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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五个,其他人当然也各有收获。白天他们就在常熟城内的大街小巷作案,到了晚上,王同山则把所有从苏州来的小扒手们都集拢在一处,选定常熟最大的饭店,饱饱地美餐一顿。第二天,他们照旧分散到城里四处去扒去偷,到了第二天晚上,公安局和派出所便纷纷接到来自全县各个角落的举报电话。粗略统计一下,仅据报案的提供的线索,一天中就在常熟大街上有十几人失盗。
常熟城里顿时舆论大哗。有人说从苏州来了一伙“盗窃集团”,而且这个团伙的成员个个都有百步穿杨之神功;有人说这些男女扒手昼伏夜出,飞檐走壁,人人有燕子李三的扒窃之功;还有人谈虎色变地说:“为首的扒手就是当年在苏州上海人人惧怕的‘神偷王’!”一刹那,治安环静良好的常熟,大有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势。公安机关对于常熟城在两天之内接连发生的十数起居民失盗事件,当然不会等闲视之。于是便马上派出反扒能手和便衣侦察员,分赴常熟的几个闹市区及车站码头。尤其对“神偷王”是否真来到了常熟,公安机关曾专门开会研究具体的抓捕方案。会议决定:如果苏州的小“神偷王”真来到了常熟地面,就一定要把他当场捕获,决不能让他从常熟的地面上流窜到其他地区。于是一场围剿“神偷王”的战役打响了。
王同山后来之所以在重兵围剿之下仍然侥幸逃出了常熟,就在于他的机敏。那天上午,王同山忽然发现街上的便衣人员增加了。多年来他所以多次临危脱逃,就因为他善于观察行窃的现场变化,稍有风吹草动王同山宁可放弃将要到手的钱财,也要坚定不移地尽快逃命。“大闹常熟城”之后,王同山又隐藏到苏州的一条小巷深处,从此他深居简出,不露踪影。因为从常熟偷来的钱又可让他过两个月衣食不愁的日子了。
1961年11月8日下午,苏州是一个平静的日子。
王同山还像以前一样,睡到上午10点起床,早点也不吃,便悄悄来到石路街附近一家名叫“天蓝池”的浴池里,洗了个热水澡。每天洗热水澡几乎成了王同山的习惯,无论他身处何种逆境,只要衣袋里有几角钱,他都会坚持这种与生俱来的洁癖。今天亦如此,当他泡了澡,又来到浴室附近的“一品香”食品店买了几根油条,然后便走进他常常光顾的“福安居”菜馆。他要在这里美美喝几两酒,一边品尝几碟苏州小菜。王同山正喝得嘴中余香满口之时,忽然听到街上似有人声响起。也是他近日来始终处于惊惶失措之中,他知道自从在常熟城里搞了一次连续偷包之后,他和他的难兄难弟们虽然闻风而动地躲过了警察的追捕,但是王同山心中始终不得安宁。特别是几天前周东繁因案发被捕的消息传来后,王同山着实心惊肉跳了几天,虽然他和周东繁的案子没有任何关系,而且他与周的早已经中断了往来,周东繁案当然不会牵连于他。可是,王同山仍然忐忑不安。所以当他在菜馆里蓦然听到街上有反常声响时,还是警觉地站起身来。当他走出菜馆,忽然发现店前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的背影,看时好象就是已经被捕多时的周东繁。不过他还不能看清对方的脸,他看见周东繁似乎向远方街口招了一下手!这是怎么一回事?
突然,王同山在潜意识里叫声:“不好!”他回身想进店去取衣服,可是又担心会来不及逃走。于是他决定丢弃那件外衣,快步向青石铺成的小路上走去。在街口处他看见前面不远不紧不慢地走来两个人,都着便装,似乎并没有在意他。王同山心里一紧张,也顾不得许多,便想超过那两个迎面走来的人。可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那两个便衣人员加快了脚步,猝不及防地一拥而上,还没等他反抗,就把一付闪亮的铐子牢牢锁在了他的双腕之上!
这就是王同山的第一次被捕!
