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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话什么意思?”晓青有很不舒服的感觉。
  “什么意思?你很清楚才对!”他瞪着她说:“整个医院都在谣传,汪院长的女儿为了接近我,天天到儿童癌症病房当义工。你或许为所欲为惯了,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但你也要想想我的处境,你父亲的名誉,和谊美的脆弱心灵,不是吗?”
  这指控太过荒唐,太令人震惊,晓青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来看谊美,是为了接近圣平?多恶毒而不实的谣言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汪小姐,义工是很神圣的工作,是要有诚意贡献的决心方可以担当。绝非沽名钓誉或为一己之私,甚至为倒追男朋友而来的!”他毫不容情地说。
  “我才没有倒追任何人,我……”她爆出一句,因为太愤怒了,一时喘不过气来接下面的话。
  “是吗?那烤肉会为谁开的?又是谁送cd和画到我的公寓来?”他冷冷地说:“现在又利用谊美想接近我,博取我的好感。我已经很清楚地表明过我们是两种不同的人,根本不会有交流,你为何还不死心,甚至纠缠到医院来呢?”
  晓青一个耳光打到他自以为是的脸上,五条指痕清晰显示。她一辈子没那么生气过,她恨不得自己再高几公分,练过举重,一拳打得他满地找牙!
  “周圣平,你这超级大混蛋、伪君子!”晓青发着抖说:“你别尽往自己脸上贴金,沾一身臭都不知道。我肯见你,全是我父亲威迫的,他说你多好多优秀,根本是假的,有了女朋友还要钓院长千金,你还有人格吗?我早看清你伪善的真面目,远离你都来不及,怎么还会接近你?!”
  “那谊美怎么说?”他摸着脸,充满怒气地说。
  “你听清楚!我从二十岁开始当义工,不是为你开始,也不会因为你而结束。”她咬牙切齿,“至于谊美,我认识她三年,也探访她三年了,绝不会因为她转入我爸的医院或成为你的病人而中断……算了!我甚至觉得向你这种人解释,都有辱我和谊美之间的友谊!”
  她再也受不了面对他,转身就走。她穿过走廊,沿来路下楼梯,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人,她冲到大马路上,才发现自己牙咬得有多紧。心中的愤怒都快穿透她的肺腑,委屈在她胸口炸了一个好大的洞,是要盛止不住的泪水,但愿不会决堤。
  她知道他不中意她,但没想到评价却那么差──一个无所事事,游戏人间,乱追男人的富家千金。
  郁青怎么说的?笼中的金丝雀,化妆太浓的女人,虚假的生活……。她们的出身是天注定的,又不是自愿选的,小说电视凭什么乱编派,别人又有何资格批评她们?!
  她也像郁青一样,开始质疑自己的价值。人人说她美丽、有才华、气质佳、家世好;但却像一截空心的竹子,久久才开一次花,花谢了就死了。真有那么惨吗?
  都是周圣平,她咒他骂他,是他毁了她一向自给自足的伊甸园,害她在失去信心中飘流。
  晓青游荡到很晚才回去,家中一片平静,她一进门才想起姊姊的事。
  客厅没有人,一盏灯微微亮着。她轻轻上楼,敲了姊姊的房门。
  郁青应声开门,脸色有些苍白,但还算冷静。
  “事情发展得怎么样了?”晓青关上门问。
  “我公婆和仲颐来过,才走没多久。”郁青说:“谈了半天,我和仲颐都心意不变,他们又能如何?”
  “你就那么轻易放过林仲颐吗?你为什么不实话实说?”晓青质问。
  “嫁给他已经是我一生中最窝囊的事了,我不愿自己看起来更可怜。”郁青说。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晓青问。
  “我想出国留学。”郁青很肯定地说。
  “出国?”晓青很意外,姊姊连出门都要人陪,如何能只身赴异乡?
