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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咸水,可是他还是喝了下去。这时候老狼猛地扑了上来,紧紧咬住他的脖子。这个人急了,为了战胜老狼,他只好一口气咬紧了那只老狼的喉咙。老狼还在抓他,可是那人虽然没有武器,也没有力气,他突然感到嗓子眼里涌出一股又苦又咸的腥臭液体,那就是他刚才喝过的臭水,于是他便一口喷向了老狼。老狼吓破了胆,没想到这个人会喷出这么烫人的液体来,老狼就只好放开了他,惊惶失措地逃走了。后来这个人被赶来的手水救上了船,拣回了一条可能丧生在荒岛的上性命。
  王同山当时曾把这本小书读了几十遍,现在没有想到就在他丧失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并且身体已经沉进水库深处的时候,突然想起了那个在荒岛上与老狼搏斗的英国人。于是他咬紧牙关,运上了一口气,终于从深水里浮了上来。这时候他忽然来了一股力量,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活下去,不管我今后有没有前途,都要想方设法活着游出这片几十丈深的水库。就这样他游了一阵,再浮到水面上歇息一阵,等到他快游到水库岸边的时候,已经一点气力也没有了。王同山这时才体会到什么是九死一生的滋味,在他的生命里哪一次也没有这次危险。如果说从前他始终在和人在较量高低,那么现在他第一次和自然进行着生死的较量。他忽然感到人的力量与大自然相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不过他想到那个在荒岛上死里逃生的英国人,信心忽然足了,就在他再也游不动一步的时候,忽然感到脚下出现了泥泞。原来他已经游到这大水库的浅水区了。王同山“哎哟”一声,就扑倒在浅水里,再也不动了。
  当太阳高高升起来的时候,王同山才苏醒过来。这时他才意识到此时仍然处于极度的危险之中。水库仍在小茅山的管辖范围之内。如果他始终躺在这浅水里,也许很快就会被巡逻的警察们发现。到那时他就会前功尽弃,仍然会被逮回去重新加上了大脚镣子。
  他悄悄爬进了一块芦苇丛。
  在这里王同山意外刨出了三块山芋。吞咽进肚以后,他浑身顿时来了气力。有了力气就往山顶上跑,忽然发现林子里有一个农民在砍柴。吓得王同山慌忙转身绕开一条路,下了山以后,他发现前面是一条通往镇江的铁路。前一次他就是从这条铁路线上逃脱的。如今这条铁路又出现在他的眼前,王同山顿时振作起来,他知道只有继续铤而走险了,于是他扒上了一辆刚刚在车站上装了货的火车。火车准备启动之前,王同山就悄悄爬上了车,眨眼之间就到了镇江。让王同山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他昨夜和今天凌晨尽管为逃生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他刚从那辆货车跳到镇江站的月台上时,没有想到早有四个荷枪的民兵早就在那里守候着他。原来小茅山发生王同山越狱事件以后,江苏省公安厅马上就作出了紧急指示。抓捕指挥部就在王同山泅渡水库的时候,早已经在彻夜开会研究王同山可能逃走的路线和抓捕他的方案,而镇江则是王同山极可能逃窜的地点之一。因为就在王同山刚从水库里爬出来不久,在附近山上坎柴的农民便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并迅速上报抓捕指挥部。王同山在逃上火车之前,他曾经在山下路过了一个搬道房,在那里王同山又偷吃了一个搬路工准备的午饭,至于搬道工的自行车则被王同山当作了向小火车站潜逃时的交通工具。因此当王同山扒车进入镇江之前,车站内外早已为他布下了难以飞越的天罗地网。当天夜里王同山就被警方押解回案发地小茅山农场。
  卷四 鱼龙之变·三次越狱第34节 在苏州下车时警察密布
  小茅山上的蒿草绿了又黄,凉爽的秋风吹落了陶瓷厂大院里的树叶,1969年的深秋来到了。
