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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s除了胆小怕事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值得王同山加小心的地方。他也从不怀疑小s对自己的忠诚,在上海时小s就被芦湾区公安局逮捕过,可是他在那里并没有供出“神偷王”的下落,从那以后王同山对小s的信任加深了一层。虽然如今在小茅山监狱里管教们的思想教育课给他们经常上,但是在王同山这样充满自负和自信的人眼里,管教们的教育远远不及他的哥们义气和小恩小惠的酿就的感情。所以他那时并没有多想,误以为事情马上就要临头了,小s肯定难免有点心神不安。对此他完全能理解。
  上午,王同山在劳动时心情十分紧张,同时也有一股从没体验过的兴奋和冲动。毕竟是第一次从江苏省最大的劳改农场中出逃,即便小小年纪就已斑斑劣迹的“神偷王”,在越狱之前也难免有一点紧张。可是到了中午,他才发现整整一个上午小s始终不在自己的身旁,他知道清早管教便给小s派了一个新活,好象有人带他出场去给大家办伙食去了。想起今天晚上的行动,王同山就不时在寻找着踪影皆无的同伙小s。他担心万一到了晚上小s仍然不能回到监舍,那么他们准备好的越狱计划就有可能推迟。因为在那时候王同山知道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翻越监狱大墙的。好在他心里对小s傍晚回到他身边充满信心。因为外出采买物品的犯人一般情况下是绝不可能在监外留宿的。
  下午,热辣辣的太阳映照着劳改农场的大操场。出乎王同山意外的是,刚过二点钟,监狱内外便开始戒严了。紧张的哨子声吹得让人心里狂跳。王同山也没有想到星期天监狱里居然突然召开了犯人大会。这是他自来小茅山农场以后从没有发生过的事情。王同山不知这次大会的内容,在轰轰烈烈的“文革”期间这本是常有的事情。所以王同山虽然感到风云突变,但是他当时并没有多想,还是老老实实随着大队的劳教人员们走进了彩旗飘扬的大操场。直到他和人们都按照管教人员的指挥分坐在大操场上时,才感到今天的犯人大会确有几分紧张的气氛。操场四周都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军警,而主席台上也站满了劳改农场的所有领导成员。王同山不明白在星期天里,为什么这些本应回到家里度假的管教人员们究竟为了什么事情居然都不约而同地来到了农场。
  “今天的会议只有一个议程,就是向所有在场改造人员宣布一个重大的决定:对于那些敢于抗拒改造、拒绝改造,甚至企图越狱潜逃的顽固不化分子,必须实施坚决的无产阶级专政!”会议主持者以威严庄重的语气宣布这一决定的时候,偌大的会场上顿时变得鸦雀无声。王同山坐在人群里,心里突然打起了怦怦的小鼓。因为监狱领导的话已经深深地震撼着他,只有他心里有鬼,所以王同山已经感到有几分不妙,再加上他直到这时仍然见不到与他计议越狱外逃的同伙小s,一种可怕的不祥之感顿时震慑住他。他正坐在那里左顾右顾,突然听到一个宏亮的声音在叫他的名字:“王同山,你站起来!”
  会场上所有的眼睛都向人丛中的王同山扫来,他看见几个全付武装的狱警已经从几个方向同时向他逼近拢来。王同山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了,原来上午小s的神秘离去,就是监狱警方已经察觉或发现了他们的行迹以后预先采取的果断行动,或许多日来就鬼鬼崇崇的小s,已经慑于监狱的专政权威,抢在和他行动之前就主动向监狱坦白自首了。当王同山想逃离开这大会会场的时候,他早已经成了网中之鱼。几个大汉不容分说地把他从地上架起,然后用绳子把他五花大绑起来,接下去,监狱管委会的主要领导开始宣布王同山企图越狱的侦察经过和对他的处理意见。所有一切对于王同山来说都来得如此迅猛,如此猝不及防。他不知道9月2日这一天本该是他逃出“牢笼”,重新到社会这个大海洋去兴风作浪的吉时,为何忽然变成了可怕的灾日。而他的计划究竟何处设计不周,为什么还没等他付诸行动便倾刻成了落网之鱼?