卷三 枯树逢春·苦涩的浪漫第18节 42年漂泊的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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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元社保与42年漂泊的户口
爱,只有在爱的环境里才能成长,爱需要一个爱的环境,那是要记住的最基本的事情。只有在爱的环境中爱才会成长。
——印度?奥修:《诗经?爱之缘》
正月初八清早,王同山终于离开了第三人民医院的输液室。他知道春节的长假终于结束了,看到医院里有那么从白衣战士上班了,他才决定马上前往桃花坞区下辖的司法所。
苏州大街上仍然弥漫着节日喜庆的气氛。司法所的郑庆安所长早早就等候在办公室里,他知道今天上班第一天,王同山肯定会来。王同山见了他,心里有点意外。前几次他从监狱回到社会上来,凡是接待他的各级干部大多采取躲而避之的作法。他明白任何人都不希望和王同山这样的人多有接触。因为谁都知道王同山现在是孤身一人,他父亲早已经不在人世了,因此从前那个可以住人的宿舍工厂早已收回。而王同山后来在三塘街上的房产,前几年也出手了。如果谁负责接待王同山,就意味着谁将与那些乱如麻丝的棘手难题打交道。万一弄得不好,还会被王同山纠缠不放。
可是郑庆安所长大不相同。他不但早早就等候在司法所里,而且见了王同山还给他拜了个年。郑所长当然不仅口头拜年,他还必须要来一点“真格”的。他知道当其他人在家里欢天喜地过大年的时候,王同山却躲在一家人民医院的输液室里,他在那里随时都有被赶到大街上的危险。所以王同山就必须帮助护士们拖地、打水和擦窗玻璃。更让郑所长为之忧虑的是,年前他只给了王同山100块钱,他不知道一个春节长假,王同山用那仅有的100元究竟能买些什么食品?于是,郑庆安上班急于为他解决的第一件事,就是吃饭问题。
“王同山,这是给你临时解决的200元钱,你再也不能继续啃干面包了!”郑庆安亲自给街道办事处打了电话,在拿到了200元以后,又和王同山商谈如何解决落户口问题。但是在最近几天,王同山还仍然要住在医院的输液室里。因为如果他的户口问题不能顺利迁入,就无法解决他的社会低保费。而王同山自从1961年被逮捕时起,他的户口就一直在劳改农场和监狱之间转来转去,40多年没有着落了,这次是否能给他在苏州落户,无论对郑所长还是王同山本人来说,都是一个待解之谜!没有社保费,王同山若想在苏州租一民房的打算就无从谈起。
当天,王同山就用这200元洗了一次澡,又进饭店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而且他还破例喝了一瓶苏州啤酒。尽管他仍然要回到医院输液室的椅子上过夜,可是王同山的心情却比过节期间好得多。更让他放心的是,值勤的护士们几天也看出这个为输液室打扫卫生的老人,纵然来历不明,且衣着不像正常群众,可她们并没有嫌弃他。她们猜测他可能是一个在以往岁月中迈错了生活脚步的人,心地并非如当初接触时所担心的那样可怕。有时护士也会从王同山主动打扫卫的行动上,窥探出他内心世界的良善,有人还对他以啃面包当作春节食品的艰辛暗生了几分同情。
2月10日,苏州是一个明媚的早春。
那天清早,王同山很早就来到城区,他刮了下巴上黑森森的胡子。显得年轻了几岁。当他又来到司法所的时候,发现郑所长正在不断地打电话,看样子心里很急。王同山不知今天将会发生什么事,不过他经过多次的磨难,对如今社会上的办事效率就早不敢多抱希望了。他并不希求一天能够解决过多的事,现在他只求能把自己悬了四十多年的户口落下,这样再过几天,他就可以申报社保了。如果有了社保,他就有钱去租房子了。
“老王,你不要急,事情总会得到解决的。”郑所长还像他第一次见到时那样,工作起来不温不火,但他显然是一位有头脑,对所有事情都心中有数的干部。所以当他把一个个电话分别打了出去后,心中似乎多少有一点底数了,这时候他才发现王同山在自己身边已经站了好久。他给王同山倒了一杯茶水,然后苦笑着说:“老王,咱们现在一起去桃花坞派出所吧。当然了,是否能够办得成,我心里也没底,这可真要看你的运气了!”
