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28
职业棋士了,用自己的双手,他已足以创造出渐有水准的棋局了,有时候,真的好想大声告诉那个人,那个远在东京的人,一个名叫秋本的女孩。
时隔2个春秋了,时间的沙漏在反复的奔波中悄然流逝了,然而,那个女孩掐着自己的脖子将自己拽来拽去的痛苦感尤深刻地留在记忆里,仿佛每天都在不断经历着,从不间断。那时,那个女孩瘦弱不堪,满脸坏笑,举止恣意,确乎一个偏矮的小学生,而自己也还是不太起眼的拼命奋斗的学徒,就这么被她整来整去,就维护人权来讲竟毫无立场,悲哀。可现在,一切都变得迅速而突兀,两年的光阴,阿社的身高一下子蹿过了170,脸颊的变得修长,体型变得结实挺拔,已是一个十分抢眼,三分成熟的少年了。那么,她呢?有没有长高呢?有没有渐显娇小的身材与甜美的音色呢,阿社的思维于此时立刻中断,以警告它下文无可想象。
“哇塞,卷轴式啊,小伙子你是学营养科吗?”
忽然,一个留有秀丽长发的妇女挎着个竹篮子凑到阿社身旁,毫不拘谨地向他发问。
“不、不。这是给人代买的。”阿社并不想解释得太清楚。
“喔,你们是想集体开火锅吗?……那我得告诉你唷,开火锅的话,这种食材最对味了!……”紧接着,那妇女开始滔滔不绝起来,发语流利到仿佛照着一本食谱速读一般。阿社抽搐了一下。
“啊、啊,明白。”他也只能这样敷衍性地作答。
“小伙子,下厨的是你吗?”妇女继续问道。
“是吗?大概吧。”他照着小说的问答方式说道。
“不错呀!以后你的妻子一定很享福了!真好~!”
“……”阿社立刻露出异样的脸色,这妇女还真不是一般地会扯,他想他应该策划一下该如何脱身了。
妇女沉默了,目不转睛地盯着阿社的脸,“唉,不知道我们家千金是否喜欢你这一型的。”
“啊……?”阿社差点没站稳,这什么跟什么啊?!怎么这时又扯上她千金了,跟他又有什么关系,有没搞错啊,真是unbelievable!
“哦,不要意思,我的千金目前在东京就读,凭着我跟孩子他爸的优良基因,生来便长着一张可人的脸蛋,老实说,在松手让她独自去东京的时候,我真的很担心她被那里的死小子给拐跑再也不回来了。”妇女叹气道。
阿社愣愣地听着她唠叨,半晌才无奈地吐出一句,“然后……?”一个妇女跟着一个陌生的国中生谈家里情况,不觉得这样的场景很教人匪夷所思吗?阿社痛苦地用手掌拍了拍脑门,要逃离这种苦闷的状态,简直比与高段棋手下棋还让他手足无措。
妇女并没有注意到阿社的沉郁,围绕着她的千金继续她的话题,“所以,我一直在想,趁着过年叫她回一趟大阪,自己物色个女婿,让她马上相个亲定个婚,这样做妈妈的我多少也放心了。”她似乎乐在其中,但到底有什么可乐的?阿社对此毫无头绪。
这都什么时代了啊,还相亲?她在开玩笑吗?真是unbelievable!
“令千金应该是在校学生吧……”阿社挑了一个不是太尴尬的话题。
“话是这么说……她今年也才12岁……”妇女继续叹气。
12岁……那不是跟自己同龄?!……阿社汗颜,一时间儍愣着说不出话来。
“不过她已经是个高中生了唷,作为母亲我倍感骄傲啊,要知道生病之前我和孩子他爸从没发现过她还是个高智商的苗子。”
“生病?”阿社顺势把话题牵远。
“嗯,在她刚上小学的时候,被查处得了绝症,”妇女的脸渐渐沉了下来,不再有方才的自如,但她依然诉说着,沉浸在无尽的回忆中,“我们想尽一切办法,只希望她能活下去,可是无论我们怎么努力,存活的几率都微乎其微。”
“……”阿社见妇女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一时间无法做声。
“呵,可是任谁都没想到,她既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在场的医生护士都看到了,明明停止跳动的心脏恢复了炽热的温度,她真的复活了,而且身体没有任何异样!”妇女又恢复了不久前的雀跃表情。
“啊,这样吗……”阿社差点陷入剧情中了,但仔细一想,这样的事情有可能发生吗?至少以他的阅历还无法使他相信,“那然后呢?”
