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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寸地教她了?化外之民果真是不懂礼节!」庄严冷酷地打断他,毫不客气指责。也不知为什么,他就是看库利斯不顺眼。
  「大少爷!」库利斯账红脸,强忍被羞辱的难堪。
  纯朴憨厚的他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汉人社会里有如此多的禁忌与繁文褥节?他真的无法适应这儿的文化,蓦地怀念起草原上单纯的生活环境,以及家人温暖的笑语亲情。
  「留你下来是因为你曾救小姐一命,没想到反倒是个祸端,害她摔马伤腿,庄府再也留你不得。」庄严绷紧下巴,怒气未消地转向庄旺:「旺伯,拿一百两银子给他,明天一早叫他离开!」
  当初留他在庄府,是因为担心吕文绣与他一道离开,经过今天清晨紫金山的亲密接触,庄严有信心吕文绣不会随他回大漠,因此也就放心地下逐客令。
  「老管家,我只拿我该得的薪饷,多的我也不想要,明天天亮我会离开的。」要不是想向绣绣辞行,同时探问一下小姐伤势,库利斯真想立刻掉头就走,他不愿再忍受庄严冰寒的脸色。
  倒有几分骨气,只可惜「情敌」相见,份外眼红,庄严不得不隐藏起对他激赏的神色,摆出一副淡漠脸色。
  ※※※
  庄严转往「彩蝶楼」探视蝶儿伤势,很意外地,他只冷着俊脸,却没开口骂人。不过,他本就是那种瞪你一眼,就会骇住你全身神经的人,光看那阎王表情就够吓人了,哪还需要再劳驾他动口训人。
  可能是蝶儿受了伤,小柳必须留下照顾她的因素吧,庄严竟也没追究她的怠忽职守,只交代她好好侍候小姐,并意味深远地凝视一眼吕文绣后,就到前厅用晚膳去了。
  「呼!」蝶儿跟小柳等他定远,同时松了一门气。
  「好奇怪喔,大少爷这次怎地这么好说话,竟然没有咆哮如雷,大声骂人?」小柳满脸迷惑。
  「没骂人才好,难不成你想挨骂?」蝶儿笑叱她。
  「人家只是想不通嘛!」
  「想不通就别想,厨房已送来晚膳,咱们服伺小姐用餐吧,再不吃就凉了。」吕文绣轻笑打岔,但那笑容却有几许落寞。
  「阿绣姐,我想拜托你一件事。」蝶儿幽幽说道。
  「什么事?」
  「你替我到马厩看看库利斯,好吗?」
  「去看库利斯?」
  「嗯,库利斯心里一定很难过。尤其是大哥回来后,不知有没有训诫他,我好担心……」
  「蝶儿!」
  「阿绣姐,拜托你,请你转告他我的伤不要紧,请他放心,若大哥有责备他,也请他包含,千万别放在心上。」蝶儿企盼地望着吕文绣。
  吕文绣低头默然半晌,也深觉该去安慰一下这位童年玩伴。她了解善良敦厚的库利斯一定会深深自责。何况自己不也想请他转告庄严,不再一道跑马的讯息吗!
