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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而又想,不公平也算中国特色之一。
带着残余的一点酒兴走着,他明显地感觉到肚子饿了。从口袋里掏出五毛钱的纸币,在夜市的小摊上买了一个烧饼。因为纸币太烂,老板娘不想要,要他换一张。他说:“没有了,再烂也是人民币,人民币是人民用坏了的。”老板娘笑笑,就把烧饼给了他。张山虎一边走一边啃着。这种烧饼除了有盐之外,什么东西作料都没有,就是一张死面团,很坚硬,但却很耐饿。他经常吃这种五毛钱的东西,然后加一杯白开水,像服药一样把它送下去。回到住处,他又躺在床铺上看起了报纸,又羡慕起那个小偷起来。他觉得人生来就被运气掌管着,做什么都得有运气。当官要运气,赚钱要运气,做贼也要有运气。运气好了,干坏事都一帆风顺。难怪,个别贪官污吏越当官越大,小贪时是小官,大贪时是大官,不贪时也就是退休了。一生贪出头都鸿运高照,吉星常伴。他开始琢磨一个问题:是小偷多呢,还是贪官多呢?他不知道。因为他既没有当过小偷,也没当过官。他在五年级时曾经当过班上的体育委员,没多长时间就被班主任革职了,这是他唯一一次当官的经历。原因是他老是喜欢在做操时看别的女生。他兴奋地想着,假如小偷们都去偷那些贪官污吏的东西,那不是为民除害吗?当他啃着最后一点烧饼时,他的思维活跃起来,也许此时此刻,一些贪官正在拿着贪污受贿的非法所得吃着山珍海味呢!凭啥老子就应当啃这种没有营养的东西?
报纸上的新闻给他以良好的启发。偷那些贪官污吏的东西无疑是一条发财的捷径,他认定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既可以解决生计问题,也可以当一回业余的反贪勇士。当然这得冒险。风险很大。可要想发财不冒险是不行的,钱往往就在那些充满了危险的地方。这么想着,他就怦然心动了,并跃跃欲试地从床上爬起来,捏紧拳头,在生硬的床铺上使劲地砸了下去,砸得床板一声巨响。拳头和巨响表明了他的决心。
他要偷一个赃官!
这个决心比挑战吉尼斯纪录还要狠。吉尼斯是运动极限,他挑战的是道德极限。经过一夜的遐想,第二天早晨,张山虎就乘班车回家了。他带走了上个月公司给职工发放的一箱绞股蓝可乐。他自己都不舍得喝,省下来留给母亲。他必须在此行动之前看一下母亲。这很重要。他给了母亲五百元钱,留下几百元自己用。母亲非常关心儿子在城里打工的情况,张山虎给她说得有板有眼,一切都花好稻好。母亲很放心。母亲放心了,他也就放心了。临走时,母亲拉着他的手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说难说。说不准是半个月,或许是几个月,要看事情是否顺利。母亲问他什么事情,张山虎说,你就别问了,工作上的事。这时他心下直嘀咕:如果不顺,也许就栽进局子里去了。那时回来看你老娘时便是一个光头。当然他不会给母亲说让她担心的话,他只是很深情地看着母亲,然后扭头而去。
玫瑰花苑 第二部分17
离开母亲的时候,张山虎完全是一副办大事的心情。像即将奔赴前线的斗士,生死未卜。要么是马革裹尸,要么是载誉归来。
张山虎乘车回家必须要经过城外的玫瑰花苑,坐在车里,他就向花苑里面张望着。车子很快过去,他没能细看。但瞬间的一瞥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他猜想,凡是住在别墅里的人,大多是一些有钱有势的人。普通老百姓是住不起的。要偷贪官,就得从那些豪华居所下手。当他第三天从家里返回时,他便在玫瑰花苑下了车。他准备对现场进行一番实地侦查,就像我们的演员在演出前要彩排走场一样。他知道,前期的准备工作是决定成败的关键所在。
李梦泽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一连几天都没看见张山虎,他就去问办公室,办公室说不知道。他又去问保卫科,科长说那天他写好检查之后,他说不干了。李梦泽说:“你们打他了?”他就怕保卫科的人打职工,以前曾经有过。科长说没打,谁敢打他呢,他挺凶的。出门时嘴里还在骂人,很嚣张。李梦泽批评他们今后要注意工作方法,不能动不动就训斥,动不动就威胁。李梦泽对保卫科长说:如果看见张山虎了,叫他去领一个月工资。我们不能白占他们的,他们挣点钱不容易。
