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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力叫唤,或许这丫头就在附近。
  “涵蓄!涵蓄!你在哪里?”
  周围的人几乎都听不懂他的语言,只木然地看着他仿佛在喊着谁的名字。
  “涵蓄……”叫了好几声,就是没回应,他真想打电话报警了。还没走到报警那一步,那对三口之家跑过来向他打招呼,他们方才看到他身边的孩子跑向了上山的路。
  心跳瞬间慢了半拍,下唇震颤了一下,进藤连道谢的功夫都没有,就跑向山顶。
  上山的路并不难走,但任凭你多么快速,剩下的路总比走过的路长。
  他喘着气,几乎用尽了全部库存,无力感袭遍全身。他只看着山顶的方向,心里念叨着那个女孩千万别出事。
  “喂,你总算来了。”
  此时此刻,也只有这个声音如同福音。他侧过身,看到涵蓄一个人躲在树荫下翻书。
  “你总算是来找我了?”
  进藤哭笑不得。
  “小姐啊,到底是谁乱跑的?”
  “不是你么?”涵蓄猛地站起身,难得的赌气样,不仅是限量版还是珍藏版,进藤算是大饱眼福了。
  腿上的书滑落到地上,是一本基本定石的书。
  “你在看基本定石?”怀疑的眼光。
  涵蓄瞥了他一眼,拾起书放进包里。进藤在那短短一瞬间在记忆中摸索到那本书的封面。
  “这本书我一辈子也看不完。”
  只一句话,她背起包横过进藤身边,走向下山的路。
  那本书,是她六岁生日时,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涵蓄。”进藤不喜欢婆婆妈妈,他站在原地,叫住了涵蓄,周围没有人,只有他们的呼吸惊扰着思绪。
  “我们应该谈谈。”他想,他已经在这个孩子内心中摸索到了一种不得了的情绪,虽然只是冰山一角,虽然足够模糊,但他还是不得不往最坏的地方设想。
  “没什么好谈的,我们差了整整两轮,有代沟。”
  有代沟所以需要谈嘛!……这不是重点。
  他们差了两轮,这是不争的事实,然而这个孩子只言片语中流露出来的沉稳的暧昧,又是何种物类?
  “是啊,我们差了两轮。”他可笑,可笑得竟然重复着一个小他两轮的孩子,重复着他们相差两轮的事实。他从来没到过这一点,只是到,她还是个孩子,然而,当他从她嘴里坦白出他们的差距时,他却觉得眼前这个女孩仿佛比自己还要成熟。
  或许她真是比自己沉稳许多,至少这个孩子不会因为一段爱恋而躲藏逃窜十几个春秋。
  忽然,涵蓄转过身环住进藤的腰,她努力想将头埋进他的怀中,明显的身高差距却让她不得不以失败告终。
  “我以为……你会将我丢在这里。让我独自一人回归生活轨道……就像八年前那样……”
  八年前,他突然来到中国,突然逃离的林宣一家的生活。
  但他从未想过,这个当初还是乳臭未干的孩子竟然对此耿耿于怀,以至如今竟宣泄般地将自己的衬衫哭得湿透。
  他伸手抚摸着涵蓄的发,软语着,“别哭了。”她却依然抱着他不放。
  “差了两轮,为什么我会差了两轮……”她没有在问谁,只是在宣泄内心的不快。
  进藤看着涵蓄红着脸哭得一塌糊涂,他在那个时候摸索到了那个最不想看到也是最坏的答案。
  隔几日,诗织主动找上门来,她站在他房门口,咬着唇,半晌才鼓起勇气说。
  “前几日,我和赵石去登山了。”
  ……他似乎知道了这个女人想说什么。
  “我认为我应该和你谈谈,在这件事还没有被广泛知晓之前……”
  他知道他躲不过,因为无法左右那个女孩的心情,但身为长辈的他无论怎样似乎都得承担大部分的责任,无所谓自己是否有意。
  “请坐。”
  诗织锁着眉看着他,毫不吝啬地表现在自己的来意不善。沉默横亘在二人之间,久久挥之不去。
  涵蓄篇(四)
  华灯方上。房中的鱼缸亮着水蓝色暗光,热带鱼吐着气泡,悠闲地来回游动,室内的昏暗堪比内心的孤寂。
  诗织伸手便摸到了开关,熟练地打开了灯。介于自己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她有些惊讶。
  “关着灯干什么,平时的你不是应该不停歇地摆棋谱么?”