  「阿绣姐,好不好嘛?」蝶儿轻扯她衣袖,唤回沉思中的吕文绣。
  「好,我答应你。我现在就去马厩,转达你对库利斯的关怀。」
  「谢谢阿绣姐!」蝶儿立即开心展颜。
  虽然自己脚踝很疼,但一想到库利斯,蝶儿的心更疼。她不忍他因自责而煎熬,却又无法去安慰他,只好先央求阿绣姐去探望一番。
  她们又岂知明天一早,库利斯就要被逐出庄府了呢。
  ※※※
  库利斯睡在马厩旁的一间佣人房,便于随时照料马匹。吕文绣到他房里找不到人,却在马厩内发现他抱头蹲坐墙隅一处稻草堆上。
  「库利斯。」她轻唤青梅竹马的儿时玩伴。
  「绣绣!」抬起深埋双膝中的英俊面孔,库利斯脸上有一丝压抑的痛苦神色。
  「库利斯,别难过。」吕文绣坐到他身旁草堆。「这件意外不是你的错,小姐的伤并无大碍,她要你别为她担心。」
  「她……还好吗?」他俊美的脸上有深切的关怀。
  「只是扭伤足踝,休息几天即可痊愈。」
  「那……一定很痛,她受得了吗?都怪我没看好她。」一张天真美丽的脸孔掠过脑海,宛若瓷娃娃细致的她,承受得了痛楚吗?库利斯但愿自己能代她受过。
  「我刚说过,这件意外不能怪你,小姐特地让我来告诉你,要你千万别自责。」
  「绣绣,我拜托你,替我好好照顾她。」
  「我会的,你放心。对了,小姐还要我问你,大少爷有没有为难你?」
  「他……」库利斯深邃的眼眸掠过一抹难堪,欲言又止。
  「怎么,大少爷责怪你了么?」细心的吕文绣没有忽略他眼底的伤痕。
  「绣绣,明天我就要离开这儿了。」库利斯却岔开话题,他不是个会在背后论人长短的人。
  「嗄?为什么?」吕文绣大吃一惊。
  「没什么,」库利斯苦涩地摇头。「我想哈萨克人还是习惯在草原上生活吧,所以我决定回大漠去。你来了我好高兴,我正愁着不知如何跟你碰面,向你道别辞行哩,他们……不许我到彩蝶楼……」他脸上又浮现难过的神情。
  「是大少爷赶你走的吗?」吕文绣也哽咽。
  「我自己也很想念家乡。」库利斯不置可否,只淡淡地说。
  「可是,小姐她……」
  「她……就麻烦你代我向她辞别吧。」库利斯心中的痛楚,像被晕染了墨汁的宣纸般,正在逐渐扩大加深。
  回大漠也好,否则他不知如何调适庄蝶儿在自己心中造成的困扰。这些个午后相处的日子,竟然不知不觉埋下了情愫,库利斯惶惑不已,也深感愧对亡妻莎娜;
  毕竟她尸骨末寒,自己怎能如此薄幸,迅速地又展开另一段恋情?除此之外,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还有种族歧视及门第差异,在在都是难以跨越的鸿沟。
  趁着彼此陷入未深,及早抽腿定人,库利斯认为可以把伤害降到最低。当然,刚开始的煎熬是无法避免的,但日子总要过下去,就让时间来冲淡相思之情吧。
  「库利斯,你知不知道小姐对你……」吕文绣体会得出庄蝶儿中心暗藏的情意。
  「绣绣,不要说了。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说这些又有何意义。」库利斯打断她的话。
  吕文绣默然了,内心嗟叹不已。
  是呀,庄严说得够清楚,老夫人绝不会答应爱女远嫁回疆,过那贫瘠的游牧生活。况且重视门户之见的汉人习俗,也容不得地位悬殊的联姻,难怪老夫人要为儿子挑选门当户对的闺秀当媳妇。
  库利斯即将返回故里,那么,自己呢?
  绵亘无垠、牛羊成群的草原景致,以及奇爷爷慈祥的面容,倏怱在吕文绣眼前跃动,仿佛在向她召唤——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库利斯,明天我跟你一起回大漠。」吕文绣心底骤然生起一股强烈的思乡愁绪。她虽是南方人,却在北方草原成长,几乎已融入了那儿的习俗文化。她——是属于那一大片青翠草原的……大地之女吧?
