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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都因为种种难以言喻的客观原因,让他阴差阳错地再次走进了罪恶的深潭。而今他已经是58岁的老人了,竟然还有人主动提出为他解决就业问题。莫非真是时来运转了?抑或是他从前熟悉的社会变了吗?
  王同山的工作很快得到了落实。在曹经理的亲自安排下,王同山到一家物业公司当保洁员,4月14日王同山给《江南时报》写来一封感谢信,他在信上说:
  “我能有今天是在你们的关心和关怀下才有的,我不想用什么豪言壮语来说明什么,我将以今后的实际行动来说明一切。
  讲句心里话,走进你们采编室,我就像到了自己的家一样,像我这样心灵受到过极大创伤的人,对人们都抱着一个仇视和悲观的心态,老实讲,采访室都是青年人还有不少女孩子,都是文化层次比较高的,也都是一些无冕之王,我是个比较敏感的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看出你们对我的态度和看法。
  然而每位记者的眼神都充满着同情和关心,丝毫没有一点歧视。老实讲,一天不见都有些想你们,马上要上班了,可能时间紧了,不可能经常来报社了,但我永远不会忘掉关怀我的记者。
  善良的人们,请你们能接受我一个罪人的祝福,愿你们青春常在、身体健康、家庭美满。在我人生的道路上,是你们为我消除了障碍,在我生命的长河中,是你们为我增加了勇气,在我生命的火焰中,是你们为我添加了热量。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是不能用语言来表达的,更不是能用笔写出的。
  在我短暂的人生中,这将是永远难忘的一幕,我想真诚地告诉我的“同行”们:都洗手吧,为一个安定的苏州而贡献出自己的一切,要讲得太多了,将来只能用事实来证明我的一切。
  王同山
  2004年4月14日中午
  卷四 鱼龙之变·三次越狱第27节 《江南时报》与“神偷王”(3)
  4月15日,苏州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晴天。这天凌晨4点钟,睡在小阁楼上的王同山就醒了。他是因为高兴而早起的,他这一辈子从没有过正式的工作,从前虽然在农场里上工,可毕竟与他今天前往一个小区上班是两回事。当天早晨,当王同山骑着他买的自行车走出大门时,才发现早有几位《江南时报》的记者等候在那里了,看时正是不久前采访并报导他的《时报》记者严俨和小鹤。他们陪着王同山穿过苏州一条条大街,转过一条条小巷,上午9点,终于来到位于苏州新城区的胥馨小区的物业管理公司。从这一天起,王同山崭新的人生开始了。当天的《江南时报》准时刊出《“神偷王”走上新岗位》的新闻:
  “感谢江南时报,感谢你们!”昨天上午9点半,王同山带着满面笑容快步走进本报苏州采编部,找到工作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早上邻居对我说,工作的事有着落了。我赶紧到报亭买了张时报。真没想到,太突然了!”
  记者先和曹先生通了电话,他告诉了这家物业管理公司的具体位置。10点钟左右,在记者的陪同下老王上路了。
  老王一边骑车,一边对记者说:“今天的天气太好了。说实话,昨天我还在为过日子的事发愁。原来欠了别人450元的债,人家虽然没来催,但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这下可好了。”
  大约半小时后,记者和老王来到了这家物业管理公司。一位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年轻女经理接待了我们。此时,王同山挂在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表情显得严肃。“昨天晚上,曹总打电话给我说,今天有一个特殊身份的人要来。”小区物业公司徐经理介绍说,公司管理的小区目前来说属于中档偏上的水平,原来已有一个人报了名。但公司考虑到老王的实际情况,决定先让他来做这份工作。徐经理说:“工作主要是打扫小区卫生。试用期两个月,每月500元,过了试用期每个月600元,还有每天3元的补贴。办好手续明天就可以来上班。有问题吗?”“没问题,没问题。”说到这里,老王有些哽咽,他拿手用力地抹了抹眼睛,“社会上还是好人多”
  从物业公司出来,已近中午11点。“老王到报社去吃饭吧。”记者发出了邀请。“不去了,我还要到居委会和司法所报告喜讯呐!”老王说了声再见,便飞快地骑上车,很快便消失在街头人群中。望着“神偷王”远去的背影,记者想,他今后的路会平坦吗?……”
  王同山刚来到胥馨小区的时候,物业管理委员会的领导们根据曹键同志的意见,要求王同山在这里暂且不要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特别不要轻易在小区群众中公开王同山从前的历史。王同山知道管委会这样做的原因,是担心小区居民对一个有过扒窃取历史,并且有“神偷王”恶名的人来到小区当保洁员,肯定会造成安全上的障碍。而王同山当时的回答是:“对于群众对我的怀疑和不信任,我完全能够理解。现在我也不要想说什么豪言壮语,我只请大家看我王同山的行动好了!”