  “呵,我可不是工作狂。”进藤耸肩,将茶几上堆满的啤酒罐推到一边,收起沙发上摊开的衣服随手丢到地上,一系列唐突的动作纯属是要给这个不速之客寻找块休息地。
  “已经颓废到这种地步了?”她直言不讳。
  “这是单身男人的生活啦。”他轻松一笑,却难以掩饰眸中的苦涩。
  “你都已经单身近二十年了,一直都是这样?”怀疑的眼神。
  进藤没有继续说话,泡了杯清淡的茶,诗织接过杯子,吹了口气。
  “醒酒茶给我喝?不太好吧?”
  “别损我了。”他受不了了,摇摇头挥挥手,转身将地上的衣裤拾起,打算丢到滚筒洗衣机中去。
  “别忙了,我过会儿就得回去。”
  “这么忙……”这些寒暄的话多说无益,进藤将手插进裤袋,无奈靠着雪白的墙壁。
  “真意外,我想,就算是林宣也算不到这一步的。”诗织马上转入正题,言语中流露着无奈与苦笑。
  “你想多了……”
  “你打算怎么回应她?”
  涵蓄还只是个孩子,而他却是个年近40岁的中年人。什么回应不回应,他们根本不可能!
  他从衬衣袋中拿出烟抽了起来,这让诗织很惊讶。他有沾过这种东西吗?
  “我有必要回应吗?”他吐着烟圈,苦涩的笑。
  “但我觉得她是认真的。”
  “别开玩笑了,她才15岁。”进藤的右手夹着烟,断然否认了诗织的话。
  “阿光,”诗织顿时站了起来,“你可要想清楚,你已经38了,而她只有15岁,你们若在一起,将来受伤的只会是涵蓄。”
  这一句说到了进藤最担忧的痛处。
  “年龄差距我不在乎,但你们相差得实在太大了,你必须为涵蓄着想一下,她的路还有很长。如果这样的事情让塔矢和宣知道,情况会不堪设想的。”
  “够了。”带着怒气,进藤转身。
  “时间不早了,你请回吧。”
  良久,诗织终还是悄然离开了,内心忧虑万千。她不知道这件事该如何了然,若是顾虑为人父母的林宣而将这件事告诉她,事情反而会变得更复杂,若是以为坚持无为,只怕失态会演变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涵蓄是个聪明的女孩,她可以很简单地理清楚自己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很少有人能够阻止她,这一点,她和林宣很像。诗织了解林宣,如果将两个人的性格重合,涵蓄如此重视地看着一个比自己大了两轮以上的男人,那种爱慕不可能被轻易撼动。她很少对他人示好,更别说刻意地去在意谁,进藤的存在,让十几年来保藏在内心的认真背激发出来。谁都已经阻止不了局面了,她只能拜托进藤不要让涵蓄再陷下去。
  就像她刚说的那样,他已经38了,而涵蓄只有15岁,彼此之间的关系若要被定义为爱,那必定会是无比辛苦的恋爱。最终的最终,受伤最深的只会是涵蓄。
  回到家中,赵霖已经准备好了饭菜,父子两个像亲昵忠实的宠物一般等待着女主人回家进餐,当然还有涵蓄一脸淡然地坐在一旁。诗织欣慰笑着,没有借胃口不佳而躲避,几个人吃得很快乐。
  饭后,赵石在房中看棋谱,视力有些下降,他开始在家中带着低度数的黑框眼镜,整个人看上去更沉稳几分。涵蓄跟着赵石一起,两个人坐着坐着便聊起来,有说有笑。赵霖边洗盘子边注意着母亲大人一手托腮坐在座位上盯着涵蓄的侧脸出神。
  “是在担心涵蓄的事吗?”一语道破。诗织揉了揉肉太阳穴,不知如何作答。她辛苦栽培的娃太过聪明,简直看破了她所有的心思,这该是福是祸?
