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这般柔弱的外表下，竟会有如此磅礴的魂魄吗？
不远的车门口，仲付闭着眼假寐，刚刚的话全都听了进去。
哼哼，子言这小子看来是遇到对手了。
倒也不错，那些话除了这洛月，还有谁敢说。
更何况他好有个天大的秘密，子言若是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
嘿嘿嘿，真是期待啊。
到达冀凉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习铭将洛月一行带到驿馆，安排妥当之后便告了辞。
饭菜的确丰盛，然而南边的口味偏甜，莫涵皱着眉吃了几口青菜，看了看桌上浸在蜜汁里的那些个鸡鸭鱼肉，放下了筷子。
对面，仲付正专心致志地对付一条松鼠鱼，橘红色的蜜汁沾了满脸都是，花白的胡子亦是沾成了一簇。
洛月悠闲地剥着一只糖醋虾，那神情看上去倒更像是在完成一件精致的手工艺品。
尉迟兰若依旧下箸如飞，对着面前的几盘海参河蚌的，将脸埋在碗里苦吃，半天不见吱个声。
“小白不吃了吗？”仲付百忙之中还没有忘记招呼莫涵。
“小白？”莫涵咬着牙看向仲付，可惜后者完全没有抬头，正将刚刚弄下来的一大块鱼肉往嘴里塞。
“嗯，或者小显？”洛月噙着笑看着莫涵。
驿馆里多半有卫国的暗探，莫涵不好直接发作，只得瞪着眼狠狠看着对面两人。
尉迟兰若那个吃货，关键时刻只会顾着吃！
孤要你何用！
“白显。”洛月擦了擦手，喝了一口茶水漱了漱口，“真是好名字。”
莫涵的火气腾地往上窜，按了按额角跳动的青筋，索性闭上了眼。
这两个混蛋，看孤回去不砍了你们！
“太傅大人，”洛月浅笑着将视线移向仲付，拿起桌上的一张手巾递了过去，“晚辈听说冀凉的夜市十分热闹，不知。。。”
“去！”仲付不等洛月说完，一把接过手巾胡乱地擦了擦嘴。
“好。”洛月点了点头，复又看向莫涵，还没开口即笑了起来，“不知白兄。。。”
“去！”莫涵恶狠狠地哼了哼。
“那便走吧。”洛月起身理了理身后的袍子，在仲付肩头轻轻碰了碰，“听说夜市上有不少小食。”
“哦哦！”仲付成功解决掉那条松鼠鱼，在桌上扫视一番之后，指着莫涵面前的那盘咕老肉说，“那个送我房里去，回来吃。”
“好。”洛月招了招手叫来一个侍从，交代了几句。
莫涵冷眼看着侍从将那盘咕老肉从自己面前拿走，嘴角抽了抽。
这老吃货，来给大祈丢人的吗！
尉迟兰若在最后关头终于成功地将碗里的米饭扒拉干净，意犹未尽地抬头，刚刚用袖子抹了抹嘴，就对上莫涵一脸嫌恶的瞪视。
又一个只会丢人的吃货！
莫涵愤愤然拂袖而去。
冀凉的夜市的确繁华。
莫涵跟在洛月后头，站在大街的一头，看着面前那条屈曲蜿蜒看不见尽头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叫卖声与吆喝声混成一片，灯红酒绿的好不热闹。
至于仲付，早就在第一时间奔向了不远处的那个烤肉铺子。
吃货！
莫涵心下暗骂一声，跟在洛月的后头，向仲付那边走去。
尉迟兰若先前被莫涵一瞪吓丢了半个魂，此刻竭力地控制着自己恨不得扑到烤肉铺子上的冲动，十分狗腿地跟在莫涵后头。
肉香扑鼻而来，莫涵晚上没吃什么东西，此刻更是觉得饿了。
不知这南边的烤肉会不会也是甜的。
“小白快来！”仲付守着那个铺子，眼睛里几乎闪现着绿光，“我要了你的分，这肉闻起来就不错！”
莫涵站在洛月身边没动。
傻子才要跟那老吃货为伍！
尉迟兰若咽了咽口水，两只眼睛闪现着幽幽的绿光。
片刻之后，仲付篡着一大把烤肉，喜滋滋地边走边吃。
身后是一脸浅笑的洛月，以及同样篡着烤肉的莫涵。。。
尉迟兰若保持着与莫涵大约一丈的距离，飞快地往嘴里塞肉。
沦落了啊。。。莫涵边走边在心里狠狠地鄙视自己。
然而味道的确不错。
仲付从街头吃到街尾，一个圆滚滚的肚子似乎永远也填不饱。
洛月从头到尾只买了一根糖葫芦，咬了一口之后便拿在手中。眼光扫过街边的胭脂水粉金钗玉簪什么的，始终噙着一丝浅笑。
莫涵跟在后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面前的的那个身影有些落寞。
这般繁华的情景中，那个人的身边却是道不尽的清冷。
“去那边吧。”洛月忽然抬手指了指不远处一座楼阁，灯火辉煌的大约是家大铺。
“好。”仲付正好吃得稍稍有些腻了，看了一眼洛月指的楼阁，挺着个肚子先行一步。
“是冀凉最大的酒肆。”洛月向莫涵淡淡地解释了一遍，亦走了过去。
富贵楼。
莫涵抬头看了一眼门口的匾额，抬脚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找了张桌子坐下，仲付又叫了四个小菜两壶小酒，捏着鸡蛋大的杯子尖着嘴抿着酒。
真是吃不够的！