  可是,若想封住人的嘴是不可能的。王同山来到胥馨小区当保洁员不久,小区中来了一个“神偷大王”的消息便不胫而走了。一些业主对管委会请王同山这样的惯偷来管理他们的生活,当然从心里就产生了强烈的抵触,因为王同山这“神偷王”的到来平添了胥馨小区不安全的因素。谁希望与一个干了三十多年偷盗生涯的人生活在一起呢?
  王同山在最初的日子里虽然以埋头完成清扫小区的任务为己任,但是,他毕竟不能脱离严峻的生活现实。在人们警惕的目光下生活确实难过,有一次,王同山在扫小区楼梯时无意中听业主说这样的话:“让这样的人每天到家门口来打扫卫生,真让人不放心啊。听说这个人不但先后七次被抓进了监狱,而且他还三次越狱潜逃呢。你说,咱们小区的安全感又何在呀?!……”
  王同山听了这话,不禁怔在楼道里。他望着远去的业主身影,心底升起了一股难言的痛楚。业主们的刺耳之词,已经深深刺痛了王同山的神经,但是他并不责怪这些来自小区群众感情的真实流露,更不能责怪群众向他投来的反感与怀疑的目光。因为自己的前半生确实在从事让普通百姓连想也不敢想的劣迹恶行。
  “看来一个人的行迹,在任何时候都不能走错一步。正所谓一失足成千恨啊!”王同山不但不责怪暗中指责他的群众,他还在悔恨自己。他对小区业主在短短几天里就了解到他从前的罪恶历史,一点也不感到奇怪。他心里感到震惊的,还是他从前曾经走过的路,险途坎坷,宛若噩梦。特别是在时空交错、他重新回到本该在40多年前就该有的正常人生活中间时,这种强烈的反思与对比,就更让王同山痛断肝肠了。……
  卷四 鱼龙之变·三次越狱第28节 逃出小茅山
  王同山确实有过越狱潜逃的经历。
  那些不堪回首的历史今天站在胥馨小区的楼道里回想起来,不能不让王同山感到恍如隔世。他迄今还清醒地记得,第一次从小茅山劳改农场里策划越狱的时间是1966年9月2日。
  那时候他在小茅山已经生活了五年时间。
  自从1961年11月那个可怕的下午,他在苏州一条小街的浴室附近被公安人员戴上了手铐,押解进看守所以后,从前在苏州念达小学当过少先队员,又在一张全国性报刊上发表过文章的王同山,便开始了与手铐、脚镣、监舍,审讯打起交道。少年时期许多美妙的理想,都随着他一步步走进泥泞深渊而变得支离破碎了。在苏州解往江苏少管所之前,王同山就已经面临世人的冷眼和充满怀疑的询问了。苏州市公安机关在逮捕他以后,不仅要清查他从13岁伊始的扒窃行迹和大江南北的流窜作案罪恶,同时上海警方也在寻找和审查印证多年前发生在上海几起大案的来龙去脉。其中对王同山震动最大的当然是,他在上海北火车站扒窃军人公文包里的那支手枪。他决不会想到次因为他的贪婪与不计后果,不仅造成了那支手枪的奇怪遗失,同时也使那位有前途的青年军官因此而结束了本来有前途的军旅生涯。听说上海方面把他当年无意中的扒窃行为列为了大案,王同山这才感到自己对社会的危害,早已经超过了他这个年龄段少年的思维范畴。
  在小茅山劳改农场改造期间,恰好赶上了那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从小就有一颗不安份之心的王同山,当他看到大墙外边到处都是红卫兵大串联的队伍,报纸上和广播里开始宣传“造反有理”,“革命无罪”等极左口号的时候,他的心也像一锅沸腾的开水那样,忽然变得越来越浮躁,越来越不安起来。特别是当他看小茅山劳改农场内部也出现了行行色色的造反派时,他就每天和一起入狱的扒手小s在暗中窥测着运动的新动向。王同山就是从那时开始从思想深处产生了“跑出去”的可怕念头。