  王同山一个人坐在陶瓷厂工棚内,眼望着院子里在秋风吹拂下四处纷飞的树叶,他忽然感到心中一阵发冷。一年前他从水库逃跑所激起的批斗余波,直到最近才渐渐结束。然而,一年间留给他心灵上的伤口时至今日仍然没有结痂。只要他想起被警察从镇江押回批斗的场面,只要他想起不久前才给他除掉的大铁镣子,王同山心中就会产生一种深深的怨恨。他的人生座标之所以一次又一次地错位,就在于他那永远不肯服输的固执与偏激。小时候他本来可以走另一条充满阳光的路,凭着他的天资与超越常人的记忆力,王同山如果不在骨子里有一股逆反心理,他也许根本就不会把自己的前半生涂抹成一片灰暗。如今他在小茅山劳改农场,仍然还有许多改变人生颜色的机会,但是,他始终都给自己的肩膀压上了难以负荷的包袱,而且越是这样逃来越去,越会让他与可能出现的人生机会背道而驰。
  王同山事到如今仍然没有从逃走被捉,再逃走再被捉的失败中悟出人生的真谛。他和身边那些混混噩噩的犯人确实大不相同,王同山尽管从小悟的就是一个字:“偷!”但是当他碰壁后并没有认真总结教训。而且他从少年到青年这一段漫长而值得珍视的年华,始终沉溺在固执的厌世情绪之中,在这种逆反心理的驱使下,他还在大惊大险中反复重复着一个套掏包的“神功”。现在,王同山即便已经跌入了人生的底谷,他在监狱里仍然没有忘记读书。他读的书当然不仅是当时因政治需要上级发下来的一些小册子,他还千方百计通过狱内狱外的关系,弄到了许多当时已经封存的文学书刊。可惜的是,这些文学书刊只开阔与丰富了他的眼界,却没有真正影响他对人生方向的选择与修正。
  王同山的悲哀就在于,他通过这两次外逃以及被重新逮回来的教训中,并没有从正面理解与认识监狱管教人员对他理应施用的教育。他往往是从消极的方面吸取不利于他重新开始生活的教训。王同山永远耿耿于怀的是那30多斤重的大脚镣留给他双脚上的印痕,他念念不忘的是,当他第二次被押回小茅山时因农场造反派把他吊挂在房梁上所留在左肩膀上的绳子勒痕。(当然,那个年月农场中的造反派“文革”余风犹在,对王同山这样的教育方式肯定有失公允和不足为训!)王同山往往把一些过左的教育方式,都悄悄演化成他心中对社会的仇恨。
  因此,这一次逃走之后的单独监禁,并没有让王同山真正从心里化解心中的疙瘩。虽然他在批斗会上作过无数次的悔恨自查,虽然他仍然还像从前一样,在被戴上大脚镣子以后,面对管教的批评教育,他也流下过悔恨的泪水。不过,在王同山心里一刻也没有停止将来继续逃出小茅山农场这一念头。
  当1989年秋天来临的时候,监狱管教曾代表党组织找王同山推心置腑地谈过一次话。领导严肃地指出他如果继续逃走可能发生的后果,同时也开导王同山认清形势,重新选择自己的人生之路。王同山当时表示得非常爽快:“请放心,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逃走了!”为了实现他再一次逃走的计划与麻痹狱方领导,王同山甚至还信誓旦旦地作出了承诺:“小茅山今后就是我的家!天下虽然很大,可是哪里也没有小茅山好!”
  在王同山这貌似真诚的悔意面前,监狱领导和管教们都相信了他的诺言,但是决不会想到王同山那时流下的竟是鳄鱼的眼泪。他非但没有真正从心里解决问题,反而在时时刻刻思谋与计划着一次更加坚决的外逃。
  王同山的这一次逃走,没有像前一次那样惊天动地。原因在于从他1968年7月17日被从镇江逮回来,到1968年11月25日王同山的第三次逃跑,时间大约超过了一年之久。在这么长的时间里,王同山由大脚镣被被更换成了小脚镣,后来又根据他的表现,最后甚至连小脚镣子也取消了。应该说小茅山监管人员对王同山这样铁心抗拒改造的劳教人员,已经作到了仁致意尽的教育工作,而且王同山也表现出让管教人员信服的改悔。在这种情况下劳改所不可能老对一个已经有了悔改表现的人始终进行全天候监控。王同山的逃走恰好就选在这一样较为宽松的时间里。
  那是一个下着小雨的初冬上午。
  王同山照例去农场财务室像普通劳改人员一样领取了属于他那一份的工资,然后他又向管教请假说,要到距陶瓷厂只有半里路的供销社,去买一些诸如牙刷牙膏之类的生活用品。让管教放心的是,王同山当时并非一个人前往,是几个劳改人员一起去供销社。所以监管人员并没有介意这时候王同山又在悄悄地策划一个阴谋。可是,正由于没有监管人员的跟随,王同山才误认为这又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案发之后,当监管人员检查王同山的床铺时才发现,他把可以带走的衣服早就装在一只手提袋里,并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带出了陶瓷厂和农场的大铁门。