  “你以为我不行吗?”郁青说:“经过这次离婚,我才真正长大。明白替自己说话有多重要,而且也不困难。像大哥选择他的计算机,连你也自己作主要念大学,只有我傻傻地被人牵着鼻子走,跌下悬崖都不知道。”
  “你要念书,留在国内不可以吗?”晓青说。
  “留在国内,又让阿嬷逼着相亲结婚?!”郁青苦笑着,“不了!我要远离这儿到美国。你不是说我有服装设计的才华吗?我就读这一方面。”
  “姊,这好吗?”晓青担心地问。
  “我都考虑清楚了。我反而操心你,不希望你重蹈我的覆辙。”郁青看着妹妹说:“你一向比我有主见,大概不会像我那么惨。对了,上回爸介绍的那位周医师怎么样了?”
  提到圣平,那是她内心的痛及一把火。话到嘴边,实在说不出。她方才明白,为何郁青不说仲颐有外遇的事,就像圣平对她的污蔑,因为太伤人了,连对亲人都没有勇气说。
  她看着静静的夜空,宇宙在膨胀着,共有一百兆的星河系转着绕着,我们的银河系只是其中之一,估计存在的恒星大约是一后面加二十二个零,太阳只是其中之一。人何其渺小呀!
  她十岁时当不成音乐家、画家、舞蹈家时,曾想立志做天文学家。
  “天文学家,是做风水地理师吗?”秋子惊叹地问。
  “是看星星的啦!”正在迷望远镜的昱伟说。
  “星星有什么好看?又远又摘不到。”秋子对晓青说:“跟阿嬷学做淑女,才保证吃好穿好,一生无愁。”
  唉!怎么能不愁?她和姊姊这两个精致的瓷娃娃连爱人及被爱的能力都没有了,不就像失去了灵魂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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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平打了几次电话到汪家,晓青都不肯接,怕他又口出什么乱七八糟的狂言。
  最后是启棠代接一通,他很不耐烦地对晓青说:“我真不明白你们这两个女孩子在搞什么鬼?一个不接仲颐电话,一个不接圣平电话,家里都被你们弄得乌烟瘴气了!”
  启棠握着电话,就站在那里,一脸不妥协。
  “我到音乐厅去接。”晓青不甘愿地说。
  她一进去音乐厅,就看到原本挂着“夕雨”的空白墙壁,那里应该画张圣平的像,用来练习射飞镖。
  “你到底有什么事?”晓青不客气地说。
  “汪小姐,我……我是来道歉的。那天我的行为实在太过分了,对你有那么大的误解………。”圣平迟疑地说。
  “我不在乎你的误解,也不希罕你的道歉。”晓青直截了当说:“我知道你的态度为什么会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因为你怕我去告状,怕我爸爸晓得你的欺骗、对我的侮辱及所有表里不一的伪君子行为,进而影响你大好的前程。我很想告,但不屑告,所以你大可放心,不必来哀求我了!”
  “不!我不是来哀求,你误会了……”他急躁地说。
  “不管是五会、六会、死会、活会,我都没兴趣。我只想说,再会!”她挂上电话,想像他当场楞住的样子,大大的出了一口气。
  他应该感谢老天,快到行天宫烧几炷香。幸好她不是那种蛮横无理、报复心强的千金小姐,否则他就死得比沙漠那堆曝晒的白骨还难看。
  晓青坐下来弹琴,不知不觉又弹了舒伯特的f小调和c大调的钢琴奏鸣曲,都是未完成的作品,煞然中断,都让她有一种快意。
  手一滑转,她弹起了“寻觅”,唱到最后,郁青也进来合音。她们将“何处寻觅”的几个音符,在每个音阶弹着,一高一低,像深谷回音,又像幽荡的魂,再夏然而止。
  “葛天宇知道我离婚了吗?”郁青突然问,她一头长发束起,脸小了许多。
  “不知道。他去欧洲拍tv,还没回来呢。”晓青说。
  “你上回说他和tv的女主角小凤走得很近,不是吗?”郁青轻按几个琴键。
  “他哪会认真?小凤是脑袋空空的女孩子,天宇不会有兴趣的。”晓青也弹几个音。
  “你忘了吗?我们也被人形容是脑袋空空,没有灵魂,只是品质高级一二而已。”
  郁青若有所思地说。
  “胡说八道!”晓青抗议着。
  “如果我们能安于天天买名牌,逛名店,出国游玩就好了。”郁青说:“对了,还加上慈善事业。”
  “我前几天看到一篇文章,讲古代的刑法。”晓青继续弹琴,“如果老爸是大官,他犯了罪,我们就可能沦为官妓,不是很可怕吗?于是我想,如果汪家倒了,我们又没有一技之长,下场会如何呢?”