周末那天,李梦泽约罗燕妮吃饭,两人在餐厅共进晚餐。像往常一样,饭后他们就回花苑去了。那是他们制造欢乐与幸福的地方,也是一个销魂的地方。一到别墅,罗燕妮就开始给李梦泽洗衣服,他又堆积了一堆脏衣服。见罗燕妮一个人洗,他便去给她帮忙。罗燕妮看着他那笨手笨脚的样子,有些碍事,说:“算了。歇着去吧。你天生就是一个富贵命。”李梦泽就站在旁边看。李梦泽说:“那天那个小子不干了。”罗燕妮说:“是你把他开除了?”李梦泽说:“不是。是他自己不想干了。其实那小子劳动起来挺卖命的。”罗燕妮想着就那么一下敲掉了别人的饭碗,有些过意不去,说:“是不是我不该找你?我太认真了?”李梦泽说:“没事。在企业,这是经常的事。”罗燕妮说:“他是下岗的?”李梦泽说:“不是。他是农民。据说家境很差。”罗燕妮有些同情他了,回想起那天的情景,说:“我看得出来,那天他情绪很恶劣。”李梦泽说:“他情绪恶劣不能成为找你撒气的理由。”
洗了衣服,李梦泽帮她晾好,两人就上床说话。李梦泽说他想回深圳看看,服装公司的事情也得操心。罗燕妮说:“他们不是每天都要打电话向你汇报吗?你怎么还不放心?”李梦泽说:“我一走,什么事都全权委托副职了。害怕经济上出问题,也害怕决策上出问题。”罗燕妮一听说他又要走,心里就有些舍不得,伏在李梦泽胸膛上说:“我不要你走。你一走,我心里就空了。”李梦泽摸着她的秀发,说:“我又不是不回来。顶多三四天就回来了。这边有公司,还有你。都是我丢不下的。有时想来,像我这种人也过得苦啊,两头跑。”罗燕妮千娇百柔的样子,将手伸进李梦泽的衣服里层,抚摸他的身体,说:“你该不会在深圳还有别的女人吧?”李梦泽大笑起来:“怎么会呢?”罗燕妮说:“你在深圳那么长时间,没有过女人?我不信。”李梦泽说:“是有过。可早吹了。你总不能限制我的从前吧。”罗燕妮说:“以后再没有了?”李梦泽说:“再没有过了。不是不想有,而是没遇到合适的。”李梦泽说的是实话。
玫瑰花苑 第二部分18
两人说着话,突然李梦泽的电话响了。是赵一光打来的,问他在什么地方,李梦泽说在花苑。赵一光说,罗市长讲,周末有空,想找人打打扑克玩玩。如果有时间的话,他们就过来了。在花苑玩安静,没人找。李梦泽说:“那你们就过来吧。我这里没有扑克,你们得把扑克带上。”赵一光说:“那好,我这就去接来兴致和罗市长。他们都很贵族。”
一听说要来人,罗燕妮就不高兴了,说:“这个赵一光也真是的。好不容易有个周末,他要打扑克。”
李梦泽说:“不是他要打,是你爸爸要打。他作为办公室主任,能拒绝市长吗?”
时间紧迫,罗燕妮抱住李梦泽就狂亲起来,两人火速进入状态。李梦泽躺在她身上,身子往下一沉,就踏实了,只是不动。罗燕妮搂着他的后腰,催他快点。李梦泽说:“急什么?慢慢来。他们还早呢。”罗燕妮就在下面不住地拱动身子,李梦泽就加快了频率。罗燕妮说:“你今天很棒。”李梦泽说:“别夸我。这会影响手气的。”罗燕妮说:“你们又不是赌博。要什么手气?”李梦泽说:“你错了,任何竞技场合,赢才是最快乐的。”罗燕妮满面桃花,说:“我俩在一起也是一种竞技,你赢了吗?”李梦泽神气地说:“我们是双赢。”
罗燕妮还在给李梦泽擦拭时,屋里就响起了门铃声。李梦泽拨开她的手,说:“你爸爸他们来了。”罗燕妮慌忙扔掉纸团,说:“我怎么办?”李梦泽说:“地方这么宽,这么多房间,还怕没地方?你先睡一觉吧。我们在厨房外面的屋子里打牌。睡好了起来,你自己悄悄出去就行了。没人看见你的。”罗燕妮红晕未退,重新躺下去,莞尔一笑,说:“那我就睡了。你快下去给他们开门。”
