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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话,她依然在日本过着她的生活,他继续在中国逃避似的行尸走肉。或许还会见面,他希望那个时候她已找到自己的归宿,抑或淡忘这份荒唐的感情。
  “回日本后,我会先去教堂。”
  去教堂干什么?又为何要与他说?
  “我会向上帝发誓,我永远不会舍弃这份心情,即使接受神的谴责。”她从来不唯心,但在百般无奈时,神是最好的归宿。
  “……”进藤整个人都怔住,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他仿佛无力开口。呼吸急促,他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你的么?”唐突的话语,却不是简单的玩笑。
  “……笨蛋!”
  15岁,根本谈不上爱情。
  “对,我很笨……后会无期。”涵蓄头一回如此失礼,转身便大步离开。进藤想追过去,但是又该说什么呢?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独自撑着头苦笑,这个孩子害得他好惨。明明知道他放不下的人是自己的母亲,却依然坦然说出自己的心情,她并非那么顾虑到他人心情的善良的女主角,从一开始,她就用一种无可拒绝的势头闯进他的世界,纠结着他的感情,好让他一辈子也忘不了她的脸。
  她走进教堂,站在神父面前,心情也平复了几分。
  “有烦恼吗?”
  “……我爱上了我父亲的挚友同时也深深爱着我母亲的整整大我两轮以上的男人。”她微微闭上眼睛,却不是在忏悔。
  “那么,身为你父亲的挚友同时又深深爱着你母亲的整整大你两轮以上的男人,他是如何回应这份情感的?……又或者说,他还未察觉到?”
  “他很清楚,可他逃避。”想笑,笑着痛哭。
  “世俗的枷锁永远无法挣脱……”
  “什么世俗不世俗,我从来不屑。但是,他是因为身为我父亲的挚友才存在于我的生命中的,又因为深深爱着我母亲,我和他才会如此接近。抹不掉的干系,我不想让它们存在也难……”
  “你父亲的挚友同时又深深爱着你的母亲,这个男人想必已经经受着重压,逃避是人类的本性。”
  涵蓄不耐烦了,她撩过头发,双手叉腰。
  “万能的上帝就没有办法帮我解决这个问题吗?”
  “只要我们虔诚的忏悔,上帝会庇护我们的。”
  “切,我忏悔他就能听到?你怎么知道的?”
  “这……”
  “算了,上帝再万能也没用。世界上那么多人,轮到我的时候恐怕什么都晚了。”
  “啊,等等。”
  “再见了,神父。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上帝永远不要插手这件事,他从人类出现之前就存在了,我怕他太守旧太落后。”
  丢下一句话后,涵蓄走出了教堂。那个时候,正午十二时的钟声在回想湛蓝的空际。
  涵蓄篇(五)
  忙于各自的生活。花开花落,转眼一年的光阴就快过去了。涵蓄的脸蛋不再那么稚嫩,疯长的头发被高高绑起,干净的外表十分引人注目。只是笑容一味的少见,成了林宣心里的一个结。这个孩子平衡在理性与感性之间,不轻易触摸任何一端,一贯地行驶自己的意愿,很少在他人面前表露自我。
  秋季。韩国首尔举办了中日韩三国少年围棋比赛,作为在日本围棋界备受瞩目的新星,涵蓄的韩国之行似乎势在必行而且当仁不让。因为在韩国没有人照顾,塔矢分外担心这个千金在那个地方人生地不熟会出事,便硬拉着林宣随同。
  话说回来,一家三口似乎从来没有到韩国游玩过,踏入那片土地,让塔矢想起了二十几年前的北斗杯弈赛,心里叹了口气,不知道高永夏过得如何,虽然新闻报纸仍能看到他的一路风光,但他究竟变得如何,恐怕不见到本人是难以考证的。
  在首尔遇到进藤的确是个天大的意外。那时在街道上三人一起闲逛,迎面而来的就是那个一点儿也没变化的小子。四人站在原地,半晌都没说话,谁也没想到,那时表情最僵硬的竟是一边的涵蓄。
  塔矢温和地笑笑,虽然这个挚友的不辞而别,一别的几个春秋让他好一段时间处于低沉状态,但他却没有什么怨念,再次相见时,两个人叙叙旧,再来杀几盘,挚友依然是挚友。
  “臭小子!”