  王同山确实去了供销社。但是他在那里并没有买任何物品,只是轻巧的打了一个转转,然后就在供销社门前消失了。当时他发现一辆正在那里装运大缸的解放牌卡车。这种情况决非是王同山偶然遇上,而是一种经常性的现象。理由是陶瓷厂生产的这种半人高大缸,经常堆放在供销社门前的广场上,外地前来购买大缸的汽车,在一般情况下都不会直接进入农场劳改区,而采取在供销社门前就地装运的方法。多次来到供销社购买物品的王同山,其实早就把这种情况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勿庸置疑王同山这次逃走正是利用了劳改农场的上述疏忽。
  当王同山发现那辆大卡车已经把缸装毕,就在司机准备开车的时候,他从车后偷偷地跳了上去,然后把身子隐藏在两只大缸的中间,外面根本见不到他的踪影。就这样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再次逃离了小茅山。
  到了镇江已是当天下午2点,出现在王同山面前的镇江风平浪静,全无前次逃跑时所面临的天罗地网。大街上甚至连一个监视他的人影也没有,王同山当即决定从镇江改乘火车前往苏州。他已经几年不曾回老家了,他不想念自己的老父亲,但他仍然怀念生他养他的苏州。那里毕竟有他童年和少年的美好回忆,还有那么多让他魂牵梦绕的江南园林和一条条想起来就让他心动的青石小道。
  上了火车,他因衣袋里有新发的工薪,所以一改从前刚从监管地点逃出来便开始疯狂作案的老作法。在向苏州飞驰的火车上,王同山俨然变成了一个神态温和,举止斯文的知识分子。特别是当王同山发现自己身边坐着一位经苏州去嘉兴探亲的妇女时,他那双暗淡的眼睛里蓦然现出一丝希冀的光亮。
  “大嫂,你的孩子长得很漂亮,也许你年轻的时候也非常漂亮吧?”王同山忽然发现那女人怀里抱着的小女孩,他蹙紧的眉头不知为什么竟舒展开来,而且他顿时变得格外热情。王同山不断地帮助那妇女找水,又为她的孩子买来几粒糖果。总之他希望在那短短的旅途中尽量搞好与这陌生女人的关系。当然那时随时面临警察追捕的王同山,对这抱小孩的女人决无任何不良居心。他只是灵机一动,忽然意识到这萍水相逢的女人,很可能就会成为他今天顺利经过苏州站的有利掩护。因为王同山已经预见到,他此次逃走必定又引起了江苏警方的高度注意,苏州车站很可能就是警方抓捕布控的重要地点。因此王同山非常希望能寻找一个可以掩护他走出车站的人,这个从苏北前往嘉兴探望丈夫的女人和小孩,便是王同山最理想的掩护人。
  火车准时进入了苏州站。王同山透过放缓车速的车窗口向外望去,果然不出他的所料,苏州站月台上出现了十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布控场面。这让车上的王同山暗吃一惊,他没有想到自己的逃走一下子惊动了这么多警察和民兵。他早已经想好了主意,看到身边的女人和小孩。王同山再也不慌张了。这时候列车已经停在月台上了,王同山见许多警察已经走上了火车,他知道在这时候如果继续留在车上肯定会逃不过警察的眼睛,而下车后那些守候在月台上的便衣和民兵,也肯定会靠手里协查通知上的照片,马上就从人群里一眼认出他。这时他灵机一动,急忙去帮助那位苏北妇女提包袱。他知道如果只帮她提包裹,还是无法逃出车站,于是他就主动把那女人怀里的小孩抱了过来,然后王同山故意把孩子的帽子挡在自己的左脸上,再侧过右脸去故意和苏北女人说着话,他就这样混在熙熙攘攘的旅客中,顺利地走出了验票口。因为那些便衣决不会想到王同山会和中途在苏州转车的女旅客,装扮成为一对下车的夫妻,他就这样又一次逃过了警方布控的视线,进入了苏州市区。
  王同山虽然具有相当的反侦察能力,凭靠他多年扒窃入狱,逃走以后再入狱积累下来的反面经验,一次又一次和人民政府及专政机关进行较量。可是,他又一次疏忽了,当他匆忙赶到专诸巷他父亲的新宿舍时,几个工厂保卫干部早就在家里等着他的自投罗网。王同山刚走进门,就听他父亲在里间大喊一声:“混蛋东西,你还敢回我这个家?”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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