  「绣绣,你也想回大漠?」库利斯诧异不已。「你不是要寻找失散多年的亲人吗?」
  「当年我年纪太小,不清楚亲人的表征,人海茫茫何处寻访,我几乎已放弃了这个奢望。倒是离开回疆快两年,十分怀念草原上那种悠游自在的生活,也记挂着奇爷爷。我想,我是属于那个地方的。在那儿住了十二年,回到江南反而不能适应这里的生活步调,以及……价值观。」
  吕文绣这番表白虽是实情,但最重要的征结,却在于自己对庄严的感觉愈来愈令她心慌。小柳说明年春他就要奉母命完婚,难道自己要留下来面对生命中第二次的打击?她岂料当初为了逃避情伤远离大漠,而今为了另一段情,又要重返回疆,人生的际遇当真是无常呀。
  最令吕文绣感伤的是,她的感情竟一如她飘泊的命运般坎坷不平,这一切磨难,
  当真是自己的宿命么?
  「绣绣,可是听小姐说,大少爷对你颇为心仪,他会同意你离开吗?」
  「大少爷是何等身分,怎会看上我这卑微孤女,就算他有此意,老夫人也不会答应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这一切都是小姐自己太敏感,没这回事的。」
  「是这样吗?」库利斯半信半疑。
  每天清晨送他俩上马时,库利斯总可以窥见庄严眼中难以遮掩的款款深情,绣绣真的察觉不到么?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库利斯,这一切都是小姐天真的幻想罢了。我们就这么说定,明天一道回漠北吧。」
  「如果你坚持回去,我当然很高兴归程多了个伴儿。」
  「明天我们要赶在大少爷清晨跑马前上路,避免与他照面,免得彼此……尴尬。」
  「你想瞒着他离开庄府?」库利斯狐疑地审视着吕文绣:心中思绪如潮水般起伏……
  「呃……是的。只不过走了个下人,没有必要惊动他……」在库利斯灼灼目光的透视下,吕文绣不由感到心虚,红着脸不自在地试图解释,却显得牵强。
  「那,你也要瞒着小姐?」
  「不瞒她怎成?若她知道你要走了,一定会伤心欲绝,拚了命前来阻止。届时又要害他们手足间产生龃龉呀。」吕文绣无奈地说。
  库利斯的情绪也霎时变得低落无比,那份无奈与吕文绣一样深沉。
  生命会找到出口,只是需要时问。他唯有寄望悠悠岁月,能治愈每个人心中的伤痕。
  第九章
  吕文绣离开马厩,回到彩蝶楼向蝶儿覆命。她向蝶儿谎称库利斯并未受到责罚,刻意隐瞒他即将被驱逐的事实。看着蝶儿放心地眉开眼笑,话题不断绕着库利斯打转,吕文绣心里着实不忍。
  但,库利斯说得没错,他们是不可能有结果的。长痛不如短痛,趁着彼此陷入未深,及早结束这一切,让伤害减至最低吧。
  自己与庄严的情形下也如出一辙?就让时间抚平心中的创伤,人生原本就荆棘遍地,总是要勇敢地面对困难与挑战呀。
  想到明天离开后,今生恐将再难与蝶儿相见,吕文绣兴起一股依依不舍之情,她想利用这最后一晚,多陪陪可爱善良的三小姐。而庄蝶儿也因库利斯未受到责罚,
  兴奋得神采奕奕,整个晚上巴着吕文绣,要她细述回疆哈萨克草原的生活点滴,彷佛预备将来定居到那块上地似的。
  好不容易,精力旺盛的蝶儿总算入睡,吕文绣踏出彩蝶楼,才发现四周一片静寂,似乎所有人都已熄灯就寝。夜——已深了。
  ※※※
  瞥见窗间透出的微光,吕文绣有一丝诧然,是谁点亮自己房中的灯烛?
  是其他仆妇伯她晚归摸黑,才预先替她留一盏灯吧?就连庄府贴心的下人们,也都令吕文绣难舍离情。
  带着感恩的心推门而入,却被房中踞坐的高大身影惊呆了双眼。
  庄严正起身迎向她。吕文绣可以感受他逐渐逼近的压迫戚,双腿像被定住般地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的工作这么辛苦。你每天晚上都得陪蝶儿到三更半夜,才能回房休息吗?」庄严轻松地站在她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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