王同山听了这话,一颗心又悬了起来。他知道派出所的事情在一般情况下比较难办,特别是对像他这类刚从监狱里出来的人,报户口真会那样顺利吗?王同山在和郑所长向桃花坞派出所走去的半路上,无心浏览大街上那些正拆除节日花楼的工人们,他心里沉甸甸的,似乎看不到对新生活的任何希望。到了派出所,听说要落户口,一位气质高雅的女户籍员爱理非理地瞥了一眼垂头丧气的王同山,只说了一声:“这事问所长去!”便去翻开手中的一本杂志了。
“老王,你在这里先等着,我上去看看。”王同山听了,心里顿时冷了半截。原本就对今天解决户口不抱多大希望的他,见了姑娘的神情,更感到希望不大了。可就在这时候,郑所长居然一个人在楼上楼下跑了几个来回,后来派出所长果然从楼上探出个头来,对那看杂志的姑娘吩咐一声:“马上给他办!”
王同山吓了一跳,以为他的耳朵出了问题。在苏州落户口这样的大事,怎么可能一句话就可以解决呢?事情果然不会像说话那样简单。当负责此事的姑娘打开她面前的电脑,新的问题又出来了,她对郑所长和王同山说:“对不起,我的电脑里根本就找不到王同山这个人的影子!没有他入狱以前的任何资料,你让我们怎么给你办户口?”
王同山又傻眼了。他不明白一个人从监狱里出来,再到他从前生活过的社会上来,手续和门槛为什么竟会如此之多?在某些人的眼里,他王同山是不是应该永远呆在那个幽深的大墙里?可是他终于还是理解了女户籍员的心情,他毕竟抱着户口在几个监狱里到处转移,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很可能比这位姑娘的年龄还大一些。因此电脑里没有他的资料,就是一悠扬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这就去楼上的档案室里查找一下,老王你放心,只要档案室还在,就肯定会有你捕前的档案。”郑所长是个做事不声张的人,现在到了这种时候,他再不亲自动手,恐怕王同山的落户问题就会无限期的悬了起来。王同山当时心里真有些感动了,他和郑所长从前素昧平生,他的归来对于郑所长来说,只能是给他增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可是他竟会这样不厌其烦的为自己解决吃饭的钱,节后又给了他弄到了200元生活费。现在他本来可以对王同山这样说:“老王,我尽力了,既然电脑里没有你的档案我们也不好办了!”借此机会把这些乱事推了出去,即便任何一级司法机关也决不会怪罪郑所长。可是王同山没有想到,为了一个释放犯人的落户,郑所长竟然当成了他自己的事去办,而且他又亲自上楼去查派出所的档案。眼泪在王同山的眼睛转了一圈,终于被他背过脸去,悄悄用袖口拭去了。因为他是一个不喜欢落泪的男子汉。
在焦急的企盼中时钟的指针移向10点40分。快下班了,王同山对郑所长是否能找到那积存在旧档案袋里的资料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没有想到,这时候他却见郑所长浑身尘土地从楼上跑了下来,他见他怀里果然乐颠颠地抱着一册挡案。
“找到了,让我到底给找到了呀!”郑所长就像办成他自己落户的事情一样高兴,那位打电脑的女办事员也换上了和悦的脸色,或许郑所长的行迹已经感动了她。姑娘和郑所长都开始了紧张的忙碌,她们配合得相当顺手,只消几分钟,王同山的户口问题便迎刃而解了。这时,让王同山惊讶的是,郑所长又掏出了一百元,代替王同山交了办户口的工本费28元,剩余的72元,郑所长连想也没想,又塞进了王同山的口袋,对他说:“这就留给你吃午饭好了。”
当天下午,又是这个郑所长亲自陪着王同山,来到了街道居委会。丘主任、吴主任、袁主任都对王同山露出了接纳的笑脸。王同山没有想这次他竟会一路绿灯,处处遇上了同情他的好心人。也许真应了他刚从监狱出来在南京小市上占卜老人给他抽的卦签:“时来运转!”让王同山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他在2月10日这一天,不仅落了户口,而且还在街道委员会填写了四张表格,速度快得有些惊人,他决不会想到就在当天通过了审查程序,并得到了社保资金。312元对于有钱的人来说,也许算不得什么,可是对刚从大墙里出来的王同山来说,那简直就是救命钱和及时雨!
两天后,王同山就从这300多元社保费中拿出了50元,在苏州的一条僻街——石幢新村租了一间12平米的房子。作为他从监狱到社会的第一个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