“然后,她就跟平常的小学生一样进入了学习状态,原本我还挺担心她跟不上进度,结果呢,她完全成了备受瞩目的天才!”妇女笑得愈发灿烂,看不到一丝作假的成分。阿社开始怀疑了。
“诶,那不是很奇怪。”
“才不,才不奇怪,”妇女拨过额边的头发,年轻的轮廓映在阿社的眼中,她的脸上浮出迷人的微笑,眼光中泛动着动人的微波,“理绘,她本来就是上帝赐给我的天使。”
顺着妇女的视线,阿社不禁望向了门外的天际,好似天空中真的会漫翔过一个闪着微光的天使。瞬间,他的视线中隐然出现了林宣的轮廓,顿时使劲甩了甩头。
这时,一卷轴的食材总算是全部找齐了。阿社付了款后,抱着几大袋食材踉跄着出了店铺门,那妇女还在门口思索着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你在哪里?能告诉我吗?”妇女缓声问道,并无恶意。
告诉她也无妨。
“社青春……你可以去关西棋院找我……”但为何要告诉她这些呢?
阿社微微欠身向她告辞,妇女莞尔一笑,“我想我的千金一定喜欢你这一型!”
又来了……阿社没有做任何表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不过,仔细想想,还真想见见那个女孩,不知道,她是否真的拥有天使的轮廓。
阿社走远后,妇女才提着个空篮子打道回府了,殊不知此行只是为了物色优秀的小青年,没料阿社正中下怀,呜呼哀哉,真是unbelievable!
“嗯,今晚就传真给理绘叫她过年回来~!”
东京。林宣穿着睡衣,咬着牙刷,拿着从大阪发来的传真,沉默了许久。
诗织凑到她身边,快速阅读了传真的内容,“唉?过年要回家吗?看来那对夫妇是想念你了。”
林宣嚼了几下牙刷的几簇毛,皱了皱眉,含糊地说,“过年回家是非常平常的事情,也难怪那对夫妇,但我为什么总感觉浑身不自在呢?……”
“唉?会吗?我怎么没有……?”诗织疑惑道。
“你当然不会,这表明有什么事情将会发生,而且只于我不利。”
“唉?不会吧。有那么可怕?不就是过年回个家嘛,又不会少快肉。”诗织似乎对此事表态了,她显然觉得林宣该去一趟大阪了,同时她也可以去找佐为聊天。
“不要。我怕一去不回。”林宣将传真丢到一边,“诗织,帮我回言,就说我直升高中后假期时都有课业,抽不出时间。”说罢便继续刷牙。
“咦!你不觉得这样很过分吗?名义上他们也是你的父母啊!”
“少搬出你的大道理,叫你回你就回。”
“唉……”
诗织叹了口气,将传真夹进了抽屉中那堆废纸里。
章节四
“yada,我说yada就是yada!”一个斩钉截铁的声音,亦乎带着丝丝的颤抖,诗织气愤地听筒甩向座机,引起了不小的声响,林宣和瓜子盘一起跳了一下。
嚼着数颗瓜子仁,林宣含糊地问了句:“介米了?”诗织有这样不冷静不端庄的反应实在是她有史以来见过的最不荒唐最不符常理的事情,看着那张娟秀脸蛋气得变了色,说话也变得有些语无伦次,一会儿英文一会儿日语的,不晓得电话那头究竟是哪号人物。
“……没什么。”诗织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背对着林宣在原地大口呼吸,不断运气。
“真的没事?”
“嗯,没事。”
“真的?”