洛月端着杯清茶，咬了一口的糖葫芦放在手边。
“洛相喜欢吃这个？”莫涵亦是抿了一口酒。
“不是。”洛月盯着手边的那串糖葫芦，面色淡淡的，“幼年吃过一次，今日见了便想再尝尝。”
一反深秋的燥热，晚间的凉风吹得人心旷神怡。
酒肆里的人很多，或是三五成群或是形单影只，大多擎着一只酒杯，面前两三盘小菜，谈论的内容上至天子家国，下至花街柳巷，叽叽喳喳的却也不见得很吵。
莫涵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兴趣，遂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卤豆干放进嘴里。
清清淡淡的，亏了成色还那么深。
莫涵闭了闭眼放下筷子，觉得有点困。
第21章 21
“人多，拼个桌啊。”
尉迟兰若坐在最边上，几个穿着粗布大褂的中年人走到近前大喇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等回话就坐了下来。
莫涵瞥了一眼便将目光收了回来，依旧觉得困。
尉迟兰若点了点头，放下手上啃干净的骨头，又拿了一块酱排骨。
仲付吹了吹胡子，忙着往嘴里扔花生米。
洛月更是连看也没有看一下，两手捧着茶杯，轻轻地吹着里面浮动的茶叶。
热闹的酒肆里，这一桌安静得有些突兀。
“呐，刘大哥。”那群中年人点了两个小菜几壶小酒，喝了几口便掳起袖子聊开了。
身着黑色大褂的那人一仰脖子喝光了杯里的酒，“啪”地一声放下酒杯，也顾不得客气，拿起手边的酒壶又给自己斟满。
“听闻大祈的使臣今儿到了？”
那个姓刘的壮汉亦是灌了一杯酒，想来酒量多半不大，不多一会儿就已经有些上头，点了点头哼了哼，
“嗯，今儿晚上哥亲眼看见的，浩浩荡荡一大群人，咱的丞相亲自接回来的。”
那人的嗓子不小，这么一吆喝，酒肆里渐渐安静下来。
“丞相亲自接的？”坐在尉迟兰若身边的那个大汉瞪着眼，一脸的不可置信，“那大祈的使臣得多大的面子啊。”
莫涵看了一眼洛月，只见他半眯着眼，有些游离的目光依旧盯在茶杯里。
哼，区区一个习铭，莫非孤受不起吗。
“你懂个屁！”姓刘的大汉猛地一拍桌子，“砰”的一声震得莫涵面前的那只空杯微微一跳，“你知道大祈这次来的是谁？”
大汉竖起一根指头来放在嘴边，有些潮红的胖脸油光可鉴，两只铜铃一般的眼睛瞪得滚圆，另一只手却仍不忘按在酒壶上。
“谁啊？”酒肆里极为安静，先前还在谈天说地的人纷纷竖起了耳朵，坐在尉迟兰若身边的那个更是按耐不住，直接扒拉住大汉的衣袖，两眼放光地开口询问。
大汉明显对现下众人对自己的关注十分满意，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又倒了一杯酒，这才慢悠悠地开口，
“是大祈新上任的丞相，听说好像叫什么洛啥的。”
“哦!”大堂里顿时响起一片议论声，众人都做恍然大悟状，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掏出把扇子敲了敲桌子，想来是当成了惊堂木。
“这大祈的丞相名叫洛月，”老头捋了捋胡子，摇头晃脑地等着众人静下来，片刻之后大堂了熙熙攘攘的交头接耳停了下来，老头眯着眼扫视一周，“你们不知，这个洛月，原先可是大陈的丞相。”
“啊？！”众人闻言一声惊呼，立即有几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露出愤慨的面色，义愤填膺道，“大陈亡在大祈手里，这洛月竟然变节！实在是天下读书人的耻辱！”
“就是就是！”立即有人附和，一蓝衣书生似乎觉得刚刚那人抢了先机，此刻忙不迭地起身，芦柴棒似的胳膊微微颤抖着，“没准就是这个洛月，私通大祈才亡了大陈，不然你们想，我卫国攻了那么久都打不下来的城池，祈王何德何能，竟能一攻即下！”
“对对！”前一个书生一拍桌抢过话头，亦是满脸的嫌恶，“你们不知，听闻这洛月虽为男子，却生得一副女相，年纪轻轻就坐上相位实在是蹊跷，现在想来总算是明白了。”
“怎么说怎么说？”见书生停下来喝水，几个两眼八卦之光闪烁的公子哥儿齐声问道，语气里尽是迫不及待。
“这大陈一亡我即刻就明白了！”那个书生满目自得，昂首挺胸地出了口气，“想这洛月定是以美色贿赂官员才坐上相位，可惜陈王正直不受这妖孽诱惑，于是便恼羞成怒与大祈暗度陈仓。”
“原来如此！着实卑劣下流！”先前的老头两眼瞪得滚圆，隐约可见丝丝血丝，“身为男子竟甘于人下！”
尉迟兰若抬头瞄了一眼洛月，发现他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于是又顺便瞄了一眼莫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