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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他教育得这么可爱,这么善解人意……虽然有时候让人想掐死他,可是无论怎么看,他都不像巴尔贝雷特家的人那么冷血和霸道。
  但是帕克斯勒知道,那些逝去的东西,总有一天会开始把夏夫从这个阳光明媚的地方抢走。
  总有一天会的。
  而且现在已经开始了。
  第九章 惹祸后的第二天
  夏夫这一觉睡得非常好。
  虽然他有很多事情要烦恼,可是昨天实在是太累了,而小孩子总是有一种活在当下的能力,所以他中间连醒也没醒过,更别提做噩梦了,说不定失血过多对治疗梦魇还挺有好处。
  当他张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阳光斜斜地洒在床上,明媚又有些慵懒。
  送饭的女仆显然被蝙蝠打发走了,当夏夫醒过来时,它正在桌子上吃一块蛋糕,旁边还配了柠檬茶,弄得叮当作响,远处传来笑声和交谈的声音,整个世界仿佛都浮动着安逸的味道。
  那些黑暗,火红的毁灭之花,仇恨,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他舒适地趴在床上,看着蝙蝠烦恼地擦拭沾在翅膀上的奶油,这么美丽的世界,怎么会容许那些可怕的事情容身呢?
  「我知道赖床很幸福,但你准备好把昨天的事解释给我听了吗?」蝙蝠问道,一身的奶油,还在努力装成威严的样子。
  夏夫抓住被子把自己盖在里面,隐隐听到蝙蝠在外头嚷嚷:「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孩子。」
  黑暗似乎让他清醒了一点,夏夫回忆起昨天的事情,希尔使用的力量……那是一种什么力量?
  他和自己修炼的方式截然相反,自己是把黑暗圈养,而希尔则是把自己完全交托给了黑暗。于是他可以在一个更高的层次展开阴影?这太可怕了……
  为什么希尔可以,他不可以呢?
  脑中的一个声音嘲笑道,当然不可以,那是他把自己献祭给黑暗才得到的东西——他已经死了,你也死一次看看?夏夫回忆起那次修炼过度,灵魂堕入黑暗尝受到的痛苦,打了个寒噤。
  他烦恼地把自己缩成更小一团,他的身上沾上了一些阴影,大概是睡觉时不小心沉入了黑暗之海,所带出来的,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已经像呼吸一样正常了。
  他叹了口气,虽然蒙在被子里,可仍嗅得到房间里温暖草木的清香,内心中的一个部分告诉他,想好那件事情很重要,可是现在的环境实在太安逸了,他还能听到外面的鸟在叫,人们在悠闲地谈笑,不如不要考虑这么令人烦恼的事情了,他想,终于懒洋洋地从被子里爬出来。
  「总算起来了,公主。」蝙蝠嘲讽道,夏夫觉得它这么理直气壮,是因为它终于把满身的奶油弄干净了。
  「你耳朵后面还有一点奶油。」他说。
  「什么?」蝙蝠嚷嚷,忽地冲到镜子前,努力检查。
  那些可恶的红色花藤印记仍牢牢地盘据在夏夫的腿上,不过被封印后,没有昨天那么可怕了,他不再理会它,拿起冷掉的柠檬茶喝了一口,忖思着晚饭前要不要到厨房偷些食物垫底。
  「擦干净了吗?」蝙蝠问。
  夏夫看了它一眼,面不改色地说道: 「还有一点。」
  外面谈天声隐隐传来,比平时大一点,夏夫奇怪地推开窗户,惊讶地看到有不少人聚集在花园里聊天或者喝饮料。
  他们穿着王都贵族们华丽讲究的服饰,有些站在阳光下,有些则聚集在树荫间,互相交流着资讯。虽然贵族们总是一副天塌下来也不急的样子,但是夏夫觉得他们身上有某种共同的东西——他们都在等待什么。
