成了个临考的国三学子,与筒井他们齐肩,却也明显高人一等。到了冬季,塔矢一路顺风地踏入了职业棋士的世界。那晚,芦原兴奋地打电话给林宣告诉她这个好消息,一聊便是三个钟头,这两个年龄差太大的人却在某种程度上有太多的共同语言,以至于诗织吵着闹着要跟林宣分房睡,她其实很清楚,每次芦原来电,讲得都是塔矢的事情,林宣总是不着边地将话题扯到别处去,每次挂电话之后,林宣一定会睡不着觉,沉默着望天际,通宵达旦。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诗织隐约发现,林宣的身体日渐清减,面无血色,虽然仍成天一脸坏笑,实际上应该很累吧,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没打算大肆地当面去问,只想旁观着细细探察一番,说不定,林宣真遇上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这几日,进藤虽进入了院生行列,日子过得却不是很轻松,在一大群幼龄棋士中节节败退,好几次心情变得不堪一击,佐为很为他担心,多次为他鼓劲,下指导棋替他纠错,但这样的法子只治标不治本。学校里,诗织找进藤说话聊天,佐为便偷偷向她诉苦,眼泪汪汪的佐为弄得诗织心里软软的。
“治病要对症下药的啊,尤其是小光的心病。”诗织似乎在卖关子,有些吊人胃口,佐为凑到她身边。
“什么心病?”
诗织呵一声,没有正面回答佐为的提问。
“此病需解心草做药引,佐为关照三分,夜半安眠少许,最重要的是,你不能再和他下指导棋了。”
佐为手中的纸扇一收一合,点头道,“的确。下指导棋的话,他会不自禁地跟随我的脚步,渐渐忘记自我意识,指导棋只是引领对方进入正确的思路,不是阻塞。”
诗织满意地点头,“你已经懂了。”
“那么,”佐为又忽的想到了什么“‘解心草’又是何物?”
“呵……此物即不在深山野岭,亦不藏于湖海洞天,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明白了。”佐为会意一般地眯眼笑起来。
这一年的冬天不会太轻松。很快,林宣从芦原那里收到了塔矢临战的消息,对手挺bh的,就是嗜好摇扇子的座间王座,林宣心里是很想去观战的,却始终提不起兴致。诗织自作主张,在一旁煽风点火,还特地打给了芦原叫他亲自将林宣绑到日本棋院会场。
“不就是一盘棋吗?用得着那么兴师动众吗?……再说,我看的棋谱无数,少了这一回也没差啊!”林宣嘶哑咧嘴道。
“闭嘴。”诗织一把将林宣推进了会场。芦原好说歹说将一副臭脸的林宣劝进了观战室,在坐的人即刻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门口,一个个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打量着林宣。
真柴童鞋,与塔矢同届成为职业棋士,满脸的麻子,坏笑+一嘴风凉话,表面上自愧不如实际上自命清高。
“芦原先生,这是本届的院生吗?”真柴一脸漠然,指着林宣问道。
“不,她不是院生,”芦原先林宣一步作了答,“她是小亮的朋友,我带她来观战的。”
小、亮、的、朋、友……
众人将目光全部聚集在林宣身上,完全把她当作焦点一般瞩目着。林宣咳了几声,白了芦原一眼。“朋友”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习以为常又缺之不可的词汇,朋友不似恋人那般,容易成为被注意的对象,就连狗仔队也明白其中的举足轻重,但是,这样的逻辑牵扯在塔矢的身上,便不成逻辑了。林宣,她只是塔矢的朋友,为什么在场所有都像在看塔矢的恋人一样打量着她,眼光异样。
天呐,饶了我吧。林宣转身打算甩门走人,却被芦原一把拉住。正巧,和谷和伊角并肩走了过来,与待在门口进退两难的林宣撞了个正着。
“咦?这不是小宣吗?你怎么在这里?”伊角带笑说。
林宣瞅了瞅一边闷不做声的和谷,顿时有点得意,“来偷拍咯。”
“偷拍?”伊角有点被吓到,“偷拍什么?”
