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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公安机关发现的安全感。这样他就可以利用对苏州地型的熟悉,开始重操旧业。还是苏州好,在这里随便哪一个角落他都熟悉,如果在这里作案,眨眼之际就可以隐进一条条曲折的小巷,犹如一滴水融进了大海一样,让公安人员无法搜寻与追查到他的踪影。这就是王同山回到苏州的另一个动因。
让王同山失望的是,在苏州当扒手并非一帆风顺。多日来他昼伏夜出,便于隐藏。但是在夜间偷盗,又所获甚少。车站和几座公园在夜间大多极少可供他袭击的对象。而白天他又只能窝在澡堂子里,惟恐轻易上街撞上熟人,那样即便能偷到钱,也要面临随时遭到逮捕的风险。
在扒不到钱的日子里,王同山终日苦恼;当他偶尔在苏州扒得一点意外之财的时候,他就会欣喜若狂。王同山对钱财的挥霍,除照例要到某个菜馆品尝上乘的苏州名肴之外,就是去澡堂子里泡澡。这几乎成了王同山多年的习惯。无论他的处境怎样恶劣,他都不肯放弃享受人生的机会,即便在小茅山监狱里也是如此。
夜里偷不到财物,就只好改在白天偷了。这次王同山回到了苏州,又添了一个嗜好。就是到处逛园林。苏州的几座名园,如留园、狮子林、朴园和遂园等等,都是王同山少年时多次涉足之地。如今几年光阴过去了,他没有想到苏州竟然有如此美妙的园林。特别是到了遂园,他看到园林里的亭台楼台阁,假山碧水,就会想起郁达夫在苏州留下的那篇有名的《苏州烟雨录》,其中有这样的记载:“遂园有假山池水也有亭阁,有小桥也有几枝树木,不过各处的坍败的形迹和水上开残的荷花荷叶,同淡暗的天气合作一起,使我感到了一种秋意!”而今苏州也有郁达夫所说的一种秋意,只是这秋意非那秋意,王同山所感受的正是“文革”狂飚即将过后的萧条与冷落。遂园里几乎没有了当年古色古香的感觉,因为“破四旧”的飓风仍然难免给这座江南园林抹上一股萧杀之气。
当然,王同山来园林决非为着怀古,更不是为了游览。他是想如何在这些园子里遇上贵妇或可供他袭击的游客。然而在那个年月里,苏州的几座园林大多冷冷清清,他根本无法寻找作案的机会。
有一天,王同山决定出去碰一碰运气。于是他又转到了望思园。这里从前是一座有名的园林,会不会在这里遇上游客?王同山来到望思园门前一看,心中一喜,刚好有几辆小轿车从附近的小巷里驶了过来。王同山慌忙闪到路边的树后,向那两辆小轿车内窥望,只见从两辆车里走下许多军人,有男有女,行迹神秘。凭王同山多年在各地扒窃的阅历,很难看出这些军人的身份,他只是觉得这几个军人很有风度,至少不是一般普通士兵。同时他从那些军人的神情气质上判断,也不像苏州当地的驻军,似乎很像一些见过世面的人物。王同山看到那些军人鱼贯地走进了望思园,就悄悄来到那两辆小轿车前,他发现车里只剩下一个年纪稍大的军人,好象司机模样。一会那军人走出车来,站在望思园的门前吸烟。王同山从这些军人行迹神秘的军人行动上暗暗分析,他可以肯定几个人都是军官,既然是军官他们身上就肯定有钱。王同山决定亮一把偷功,于是就来到一辆外国小轿车前面,他发现那车门竟然没有关闭,正是可趁之机。他又悄悄探头向车内窥望,忽然惊愕地发现车子后座上居然放着一个小巧的蓝色皮包。王同山立刻想起他早年在上海北火车站无意偷窃的那个军官皮包,里面那支54式手枪他当时虽然已经随皮包一齐送回了上海铁路部门,可是事过几年后仍然有人向他调查核实这一历史上积案,看起来扒窃军人的皮包非同小可。
王同山在那里想着是否把车里的蓝色皮包顺手牵羊,但他一时拿不定主意。他担心那站在园门前吸烟的军人万一回转身来,马上就会发现他的踪迹,本来可以到手的财物便会鸡飞蛋打。当时的王同山正苦于身上无钱,再加上他认为车里的皮包是女式的,里面肯定不会有枪,于是他急功近利,再也顾不得许多。不等吸烟的军人发现,他就轻轻的开启了车门,随手把那只皮包夺在手里,然后就迅速消失在望思园后的小路上。