  他拧起眉头,齐恩克家的那个小坏蛋居然也在这里,穿了身小号的骑士预备装,正站在树底下,痴痴地盯着什么,夏夫顺着他……或者是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那里有一只鸟窝,两只鸟类正愤怒地冲着她鸣叫,试图轰走这个意图不轨的小偷。
  「他们来干嘛?」夏夫问道。
  「哦,夏普家今天可能有个晚宴,你得自己挑衣服了。」蝙蝠说,仍在试图看耳朵的背面。
  「雪丽不在?」夏夫好奇地问。
  「她陪克利兰去法师协会了。」蝙蝠说,「克利兰不想接近任何和法师有关的建筑,雪丽虽然不是正式法师,不过对魔法好歹有点心得。照我说,她比卡威拉大部分的法师都像样儿一点。」
  它终于确认耳朵后面已经干净了,于是飞到窗栏下,审视下面三三两两的客人,继续说道:「从上午开始,就有不少人来夏普家,想找克利兰……说是打听情况,我看是来恭喜升职,因为克利兰一早就出门了,晚上才能回来,他们也没有走的意思,仆人请示了唯一在家的凯萨琳,她说不如干脆办个宴会,招待客人好了
  !」
  「克利兰怎么……了?」夏夫说到最后一个字,才意识到克利兰「怎么了」,他昨天被一堆怪物差点撕成碎片,又被自己用石头狠砸,现在估计不是太好。
  他有点心虚地看了看蝙蝠,后者严肃地看着他。
  「怎么了?」他小声问。
  「你昨天去哪里了?」蝙蝠问。
  「我喝了点酒。」夏夫说。
  蝙蝠震惊地看着他,活像看到宝贝女儿突然带回来一个痞子男友,夏夫瑟缩了一下,忖思着这个谎是不是撒得太过分了,于是他欲盖弥彰地加了一句,「我后来叫果汁了。」——实际上是希尔叫的。
  「你和谁一起喝的!?」蝙蝠问。
  夏夫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旁边有别人?」
  蝙蝠长长叹了口气,「你才八岁,夏夫,你能不能让我省心一点?你才八岁就跑出去喝酒,到十八岁还不把整个大陆翻过来当裙子穿!?」
  「那种裙子要怎么穿……」夏夫小声嘀咕,蝙蝠没理他,继续愤怒地训斥「酒是万恶之源」什么的,从禁酒令的历史到酿酒的过程,夏夫十二万分后悔自己说了这么一个谎话,他说实话说不准受的炮轰都比这个小。
  蝙蝠又开始讲述它的冒险故事,据说在若干年以前,它所在冒险团队的一个法师在制作法术药材时,把其中一种材料——水果酒——自个儿喝光了,他当时正在制作一个大型魔法项目,于是这个因为喝了酒过度亢奋的人,在整个建筑人最多的时候,启动了那个烧烤魔法阵……
  它的声音越发地痛心疾首,「因为一次酒醉,他……这过程太儿童不宜,我就不跟你细说了。我跟他很熟,那是一个平时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人,可是十瓶子酒下了肚,他就完全变成了一个半兽人,那酒加在一起都卖不到一个金币呢,却让他喜孜孜地把地狱带到人间,毁掉了一百七十三……不,包括他自己,一百七十四条人命,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无论何时都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夏夫,特别是手中握有力量的人,谨慎是一种义务——」
  然后又是几千字的长篇大论,夏夫努力忍住打呵欠的冲动。
  正在这时,窗户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夏夫迅速凑过去,他看到克利兰和雪丽已经下了马车,正在朝大厅走去,两人都穿着非常正式的宫廷礼服,克利兰的头上似乎没有受伤,当然,如果他去了法师协会,那他们可能已经帮他治好了。
  不知道是看到突然有这么多访客,克利兰一脸典型的脑震荡后遗症的脸色……希望是因为震惊,夏夫想,他昨天给他那一下可不轻哪……