  “到处都有看守和警察,我们如果跑了出去,会不会被人抓回来呢?”小s就是王同山当年在上海十六铺码头偷窃时结识的扒手,当年的小s就一直把胆大妄为的“神偷王”当成他心里崇拜的偶像。他和王同山的扒窃行迹先后进入警方的视线,并且在为同的时间从两座城市相继落入法网以后,他们谁也不会想到竟然在南京附近的小茅山劳改农场里再次成为同监舍的患难兄弟。王同山的长处就在于他有一套拢络身边人的手段,特别是对小s这样从小就失去亲友的扒手惯偷,更会采取一套恩威并用的办法,因此就会取得了他的信任。尤其是在小茅山改造这段时间,王同山情愿节省下自己的饭食也要照顾生病的小s,所以小s对王感激零涕。如今忽然到了“文革”的非常期间,王同山发现广播中不时传来红卫兵大造其反的消息,一天夜里,监舍内外一派寂静,王同山就把自己想趁机逃出小茅山的想法悄悄告诉给小s。他认为小s早在上海盗窃期间就是他这“神偷王”的忠诚崇拜者,而他则是小s多次遇险相救的恩人加恩师。所以当王同山把自己逃走的打算说给小s以后,当然寄希望于小s对他的支持。如果小s在关键时候能与他同时出逃,那么王同山就可以从防范甚严的小茅山劳改农场逃出去。
  “你放心好了,有我在,决不会被他们抓回来的。”又一个夜晚,他和小s睡在相连的通铺上,彼此躲在被窝里说悄悄话,两从在密秘勾通着孤注一掷的决心。
  “好吧,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我总是在害怕,好象我们现在的关系,有人在暗中悄悄注意着似的。”小s仍然胆战心虚。
  王同山见他这样怯怯,便瞪起眼睛来:“我的话你还怀疑?莫非你连我也看不起吗?”
  尽管小s从王同山脸上流露的决然神色上看到了趁乱潜逃的一丝希望,可是他仍然对如何逃走,以及逃出小茅山以后的去向忧心忡忡。特别是随着“文革”的深入,小茅山劳改农场的领导机构和看守他们的警察,已经加强了看管的力度。对在农场里接受改造的人员也同时加强了思想教育。小s虽然和王同山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可是他也不能不面对监狱管理机关三令五申的纪律。因此他对王同山的大胆出逃计划,始终持有将信将疑的谨慎态度。不过小s清楚地了解身边这个身材魁梧,胆大妄为的王同山。他知道只要他想做的事情,即便面前横着刀山火海也难以拦阻他的去路。这样一来,早从8月18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向世人公布毛泽东在北京接见红卫兵小将那天开始,小s便开始和王同山紧锣密鼓地暗中筹划起伺机越狱的大事了。王同山和小s计议好从何处逃出小茅山农场的监舍,逃出以后又从哪一条路可以逃出架有层层电网的大墙。彻底冲出警力重重的农场以后,他们再从哪几条路可以顺利地逃到镇江或者南京,然后又如何趁着红卫兵大串联的列车,继续开始他们中断多时的流窜作案生涯。
  当王同山和小s已经准备好越狱必备的工具、行装和逃走后在路上的钱钞(这时的王同山每月在陶瓷厂可收入10元左右人民币)以后,就在一个月淡星稀的夏夜里,确定了他们共同越狱的时间为这一年的9月2日。
  因为这是一个星期天,王同山考虑到这一天农场的一部分警察将要休息进城,还有的干部也要回南京或镇江的家里度假。因此这是一个可趁之机。于是在9月1日王同山就已经为逃走准备好了干粮。
  9月2日清早,王同山起床时还瞟了身边的小s一眼,当时他发现小s不知为什么忽然把脸偏了过去,不敢与他那灼灼的目光相遇了。可是,当时王同山对此并没有介意,因为没有谁比他更了解小s的人品秉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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