  “你怎么老爱看这些莫名其妙的文章呢?”郁青说。
  “以前我还看过一本心理治疗书籍。讲一个女孩始终无法从她失常的状态中恢复,她的医生说了一句话,‘亲爱的,我们未曾许诺外面有个玫瑰花园呀/”“那是什么意思?”郁青问。
  “意思是这世界本来就不完美,没有完美的事,没有完美的人。”晓青说:“记得‘白雪皇后’中的玫瑰花园吗?里面四季如春,一出了花园,就是枯寂的秋天和酷寒的冬天。”
  “我懂了,所以阿嬷为我们塑造的世界是不存在的。”郁青说。
  晓青手下的琴音跳跃出“野玫瑰”的节奏,郁青跟着弹唱,接着是“菩提树”,室内满是姊妹俩美丽的合声。
  “你的周圣平到底怎么回事?”郁青不经意地问。
  “没什么。他只不过是住在玫瑰花园旁的野兽而已。”晓青不加思索地说。
  “哈!美女与野兽的故事!可是后来野兽变成王子了呀!”郁青说。
  “不!这只野兽永远变不了王子!”晓青轻快地说。
  两人又开始唱“美女与野兽”的主题曲,由低低的“onceuponati……”编出一个童话世界,彷佛又回到童年,天地单纯,一切都是美丽的玫瑰色。
  第五章
  圣平实在懊恼极了,他这辈子还没犯过那么大的错误,真是该死。如果这错误是发生在手术室,不但他一世英名毁了,恐怕连志愿到非洲小部落行医,都没人敢请他。
  他一向是以冷静著称的人,每件事都可以在他理智的思考下迎刃而解,比如小学爬山时遇见大黄蜂,中学去海 边时遇见疯狗浪,他都处变不惊地化险为夷。大学时守死人,解剖尸体,他一样面不改色。
  他不是不怕,只是晓得不能冲动,一冲动荷尔蒙乱分泌,整个人就成了被转的陀螺,东西南北都分不清。
  哪知道这个汪晓青真的让他变成一只又笨又拙的陀螺呢?连到现在他的头都还昏沉沉的。
  他大概是从认识她那天就开始转了。先是院长的压力,再是晓青女性柔婉的殷勤,送cd和画达到高峰。他应该再更明确拒绝,但不知为什么,一见到汪家人那真诚的笑脸,总开不了口。
  让他转得更厉害的是瑾平那三个丫头。在她们看到晓青亲自送礼到家后,简直渲染得不象话,变成天方夜谭中一千零一夜的故事接龙,每天都要换新花招来嘲笑他。什么“院长的东床快婿”、“驹马爷,锦袍加身”、“有位才子,在水一方”……等。他不免怨起晓青,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家,又不是没人要,干嘛跑来巴结男生呢?
  然后在儿童病房看见她,他几乎气炸了,气她降格以求,追他追到医院来了。这一下整个医院绘声绘影,由烤肉会开始的连续剧,一集比一集精采。他那天在办公室对晓青吼,要她顾及他、启棠及谊美的心情,其实他真正想的是晓青的名誉。他一听到别人批评她,内心就很不愉快,是不是他下意识知道,她其实不是那种被宠坏的富家千金呢?
  那一巴掌把他的理智又打回来。无论如何,他的处理方法都不该那么莽撞火爆,何况事实并非如此!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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