  「看来会有一次很热闹的晚宴。」夏夫做出一副期待的表情,冲向衣柜的方向,「我要去挑一件适合的衣服,雪丽肯定没时间帮我挑了,是不是?」
  蝙蝠叹了口气,意识到自己的道德训诫夏夫根本就不感兴趣,抱怨道:「你可是个男孩子呀,怎么这么喜欢参加宴会、挑选衣服啊?」它看着把一堆衣服抱在床上,准备一件件试的夏夫。
  「克利兰去法师协会干什么?」夏夫愉快地把话题扯开,他见过好几次雪丽逃避不想谈论的话题——比如那里讨厌的追求者——她总能把话题扯到鸡毛蒜皮的小事上,装出一副「我没有智商理解你要说的事,但我对裙子特别在行」的样子,这可比说「我不想谈」有效多了。
  蝙蝠回答道:「我觉得他在向圣骑士之位高歌猛进,你看看从你出现在夏普家以后,他的仕途好成什么样子了。怪物一波又一波地跑来给他杀,如果怪物太强,他打不过去,他就会晕过去,醒来以后,怪物已经死了,战功没人认领,当然就落到他头上了。」
  夏夫觉得这个话题还是逃开为妙,他为自己选了一件色彩非常素雅的衣服,白里透着些微的绿色,然后问道:「你觉得这件配什么样的饰品好?」
  「我怎么会知道?」蝙蝠说,「不过你可以配那件蓝色的胸针。」
  「哪一件?」
  「藤蔓样式的。」
  「拿来给我……会不会太普通了?那枚红色的怎么样?」
  「你可以试试效果。」
  夏夫翘起唇角,好,这个话题安全极了。
  蝙蝠不得不承认,在夏普家的生活别的不说,至少让夏夫的服饰搭配、宝石鉴赏、宴会礼仪、音乐、历史……等等,达到了相当高的标准。
  在没有任何人帮助的情况下,他完美地给自己选好了适应宴会场合的衣服和配饰,而且干净利落,胸有成竹,雪丽在这方面的教育做得好极了。
  夏夫换完衣服,就喜孜孜地跑到楼下,说要找雪丽说话,直到他没了影子,蝙蝠才意识到,它本来要找他谈的话题,一点说出口的机会也没有。
  夏夫转过走廊时,正巧撞上了雪丽。她吓了一跳,然后笑起来,「天哪,你都已经把晚上的衣服准备好了,亲爱的。」
  「我只是想我也许帮得上忙。」夏夫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雪丽仍穿着那件家族正式的宫廷服装,看上去有些疲惫,她看看外面那堆不请自来的客人,绝望地呻吟道:「我说要换件衣服,所以溜出来了,现在一堆人还待在那里等我讲故事呢。我敢打赌,克利兰是不会出来了,他会待在房子里,一直到晚宴非露面不可的时候才出来,我可就倒霉了。」
  「克利兰怎么了?」夏夫问。
  「脑震荡。」雪丽毫不客气地说。
  「他怎么会脑震荡?」夏夫问,努力做出一副天真无邪的语气。
  「他自己也不知道。」雪丽不屑地说,「他老是这个样子,连艾迪克记得的情节都比他多一些,可怜的艾迪克,得到这么大的荣誉后,他再也别指望回去当钢琴家,宫廷法师是当定了。」
  就是那个拿着嗅盐晕倒的家伙?夏夫想,看上去他没有被老师捉去扫厕所,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雪丽把房门关上,然后开始解开长裙上的带子,一边恨恨地说:「女式的宫廷礼服简直是用来谋杀的,我今天好几次想昏倒,如果不是看在克利兰的面子上,我就在大殿上昏给那个设计师看了!」
  夏夫跑过去帮她解开那些繁复的丝带,一边做无害状问道:「你们去王宫了?」
  「唔,几乎一整天都是在做些无聊的法术检验,昨天发生那种事,现在整个卡威拉都翻天了。」雪丽说。
  「昨天发生什么了?」夏夫心惊胆颤地问。
  雪丽看看他,笑起来,「哦,整个卡威拉都在谈论这件事,我忘了你一直待在家里,现在脑子里还能留个清静。」她脱得只剩下白色的衬裙,然后像孩子一样重重倒在床上,舒展身体,一副幸福至极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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