“真的。”
林宣没继续啰嗦下去,即便她肚子里每时每刻都有扯不尽的废话,这种情况她也不太愿意轻举妄动,一直多愁善感温和似水的诗织此时成了一个连林宣也不敢刻意引爆的定时炸弹。她不知道这个向来温柔的女孩为何会如此暴躁,一定是那通电话影响了她的情绪,虽然林宣从头到尾都有在听她对话,可是在无法跟上诗织的语速,那流利的英文简直让她听着快崩溃了。于是,当事人的她可以说对发生了什么是一无所知。
“呐,诗织……”林宣将满嘴的瓜子仁吞进肚里,口留余香,脱口而出道,“瓜子吃吗?”
“……”诗织盯着林宣手上的瓜子盘迟疑了一会儿,转身走去阳台,“不用。”
“心情有好些吗?”紧接着林宣说道。
“呼……好多了。”
“那么,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林宣心里还没有底,不知道是否已是发问的时候了,然而嘴巴却比理智快了一步,这个时候,不只是诗织,她也变得不像她了。
“没什么。”诗织立刻装作若无其事地叹了一口气,一个人站在阳台上迎风深呼吸。
林宣被逼无奈着微微叹气,直起身子走到诗织身边,看着她挽起的长发随着微寒的风飘逸颤动,乖乖地倚着窗栏仔细打量着诗织欲怒不能的表情。
微风吹进了林宣的罩衫中,不禁让她打哆嗦,她有想缩回屋里的打算,却又不能放着诗织不管。
“宣,”诗织的眉微微颤了一下,像是做出了很大的决定,“我可能……要回美国了。”
天气越来越冷了,出门时,就算围上一条厚厚的宽大围巾脖子也好受不了多少。
塔矢回到家中,习惯性脱下外套挂上衣架,拨开额前的发,在手上呵了呵气,便走到了厨房。明子已将晚餐准备得差不多了,转身便看到塔矢正将饭菜端到餐桌上——职业的生涯中,塔矢正走着与他的父亲一样的道路,完全没有刻意去理会或在意那些将他视作“塔矢之子名人”的人,一步步靠着自己的实力走到现在,然而,不管在外面多么引人瞩目,他也只是年仅13的一个孩子,回到家中,也会依恋般地和父母谈谈家常,做一些一般孩子都会做的事情,露出一般孩子都会露出的笑意。
明子微微一笑,心中无限欣慰,这个孩子今后是否会走出不同的一条路,只能看他自己,而她所能做的,不过是一个母亲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小亮,今晚还有什么事情吗?”明子随口问道。
“没有了,”塔矢很自然地说,“今晚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似乎是用解脱一般的语气说的,好像在松气,又好像在撒娇。
“唉,嘴上说是要休息,晚上要要熬夜摆棋谱了吧?”明子很明白塔矢的心思,他有的不仅是天赋才华,他还有他的勤奋。
塔矢苦笑着将窗户合上,“不会,今天晚上本就打算让自己偷懒睡一下的。”
窗外的雪很干净,也很脆弱,轻轻的踩踏便会使其染上污色。塔矢刻意地没有合上窗帘,给玻璃那端留下深刻的微笑。
“啊,对了,”明子将饭菜摆放整齐后,又很自然地将话题转移到了另一边,“那个女孩最近都不见她来呢。”明子没有刻意地指定是哪个女孩,原因很简单,塔矢从小到大,会在家里接待的同龄人,她见过的能与塔矢相处融洽又走得如此近的人,只有一个,那个叫林宣的女孩。
“嗯……因为天气越来越冷了呀,而且她家似乎离这里很远。”塔矢坐下后,便拿起筷子开动了。
“唉?‘似乎’?你没去过她家吗?”明子一脸的不可思议,要知道,在刚开始时,塔矢事务还不多,那女孩差不多接连一周天天拜访,那时可是把明子吓坏了,还有意无意地站在客舍门外偷听了好一段时间。这样的交情,塔矢很少跟明子谈过他的感受,明子也理解,只是,只是女孩子接二连三地跑来,不去拜访一下对方的家,会不会有失礼节呢?(这不是跟相亲没区别了么……)
“不,又去过,只是已经不大记得是哪个方位了。”塔矢确实有去过林宣的贵宅,也踏进过那个玄关,但那时,他们还只是同学关系,或者连那个关系也有些牵强。那么,现在呢?现在他们的关系又如何解释?
没等到别人发问,塔矢便自我意识起来,这种现象十分异常,这种问题也同样难以言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