  霎时,林宣拴起裙子的下摆,气势汹汹地奔向进藤,仿佛要杀人一般。
  进藤本能地转身逃跑,两个人就在你追我跑中消失于父女二人的视线,徒留滚滚尘烟回荡在整条大街的空气中。
  进藤没能逃过林宣的魔爪,毕竟不辞而别这样的事情实在有些过分,林宣会有怨念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她一个人追过来,好吗?
  “臭小子……你、你休想逃……”
  不知道跑了几条街,两个人都筋疲力尽,瘫坐在石阶上大口喘气。
  “你追着要将我碎尸万段似的,我怎么可能不逃啊……”他没料到,自己可能如此轻松地开口和她说话。
  “将你碎尸万段就太便宜你了……”她似乎还有话要说。
  “我知道,我的确应该和你们说一声再离开的……”
  脑中一片空白,找不到借口搪塞。究竟是眼前这个女人太过聪明,还是自己已经笨到连编幌子都不会了?
  “我才不管你要走要留,你是死是活干我鸟事啊……”
  重击,进藤欲哭无泪。多年不见,一见面就吐槽,这个女人还是一点都没变。
  “我想宰了你是因为……”她还在喘气。
  “还是喝点水再说吧。”他勉强支起身子,当算去商店买些饮用水。
  “等等!”林宣实在没有力气起身拉住他,便大声喊着,“你以为你拐了涵蓄我没看出么?”
  “……!”
  愕然。
  “……涵蓄跟你说了什么吗?”
  “呵,她怎么会那么坦然。”
  “那……”
  “一个已经是职业水平的孩子,依然随身带着一本基础定石书,还翻得熟烂,我在一旁看着都快倒背如流了,你觉得这样正常吗?”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偏偏这本书还是你送的。”
  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她。
  “那只是她一时兴起,不必放在心里。”
  “我可不这么认为。”林宣平了平气息,直言不讳道,“当年你也15岁,到现在不也依然无法忘怀,而且还百般逃避,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一时兴起?”
  他曾听诗织说,林宣什么都知道,她清楚一切,所以,他才会选择离开她的视线,走得越远越好。
  “哈哈……”苦笑,“为人母的你目前不该关心这个吧?”
  “那我该关心什么,给涵蓄做个思想工作然后劝你离我们远远的?”
  似乎是在棒打鸳鸯。鸳鸯?……开什么玩笑。
  “我希望你正视涵蓄的心情。即便她还是个孩子。”
  天啊,这是一个母亲说出来的话?
  “如果这件事本来就是个荒谬的存在,那么请你早点结束它;如果它势在必行,那逃避也没有用,况且你也已经没有精力逃避了。”
  林宣站起身,冷不防扑在进藤后背上,隐约感觉到那个男人打了个颤。
  “如果你是我女婿,倒也不错。哈哈……”
  “别开玩笑了……”
  他还在排斥,但事态究竟会朝哪个方向发展,已经不是他一个“荒谬”一个“可笑”就能改变的了。
  若是明天太阳不再升起,爱你这种事,也不会发生。
  进藤倒在床上,双手遮住了脸庞,百般思索着什么,最终脑海中出现了涵蓄的笑容。那个孩子很傻,傻到让他心疼。
  塔矢似乎忽略了一件事,既然是中日韩大赛,中国的赵霖似乎也会参赛,如此一来。
  “诗织!”林宣抱住来访的诗织,努力往上蹭,脸颊贴着脸颊,十分亲昵。
  诗织还拉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路上突然撞见,便套进麻袋里硬拉了过来。
  林宣早已猜到是进藤。
  “哟……”她哼了一声,没再继续说话。
  场面沉寂了几秒,马上又回升了热度。大家在一起聊着过往的回忆。三个大男人二话不说看到棋盘就开始拼杀,林宣和诗织则聊起家常。只剩下涵蓄和赵霖迟迟没有话题。
  “过得还好么?”引出话题的总是赵霖。
  “嗯……”涵蓄耸了耸肩,视线不知该放到哪里。
  “想好自己该怎么办了吗?”