  台上领导们的激动讲话,对于已经被几个大汉压倒在地上的王同山来说,早已不那么重要了。他甚至连台上的人在说什么也听不清了,因为摆在他面前的重罚是他有生以来从没有经历的。四五个壮实汉子把他的双腿分开,然后开始给他的双脚上钉了十几斤重的大铁镣子。他知道这种刑具在小茅山是极少对人犯施用的,除非杀人越货的特大重犯,一般在农场里绝不会让犯人戴着如此沉重的镣子参加劳动。而王同山也没有想到,他今生在小茅山会遭到如此重刑的惩治。在四个汉子把铁镣用大锤一下下击打在他那已被铁镣牢牢禁锢的双腿上时,王同山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喊叫。然后他就被人带到会场的最前面,在烈日下接受各监舍代表的当众批斗了。
  “打倒反改造分子!”的吼声让这个曾在江南地面上嚣张一时的“神偷王”冷汗直流。
  卷四 鱼龙之变·三次越狱第29节 跑了一圈,又回到南京(1)
  王同山经受此次打击以后,他在小茅山劳改农场里表面上老实了许多。
  从前“神偷王”的威风随着脚下那重达二十斤的铁镣啷啷响声,显而易见消减了许多。他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必须要用布条子把铁镣子吊挂起来,以免在睡熟以后,一旦翻身时就会卡住他的双脚。而且他每天上工之前,还要仔细检查一下两只脚骨上的铁镣上缠着的布条是否脱落,如若一旦脱落,他就会整整一天处于行走不便的困境中。万一脚骨被磨伤,他就会几天无法行走。尽管如此,王同山心里那想逃出小茅山的邪恶念头与野心,并没有因为脚上的铁镣而发生丝毫改变。自从1966年9月2日监管警察给他腿上扎上了沉重的大铁镣子,直到当年12月26日毛泽东寿辰那天给他摘取下去,这期间整整三个月时间让他寝食不安。在这三个月里王同山曾经多次向小茅山监狱表示过痛改前非的态度,他一次一次的写检查,一次一次地对自己企图越狱的作法进行追悔,可是王同山心里没有一天放弃过他有一天再次越狱逃走的想法。
  当然,小茅山劳改农场的管理人员,也没有被王同山痛改前非的假相所迷惑。他们在为王同山公开摘掉铁镣子以后,仍在继续以感化与说服教育并施的教育手段,不断对他进行思想教育。管理人员希望以他们的真诚来感化王同山走入歧途的良知,然而王同山仍在悄悄窥探着对他有利的时机。1967年春夏之交随着当时国内武斗形势的逐步升级,小茅山农场的管理也随之加紧和强化了。在这种新的形势下王同山只好把自己的大胆妄想悄悄加以隐蔽和隐藏。他知道如果在这时候他继续逃走,结其果当然是可想而知的。
  从1967年春天到冬天,这一年时间里王同山在监狱里表现得非常积极。他就像那些抗拒改造的人员一样,都具有十分明显的两面性。王同山不但勤奋地参加陶瓷厂的各种劳动,而且他还充分利用自己喜欢文学和写作的优势,在监狱里主动参加“斗私批修”,并且他又敢于亮自己的“活思想”,敢于狠斗“私”字的一闪念。他写的大批稿常常被监管人员们张贴在监狱的宣传栏上,当作改过自新的典型去影响像王同山同样有着不轨心迹的劳改人员。也许正是王同山这种貌似悔过的表现,让他身边的人渐渐放松了对他监视的力度。到了1968年冬春相交的时节,王同山已经可以被监管人员当成可以到监舍外面“出工”的“放心”人了,仅从这种巨大的监管反差变化,就可以折射出王同山抗拒改造的能力。因为他毕竟不同于那些头脑简单的改造者,他从小就是一个高智商的“扒手”和“小偷”。
  1968年的春节即将来到了。小茅山农场在经过“文革”初期的武斗和派性的冲击之后,逐步开始显现出恢复正常的平静。监管人员虽然仍然不敢对节日期间的小茅山农场有丝毫放松,不过在一些人眼里王同山早已不再是严加控制的危险人员了。因为谁都知道他前不久曾因为企图越狱才被处于戴重镣子监督劳改的重罚。既然他已经受到过一次打击,莫非还敢再一次以身试法吗?所以在2月12日那天,也就是距旧历春节还有两天的时候,管理人员分派王同山和其他七个服刑人员,一起到监舍门外面去打扫卫生。
  这是千载难逢之机!王同山知道这是小茅山一年中管理最薄弱的环节。如果他不利用这个机会逃走,那么很可能就会从此良机不再,而这时候的王同山,早已经把自己一年前在监舍大会上遭到当众批判,又重镣加身监督改造的往事全然丢忘在脑前脖后了。至于去年底为他摘掉铁镣子时他当众作出的保证,此时对于一心往外逃跑的王同山来说,早已经没有任何约束力了。当卫生快搞完之前,王同山请假去了一趟厕所。然后他便利用这一机会,悄悄绕到厕所的后面,神不知鬼不觉地逃离了小茅山劳改农场所能控制的地区。
  天空开始飘荡着细密的雪朵。他发现小茅山附近的城镇和村庄都已经弥漫起在监舍里难以见到的新年气息。尽管是“斗私批修”的特殊年月,老百姓对春节的企盼兴趣仍然没有丝毫改变,王同山知道他这一走,小茅山监舍里肯定会又会一派紧张,甚至整个春节都处于紧张的防范之中。如果说前次的紧张仅仅是对他可能逃走的预先政治攻势,那么这一次王同山的逃跑就已经变成了事实。也许就在他跑到附近最近的那个火车站时,小茅山的追兵就已经向四面八方发起追击了。如果他再有丝毫的迟缓和踌躇不决,追赶而至的监管人员马上就要把他像前次那样逮了回去,然后再给他双腿上狠狠地扎上了一付新的铁镣!