王同山来到园后假山石下,发现此地无人,急忙把皮包打开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里面的钱不多,却有几十张照片。看时又都是一些漂亮标致的少女倩照,至少也有三十几张。王同山还发现包里有几封加盖“某某空军政治部”印鉴的介绍信和军人证件。王同山顿时惊呆了,他不知道盗窃军人的皮包,为什么经常要发生这意想不到的事,前次在上海盗能上能下包时,里面有手枪和军用粮票,而这次他没想到在苏州的望思园,竟然偷到了这样一只奇怪的女人皮包。他当时无法了解这些女人照片的来历,只是把皮包里的少量钱币收好,然后便把女式皮包随手一丢,甩进了树丛边的一只垃圾箱里,王同山受了一场虚惊,决定马上就离开神秘的望思园。他在事后多年仍然猜不透被他无意中窃得的皮包究竟是何许人的,更不清楚那皮包里的美丽少女照片,究竟都是一些什么人?一直到粉碎“四人邦”以后,王同山在监狱里学习中共中央文件,才听说林彪得志时曾经派出空军一些要人,前往上海、苏州一带为林立果先妃子。但是,他始终无法确定1970年春天他在苏州望思园门前汽车里盗窃的那只皮包,是否与此案有关。不管那些女人照片是否与为林立果选妃子有关,不过作为那个特殊年代留存在王同山头脑深处的一个未解之谜,现在回想起来,也不禁暗暗有些后怕,幸好此事后来一直没有人追查。否则王同山又会被军方追得到处望风而逃了。
卷五 洗心革面·两年大流窜第37节 成了“文攻武卫”的靶子
王同山在苏州是注定要惹祸的。
尽管他在望思园扒窃的女式皮包从此无声无息了,可是,他在苏州到处扒窃,毕竟是太显眼了。只要王同山在苏州一露头,肯定就有人在暗中注意他,因为他在苏州毕竟盗迹斑斑,况且熟人又多。就在那个笼罩几片阴云的难忘早春,王同山经过多日的思考,最后他决定联络几个当年在苏州、上海时期扒窃的旧友,趁他行迹尚未被当地公安机关察觉,最好悄悄作几起案子。王同山那时所以敢继续留在苏州,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公检法正随着“文革”的深入而处于半瘫痪状态。他估计小茅山劳改农场忽然放松了对他的追捕,亦与当时“文革”混乱的大气候不无关系。
几个从前在上海、南京紧紧追随王同山的大小扒手们,听说“神偷王”又回到了苏州,自然都纷至沓来。王同山这威风一时的“神偷王”又想在苏州折腾一番,甚至还企图搞一个大的扒窃活动。有王同山的一声呼唤,小扒手们自然一呼百诺。可惜王同山想再成气候的计划还没有开始,他本人就出了问题,那几天,他开始公开到苏州几家商店和百货公司“做事”了。“文革”后期虽然经济百业萧条,可是苏州的大小商场里仍然可以见到拥挤的人群。王同山和他的小弟兄们,就趁着这混乱的政治形势,接连做了几起扒案,不过案情都没有上升到惊动“革委会”和“军代表”的地步,因此王同山倒也没有受到“军管会”和保卫部门的重视,毕竟是一些小偷小摸,在林彪尚未退出历史舞台的年代,当然无人关心一个小小“神偷王”的卷土重来。
王同山在苏州总是想发一笔大财,以此在那些小哥们面前显示一下昔日“神偷王”的神威。可是机会始终也找不到,那些进入商场购物的老百姓们,根本不是王同山想找的百万富翁。特别是遇上一些老人,即便她们腰里有钱,王同山也不忍心去偷。有一次,他来到苏州当时最大的百货商场,忽然发现自行车销售柜台前的人很多。那时候购买自行车和手表之类的紧俏商品,还必须要出示票证,所以王同山对自行车和手表的专销柜台异常感兴趣。他知道在当时能来这里购买“三大件”的顾客,大多都有一定的社会地位,有地位的人肯定就有钱,这些人正是王同山扒窃的主要目标。那天,当他在自行车柜台前转游的时候,无意中发现来了两位穿绿色军装的军人,一男一女,看样子像一对夫妻。小俩口围在各种自行车前左看右看,最后她们看中了一辆永久加重自行车。然后小夫妻高高兴兴地来到柜台前交款。这时候王同山发现她们的钱票都装在那女军人的手提包里。这是一个好机会,王同山看准那女军人随售货员去选车的空档,手便在玻璃柜台上轻轻一伸,就摸到了那只手提包,然后他用两只手指轻轻的一夹,小钱夹便轻而易举地落到他的手上了。然后他几大步就冲出了商场,就在他向楼下跑去的时候,身后已经传来女军人和她丈夫急促的叫喊声:“抓小偷!抓住他!……”可是,王同山早已混在那些熙来攘往的顾客中逃出了商店。他来到厕所里把钱夹撕了,里面的200多元被他一掏而空。当天夜里,王同山自然又和他的小弟兄们到饭店去弹冠相庆,大喝一通。