  赵霖眼眸深邃,微微笑着。
  “我想这件事塔矢阿姨多少已经知道了。”
  “什……”
  赵霖太过聪明,所有人有多少底,他都可以轻易摸清楚。
  “如果害怕这是苦恋的话,你原本就不该向他传达自己的心情的。你不会连这一步都没算到吧?”
  她算到了么?天晓得呢。涵蓄叹气,眼神是难得的迷离。
  “呀呀……那还真是一步臭棋呢……”
  “他38岁,我15岁;他45岁,我22岁;他50岁,我27岁……”
  她低语着。
  “的确,最终,你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因衰老而死去……”
  “闭嘴……”涵蓄用手捂住耳朵,身体轻颤。
  “如果你不敢面对这个现实,那就别指望他来做什么反应。”
  赵霖起身喝茶,没有再继续话题,这个家伙总是一针见血。几番话后,她清醒多了,却又迟迟不敢走下一步。
  爱你这种事,就像一场赌局,她未必会赢,却还是傻傻地下了所有的赌注。
  比赛进行地很顺利,发挥正常也很出色。中国与韩国相对时,赵霖可谓是让塔矢与进藤一行人哭笑不得。被宣阿姨纠缠着半夜三更看恐怖片,战前小睡了一小时自然也不够,昏昏迷迷地开盘,第一子完全没多想,却让对方匪夷所思。一个人昏昏沉沉地出招,另一个人也就糊里糊涂的接招,在战的人迷迷糊糊,观赛的不明就里。赛后看着赵霖依然半睡不醒的样子,大家彻底明白,但也亏得林宣的顽皮,这场对弈也算是轻松取胜。
  赛后大家一起去吃哈根达斯,有说有笑。涵蓄并没有什么食欲,只是坐在赵霖旁不断地碎碎念,中日对战时自己打了败战,为此一直心存郁闷。
  算一算,涵蓄除了寒暄和敬语,基本没与进藤有过多的对话,这种局面僵持了几周之久,也该结束了。林宣硬是使唤涵蓄给诗织带一份饺子过去让她尝尝鲜。
  “这几天你总有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涵蓄。”
  塔矢边摆谱边说。
  “你想知道?”
  “……如果你愿意说的话……”他淡笑。
  “不,你有权知道的……”
  林宣犹豫了一会儿,脸色终还是不怎么好看。
  “如果我们这位千金爱上了一个比他大二十几岁的男人,你会有顾忌吗?”
  没有料到,塔矢回答得近乎不假思索。
  “顾忌是没有,只是会担心。”
  担心这段爱情会比想象中的更辛苦,担心受不了重压最后先崩溃的会是年轻的那个人。塔矢并不傻,他也会观察,也早有预料。
  “哦?预料到了?”
  他淡笑,“算是吧……”
  她叹气,心忖着:那是不被原谅的恋情,双手合十,无尽祷告,等待着上帝的谴责。
  “但有件事你恐怕不会预料到……”
  进藤百般逃避犹豫不决的另外一层原因。但林宣正要说时,顿感昏眩,整个人似乎体力不支,依靠着墙壁滑下,甩了甩脑袋,依然不适。塔矢没有心思再去顾及他们的话题,伸手将她拦腰抱起,走进房里。
  一路上,涵蓄总是魂不守舍,内心的那份感情还在,但她渐渐变得死鸭子嘴硬,对方躲避,她也可以完全不把他当回事,只是时间一长,空虚感油然而生。仿佛生命中少了一块拼图,会漏风,会冷,会愈发感到寂寞。
  冷不防被谁从后面一把拉住,涵蓄转身,进藤毫不轻松的表情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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