  “让你们过不好年去吧!老子这说走了,再也不回来了!”王同山正是想起了前次那付让他小半年无法自由行走的大铁镣子,才从心里发出一声恶恨恨的冷笑。只有他知道这冷笑就是他报复社会的真实心态。可是当他来到火车站时才愕然地发现,到了这里他其实无路可逃。因为天下之大,并没有他的可去之处。春节将至,家家户户一片欢声笑语,王同山竟然无法为自己选择一个安身之地。是否回苏州老家过年?当然他也想过。但是他那以革命干部自居的老父亲会容忍他在家里过年吗?即便父亲不对他瞪眼睛拍桌子,那么警察对他逃走后的第一个追踪目标肯定就是他苏州的家。与其跑回苏州再落法网,不如就信马由缰地在大江南北到处流窜作案。这个念头在王同山的脑子里一旦占了上风,他就跳上了一辆正在小站准备启动的货车。当然,王同山在匆忙之际无法了解这列货车驶往何方。不过他认定只要这列车火车及早地驶离小茅山农场的范围,那么安全就会与他相伴。有了暂时的安全总要比再回到监舍里被人扎上了大脚镣子好得多。
  列车隆隆疾进,很快就抛开了王同山极为熟悉的小茅山地区。不久,这列货车又驶过了南京车站,甚至在这里连停也没停,就一路顺风地向北方开去了。南京以北地区是王同山有生以来首次光顾的地方,他在货车的车箱里望得见被寒风吹刮得左摇右摆的枯黄蒿草,越往北走他越看见许多江南难以见到的枯草、积雪和河滩里的冰凌。而这列货车将要在何站何地煞住,王同山当然无法预见。不过他那时毕竟早没了回家的奢望。既然无家可以回去过年,那么就任由这货车驶往天涯海角倒也无妨了。直到当天的深夜里,王同山在车上昏昏晕晕地打了一个盹,突然发现眼前亮起了一片刺目的灯火,原来那列风驰电掣般飞驰的货车已经稳稳煞在一个陌生的车站上了。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花。风似乎比他从小茅山逃走时还要冷得多。
  王同山跳出火车一看,他已经来到一个路基上积满厚厚白雪的地方,灯光下他看到路基附近有一块白色的站牌,上写:“徐州站!”
  王同山逃出了车站,他听到哔哔叭叭的鞭炮声已经在夜空中响起,只能就在这里过年了。他在车站前徘徊了好一阵,才找到了一家小客栈,由于正是大年期间,这小小的客栈里几乎没有住宿之客。于是他便用在小茅山节省下来的钱,交了租金。过了春节,他衣袋里的钱都已花净,于是又想到了“偷”!
  正月里庆新春,但是在那“斗私批修”的红色年月里,徐州并没有王同山想象的那种红红火火的节日气氛。因此他即便想作案,也寻找不到密集的人群。后来总算盼到了元宵节,他是在跳忠字舞的人群中侥幸掏了一个小姑娘的钱夹,不过很可怜,他只掏得二块五角钱。当王同山发现徐州不可久留时,便前往了中原腹地郑州。在郑州他又接连掏了几个包,也没有让王同山缓过了元气,因为这里不比上海和南京,偷一个包容易,遇上足以让他尽情挥霍的钱却并不那么简单。再说他也知道河南是一个苦地方,哪里能遇上一个腰缠万贯的大款呢?于是他就从郑州出来,经章丘又径直去了山东省的海阳,此后便是河北的石家庄和保定了。等这一圈跑了下来,王同山这才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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