那几天,是王同山最高兴的日子。他和小弟兄们白天偷了包,晚上便相约前往几家苏州风味餐馆去大快朵颐。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这样做竟然惹恼了一个人,一个从前和王同山同去常熟行窃的小哥们。这次他听说王同山又回到了苏州,也想极力投靠王同山,来一个东山再起。可是王同山听说此人“不仗义”,顺利时此人可以与“神偷王”的弟兄们甜哥哥蜜月姐姐地混在一起,可是一旦遭遇到警方的追捕,他便会见风使舵,甚至还对小扒手们落井下石。所以王同山听说他也想入伙,便当即一口拒绝了他。没想到正是王同山的一句话得罪了此人,就在王同山和他铁哥们在一家饭店里对酒当歌之时,谁也没有想到那个从前的“朋友”,已经把“神偷王”再次杀回苏州的情报,主动报告给了“文攻武卫”小分队。当时这个小分队正希望找几个“革命对立面”搞搞名堂,于是一彪人马便星夜杀进了那家饭店,当场就把喝得醉烂如泥的“神偷王”五花大绑起来。
第二天天刚亮,王同山的酒醒了。那些“文攻武卫”的造反派们,虽然“文革”的飓风已经刮过去了,可是这些人仍然还想继续以武斗的余威来对付一个刚被逮住的“活靶子”。那天早晨,一大群“文攻武卫”闯将们七手八脚地把王同山用绳子牢牢捆绑在一人粗的大树上,然后这些“武卫”战士们便开始接连上场,挥着皮鞭子,犯命地抽打起王同山来。王同山走南闯北,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如今他没有想到自己刚回到苏州不久,就遭到了一群“文攻武卫”战士们的围攻毒打。气得他困兽犹斗,跳着脚地破口大骂。
“武卫”战士们哪里肯轻绕一个“神偷王”,于是大家一轰而上,用棍子频频地敲击王同山的头,然后又把他押到《毛主席去安源》油画像下跪着请罪。他们越是拼命折磨,王同山越是百般不服。就在王同山和造反派们针锋相对,互相对峙的时候,人群外忽然走进一个戴着主席像章的女人,她手里牵着个小男孩,原来她就是抽打王同山的那个“文攻武卫”队的队长妻子。夫妻俩果然都左得要命,妻子见王同山这样一个小偷也胆敢和“文攻武卫”的战士们对峙对骂,气得她冲上前去,狠狠扇了王同山两个脆亮的耳光,然后指挥大家唱语录歌,“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如果这女人仅仅如此,王同山也不至于作出后来的事情。忽然,他看见那女人把身边的儿子也拉了过来,指着王同山的鼻子说:“孩子,他就是革命的敌人,什么狗屁神偷王,你给我喊:打倒坏人,打倒小偷!”
那个九岁孩子也不知深浅,当即就听从他母亲的指挥,举起了小拳头冲王同山的头上便狠狠地打来。当时王同山的心里正窝着一团怒火,恨不得马上把那女人拉过来狠打一顿,以解心头之恨。如今忽见她的儿子也过来指着他的鼻子不住地大叫“坏人坏人”,气得王同山勃然大怒。他突然上前一伸手,就紧紧把那扑上来打他的孩子抱在了怀里,王同山当即把那孩子当成了“人质”,面对四周那些惊惶失措的造反派们,王同山忽有转败为胜之势。他大声指着刚才还指挥大家对他大打出手的女人说:“既然你说我是坏人,那我现在就当真做一次坏人好了!现在你儿子就在我的手里,要死咱们就一起死!”
“妈妈,我怕我怕,我怕坏人啊!”孩子在王同山怀里惊惶失措地大声哭叫起来。
“放开他,放开他,咱们有话好商量!”在人们的一阵阵惊呼声中,清早起来就当众狠斗“神偷王”并想借以张扬“文攻武卫”小分队声威的队长,这时见他儿子变成了王同山怀里的“人质”,顿时吓得六神无主。那些刚才还用棍子狠狂狠抽打王同山的造反派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在他们眼皮底下,竟然会猝然发生这种劫持“人质”的事件。人们一时大惊失色,慌慌不安。谁也不知究竟应该如何对付王同山,更不知该如何把被王同山紧紧抱住的孩子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