李梦泽一边穿衣服一边下楼开门,顺便把卧室的门也锁上了。他们不会发现楼上有人的。开了大门,只见罗达顺、赵一光和工业局长来兴致站在门前等候。赵一光似乎看出李梦泽屋子有人,不然他不会耽误这么久才开门的。赵一光冲李梦泽一笑,说:“这么早就睡了?”李梦泽说:“哪里哪里。我在洗衣服。刚把衣服晾好。”到了屋里,罗达顺左右看看,说:“屋子空的嘛。你一个人,住三层小楼,不是浪费吗?”李梦泽说:“罗市长,你要安静的话,看材料时可以在我这里来看。没人打扰。”罗达顺说:“不方便,太远了。简直是荒郊野外了。”来兴致说:“所以这房子不值钱,便宜。可对我来说,也是天价呀。”李梦泽说:“堂堂工业局长,不至于吧?”来兴致说:“真的。哪有钱买别墅呀。”
瑶池流行八十分,近两年来风靡全市。是仅次于麻将的一项普及性娱乐活动。四人打对家。李梦泽和来兴致一方,罗达顺和赵一光一方。他们就在厨房外面的餐厅里打。门关起来,排气扇开着,呼呼地抽吸着里面的烟雾。四个人都是烟鬼,打牌时抽得尤多。打到两个小时后,忽然听得一声门响,罗达顺马上停止了出牌,抬头说:“小李,屋里有人?”
李梦泽知道是罗燕妮偷偷出去了,是关门的声音,说:“没有。你是听虚了。”
赵一光说:“好像我也听见有声音。你去看看吧,当心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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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花苑 第二部分19
大家都说去看看,李梦泽也不好不看。他放下扑克,来到客厅,煞有介事地看了看,又跑到二楼卧室看了看,果然罗燕妮已经走了,床是空的,余温尚存,连忙下楼说:“没事。可能是二楼阳台上的风灌进来,把什么东西吹掉了。”然后坐下来继续打牌。
罗燕妮心惊胆战地从李梦泽住处偷偷溜出来,唯恐爸爸看见。她踏着一路夜色走出花苑,在别墅外面的马路上等候出租车。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大摇大摆地走过来,罗燕妮定睛一看,正是那天那位撞倒她的小伙子。又是晚上,她有点害怕起来,不敢看他了。
张山虎是专门来侦察地形的。因为要仔细研究实施方案,耽误得晚了。他走近罗燕妮,把她左右审视一番,说:“小姐,还记得我吧?就是你,把我的饭碗砸了。”
罗燕妮轻轻地说:“我不认识你。”
张山虎转过身子,站到她对面,点支烟,从昏暗中吐出一股烟雾,笑模笑样地说:“可我认识你。我不可能连砸了我饭碗的人都忘记了。”
罗燕妮想把自己的责任搞清楚,说:“我问过,是你自己不干的。”
张山虎说:“是。可也是因为你。”
罗燕妮胆怯了。看了看他一米八左右的个头,自己显然不是他的对手。如果他要对自己实施暴力的话,除了叫来花苑的保安人员,她没别的办法。问题在于,今晚情况特殊,父亲在李梦泽的房间里打牌,是不能让他知道她跟李梦泽的隐秘关系的。她鼓足勇气问张山虎:“你想怎么样?”
张山虎看了看天空,说:“不想怎么样。我能把你怎么样?我又不是坏人。你进城吗?如果你害怕的话,我可以送你回去。”
罗燕妮看看他那眉清目秀的样子,不像起歹念的那种人,就放心了许多,说:“你不要把社会想得这么糟。好人多的是。”
张山虎说:“我知道好人多。可坏人照样多。”
罗燕妮说:“你怎么知道?”
张山虎说:“我怎么不知道?国家抓的那些贪官污吏的案子,比交通事故还多。”
罗燕妮情不自禁地想起当市长的父亲。她坚信父亲不是这样的人。她说:“可我们市很好的。大多数领导都是清正廉洁的。”
张山虎说:“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市长书记们就不贪赃枉法?他们就不包二奶?即使你爸爸是市长,你也不会知道。以前我们那个县的县长,下乡时连村妇都搞。我们村的人都晓得,可人家搞着搞着,倒是调到省里去了。那些当官的,没出事时,他们照样在台上指手画脚。报纸上都说了,不少贪官白天在主席台上讲廉政建设,晚上回家就收受贿赂。”
罗燕妮心里颤动起来,说:“你别说得跟真的一样。”
张山虎问她:“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罗燕妮说:“公安局的。”
张山虎说:“是那种黑道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