  “没事……”敷衍地笑。
  “不像没事……我明白,这件事不简单。放心,涵蓄听不到。”
  诗织太看惊讶地打量着赵霖轻松的神情,他早就知道了?
  赵霖微笑着低头继续洗盘子。
  “涵蓄曾隐约和我提过类似的事情,那个时候我便感觉到她的心思了。”
  “……”诗织双手交叉抱胸,叹气,“那该怎么办?”她无路可走了,只能向孩子求救,或许赵霖是最了解涵蓄的人。
  “凉拌。”这个时候,他还不忘开个小玩笑。
  “说正经的……”
  “我觉得我们还不能插手。”
  “不能插手?那什么时候才能插手?等到他们两情相悦,难舍难分再插手干涉吗?”诗织有些冲动。
  “你认为他们会成为那种关系么?”赵霖抿了抿嘴,眼眸深邃。
  “……谁知道呢。”心变得很烦。
  “妈妈,你曾经和我说过。有些事情早已注定,不是我们以缚鸡之力就能够改变的。”
  “……”诗织意识到赵霖的潜在观点。
  “既然涵蓄注定会选择那份感觉,不管是我,是你,甚至是涵蓄的长辈,都无法阻止。”
  这个孩子总能站在最高点纵观全局,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诗织冥冥中有这样的疑问。她别过脸去又注意了下涵蓄的神情,就像是个没事儿人一般,倒是她在那里穷着急,下一步该怎么走,她已经不想再揣摩下去了。不管将来会如何,这个女孩又该怎么走下去,一切就交给命运吧。
  过几日的夜晚,日本东京依然灯火闪耀。
  林宣接到了来自中国的长途,来电者是涵蓄。方忙好论文的事,她现在闲得很,正好可以与多日不见的千金聊几句,却隐约绝对那端传来的声音有些不对劲。
  “在中国过得还好吗?”
  “嗯,西湖真的很美。”
  “当然,那可是你赵叔叔和赵阿姨定情的地方哟!”
  涵蓄隐约感觉隔壁的赵石和诗织在打喷嚏。
  “我……想回来了。”
  “唉……”
  话锋转得太快,林宣竟没跟上。
  “怎么了?”
  “不,玩腻了。”
  确切的说,是看腻了——看腻了进藤那张躲躲闪闪不敢正视自己的脸,看腻了他百般躲避的神情。她腻了。
  “……好吧,回来就回来。我陪你在国内逛逛吧。”林宣叹气。
  “嗯。”没说再见,草草地挂断了。
  太过仓促的对话让林宣心中疑虑万千,她不得不动起脑筋揣摩这位千金的心思。思考之余,塔矢在身后冷不防环住了自己的腰,将脑袋的全部重量压在自己的肩膀上。
  “涵蓄要回来了。”肩膀一耸,依然在叹气。
  “这么快。玩腻了。”
  塔矢明显没有顾虑那么多,只是用下巴摩挲着林宣的肩,瞬时还狡猾地在她的脖颈上轻吻。
  “恐怕不止是因为玩腻了……”她咬了咬手指,又叹了一口气。再多的疑问,还是等到涵蓄回来再一一考证吧。
  涵蓄突然说就要回国了,诗织有些难以接受,或许这个孩子也意识到自己的心情会给未来造成极具杀伤力的后果,所以才选择逃避,让时间抹去这层阴影。
  离开的前一日,涵蓄一个人跑去叩响了进藤的房门。
  几日的颓废让这个男人显得愈发瘦削。
  “真是清减了呢。”带着刺的敬语。
  而进藤还未从这场突然造访的余惊中醒过来。前几日,他依然陪着她游览了许多地方,却百般避免与她独处甚至是四目相交。或许,涵蓄因此而愤怒,但又于他何干,他是她的长辈,本应保持距离。
  “找我有事吗?”他无意请她进去,除了介意室内乱七八糟的状态,更害怕独处。
  “我要回日本了,就在明天。”仿佛是在试问他:这下你轻松了吧?
  “哦,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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