“偷拍你们约会咯!”林宣故意放大了声音。
“小宣你这是……”芦原似乎明白了林宣的意思,顿然用异样的眼光望向伊角与和谷二人。
“你、你胡说什么?”和谷实在太率真,脸刷得一下,全红了,拳头挥了半天,却没见要打人的架势。
“小宣你真的误会了。”伊角一边阻止和谷的粗暴举动一边向林宣极力解释,以保自己的清白之身。
“解释就是掩饰,解释就是借口。”这种事情,虽无法一概而论,但到了林宣嘴里,却都成了可能。
“好了,都进来吧,快开局了。”芦原匆忙道。林宣叹了一口气,考虑到礼仪问题,每她选择与一些院生一同坐在远处,电视上只出现了一个黄色的棋盘,看不到塔矢的身影,却能够清楚感到那种临战时瘆人的气息。
“太厉害了!小亮!”芦原不禁叫好起来,“判断水平与反应能力都超群啊!”
“塔矢亮的话,不管从哪方面考虑,都已经是职业水准了啊。”也有人这么感叹。
“但是,只可惜……”林宣叹气,说出了十分不服场合的话。
只可惜,他最终还是要输了这盘棋。
“啊,座间王座反击了。”
一开始,塔矢便发挥了他与生俱来的天赋力,处于优势地位,只是考虑得再怎么细密,也总会有遗漏的地方。他从小便与年长的人对弈,从来就不知“紧张”为何物,下棋的目的有二,体会过程的刺激,与分享终局的悲喜,他从来未考虑过,对方会在什么时候对自己抱有什么样的想法,他在下棋,对手并不是坐在对面的人,而是棋盘上每一颗棋子。
这样的孩子,很少讨人喜欢,特别是对于座间王座这样的人。如此一来,塔矢的每一处疏漏,他都会睁大眼睛捕捉。
不管怎么说,塔矢才刚出道,不可能一路顺风。
不管怎么说,对方是座间王座,论经验论力道,都更胜一筹。
这一盘棋,塔矢非输不可。
“糟糕,小亮考虑得太多了,多余的地方也想了,这下惨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细微的变化对下棋的人来说,需要深思熟虑后才能做出判断,但之于观棋的人,一眼便能判断出来,这究竟是什么逻辑呢?……林宣至今还没有透彻得领悟这一点。
被抓到弱点后,塔矢的棋开始节节败退,左下角的子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十分诡异,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中间的棋散了,左下角那块地方为什么一直不攻呢?”
这时,院生那块地方开始私下讨论。伊角一边摆着棋一边揣测道。“那块地方对于黑白两子来说,都不是非常稳固,以至于彼此都不愿轻易落子。”
“既然芦原上了上风,稳固了中盘,左上角拿下不是问题……”和谷说到一半,眉毛微微一动,似乎有了什么新发现。
“怎么了,和谷?”
“没觉得这地方太安静了吗。从开盘到现在,塔矢似乎很少理会这个地方,稀疏得只有几子,王座竟也一直没敢去动那个地方,按理来说,应该是可以一气呵成占领的啊。”
林宣扶手托腮,有意无意地盯着棋盘,“因为塔矢在那里摆的子棋型太微妙了,从心理学方面分析,一般人都不能轻举妄动吧。”
“……仔细一看,好像确实如此……”伊角眉头微动,略有茅塞顿开之态,但很快又疑惑了,“如此怪异的棋型,不会只是塔矢无意吧,如果是那样,那王座岂不是小心过头了。”
林宣含笑点点头。
这是一场心理战,看谁先撑不住气。
只是,她隐约有一种不安感,就好像,自己漏考虑了什么。
尽管左下角一处引起不少议论,但总体来看,塔矢还是处于下风,赢的机会逐级下降。芦原叹了口气,缓缓离开座位上,打算出去,方开门,进藤光便一脑袋撞进了屋。
“塔矢下得怎样了?!”
“进藤?!”和谷埋怨,“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都快终局了嗳!”
“不、不好意思……”进藤连胜道歉后,立马将注意力转向电视,不禁有些色变,“这……”
“这是他下的棋。”林宣淡然地发话,话里有话。
进藤转身,看到林宣后有如见了鬼似的,吓得跳了起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宣哼笑两声,脑中正在搜索该用什么语气来逗逗进藤,视线一篇,塔矢刚巧下了棋,霎时间她再也没说什么话,两眼直瞪瞪地盯着电视,表情有些呆滞。
“什么?”
“看啊,快看,左下角的棋在无意间厚实了!”
全场不禁哗然。
“活了!活了!中盘活了!怎么可能?”
那片本应该安静地被封锁的地盘,无形中成了整盘棋的要塞,塔矢手上最后的王牌。究竟是怎么回事,其中的微妙之处,大家一时间无以揣测。
佐为用扇子轻敲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塔矢下的棋,嘴角浮出一丝笑意。
“有趣。”
接近终盘了,塔矢选择在这个时候起兵反攻,势必是背水一战,他凭借着左下角所摆下了王座最不敢碰的棋,也步开了自己最不敢下的棋。
“怎么回事……?”林宣念叨着,眉头紧缩,“他该输的啊……”
林宣微微摇着头,不敢再看下去。
下雪了。街道上都是皑皑的白雪,林宣在会场的棋室里,透过玻璃窗望着外面的飞雪。塔矢打开门匆匆走进温暖的屋子,发现只有林宣一个人坐在里面。他有些惊讶,但没多想。径直走到沙发边,脱下西装外套,着上备好的外套。
窸窣的声音久久不停,林宣没有回头去看他,却能感觉到这个人温热缓和的呼吸。
房间安静得只能听到,空调吐暖气的声响。
“恭喜你,赢了王座。”淡淡的,不像是贺喜。
“……芦原先生跟我说过了。”塔矢没有表示什么,只是这样一句话。
说过了?说什么?……说她来看他下棋,看到了如此一盘出人意料、精彩至极极的棋?
“左下角,真的太有趣。”林宣的语气带有嘲讽。
“……?”
林宣耸了耸肩,深深叹了一口气。
“空城计……你真的把所有人都骗了呢,包括我也是。”
塔矢淡淡笑了笑,隐然有些无奈,他走到林宣面前,将手中的红色围巾递了过去。墨绿的发丝拂过纤细的轮廓,白皙的体肤与那种暖色形成愈为鲜明的对比,墨绿色的瞳孔无比深邃,注视了眼前这个一脸愁容的女孩。
这丝暖色映入眼帘后,林宣皱起的眉松懈了下来。
接过那条火红色的围巾,仿佛接受了一个现实,她有点不安。
这场雪,恐怕会下整个夜晚。
章节十
滴答——
滴答滴答——
下雨了。一个周末,原本是放下沉郁的心情踏出家门尽情挥霍光阴的日子,只可惜,下雨了。
林宣扶手托腮,坐在哈根达斯分店的餐桌上,隔过透明的玻璃窗,是连绵的雨季。似乎是想事想得出神,她总有意无意地地将短而硬的指甲掐进指尖,桌上的哈根达斯已经融化了一半。诗织不敢轻举妄动,外边是连绵的春雨,里面是熟识的暖气,千方百计把她拉到这里,好端端的一个春天竟叫了巨无霸型的冷品,自己还一口不吃,愣是呆在座位上望向窗外。不知道林宣究竟在想什么。
第一,她一定不会患上厌食症,大清早时还看这小妮子吞了十个肉包子,胃口大得很。
第二,她也不可能因为升学考试功课压力而懊恼迷茫,从来都是功课空白年段第一的林宣绝对不会鸟这种事情,学习的事烦不了她。
第三,她绝对不会受到打击遇到挫折,她没去让别人受刺激就是天下太平了。
如此一来,林宣到底是哪根经搭错了呢?
诗织左右打量着林宣,却见她一直没什么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