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洛月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听上去有些不屑。
卫公一窒，心中的不悦迅速扩张，面无表情地说，“洛相身为大陈镇国公之后，又为前朝太傅抚养长大，就不该洁身自好吗？”
“洁身自好？”洛月挑眉，忽然一声轻笑，伸出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半抬靠在腰间，昂首挺胸道，“洛某效忠的是山河万民，至于是谁坐在帝位之上，又有何干。”
卫公语塞，青着一张脸看着殿下的洛月。
他又何尝不想有这样的人为自己效忠。
莫涵看着几步之外的那个白色背影，不动声色地敛了敛眉。
山河万民吗？
“卫公。”洛月忽然开口，打破殿上的沉寂，“洛某此次受祈王所托，前来商讨和亲之事，不知卫公意下如何？”
卫公收拾了一下心情，静默片刻之后恢复了常态。
“不知祈王想要迎娶孤的哪位公主？”
“五公主贺菲姌。”
卫公又是一窒，即刻瞪大了眼睛，有些失态，“你说什么？”
朝堂上一时间寂静无声，莫涵向左右瞥了几眼，发现卫国的朝臣们似乎大多面色骤变，铁青着脸表情肃然。
“五公主贺菲姌。”洛月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
“放肆！”卫公猛地一拍龙椅的扶手，显然已经大怒，“你们，竟敢打姌儿的主意！”
“父皇息怒。”太子贺铭悠见卫公骤然发怒，不禁皱了皱眉，上前一步劝慰道。
“卫公觉得吾王不配？”不想洛月完全不顾贺铭悠的一片苦心，继续火上浇油。
“姌儿是孤最疼爱的女儿！”卫公额角的青筋根根突起，目眦欲裂地瞪着洛月，眼眸中尽是杀意。
“自然，不然又怎能配得上吾王。”洛月一脸冰冷的笑意。
卫公有一瞬间愣了神，须臾之后猛然站起身，眼见着就要招手叫人将洛月乱棍打出殿外，不想洛月竟微微一笑。
卫公愣在殿上，心中的怒火急速冷却下来。
那眸色中的寒意，刺眼而惊心。
“卫公可知，昔日的大陈，现今已是大祈的领土？”洛月微微仰头，半垂着眼睑看着卫公身后的龙椅，不紧不慢地抚了抚腰间的外袍，嘴角的一丝冷笑看得卫公阵阵胆寒。
“又如何？”卫公咬牙问道，嗓眼里有些许的颤音。
一个未及弱冠的黄毛小儿，莫非孤会怕了你吗！
“洛某听闻，”洛月抬起眼看向卫公，依旧带着些许的笑意，然而那笑却止在唇间，并未染进眸色之中，“昔日大陈的边城荓泉近两个月屡遭侵扰，不知卫公可晓是何人所为？”
第23章 23
“。。。”卫公皱着眉看着洛月，一时不知道该怎样作答。
自然是自己下的命令。大祈刚刚攻陷大陈，鞭长莫及，趁乱吞他几个城池，量他也不敢有什么意见。
却没想到真的找来了。
还要一并带走孤最爱的姌儿！
休想！
“不知洛相何意？”太子贺铭悠见自己的父王迟迟没有开口，便接过了话头问道。
“太子殿下。”洛月冲着离自己不远的贺铭悠一偮，面色淡得看不出喜怒，依旧将一只手背到身后，“洛某此行实乃为化干戈为玉帛，毕竟与数十万的铁骑相比，爱女微不足道。”
贺铭悠一惊，面色倏地转为惨白，盯着洛月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转头看向卫公。
卫公立在龙椅前一时忘了坐下，亦是满脸的惊愕。
这个人，竟然能如此风轻云淡地说出“数十万大军”这几个字！
“你。。。敢威胁孤！”卫公踉跄两步退后，一屁股坐在龙椅上，面色有些狰狞，然而细细一看，眼眸中尽是颓色。
“怎会。”洛月转身正对着卫公，放下腰间的右手，亦是背到了身后，浅笑一声，“洛某不是给卫公选择的机会了吗。”
尉迟兰若久违地听见“怎会”这两个字从洛月口中说出，心下不禁一凛。
还好还好，这回对的是外人。
“你！”卫公抬手指着洛月，整条胳膊激动得颤抖不已。
“不知太子意下如何？”洛月无视掉卫公一脸的青紫，转而笑对贺铭悠。
贺铭悠没想到洛月会直接转向自己，一时有些愣神。
“其实五公主嫁到我国，利远大于弊。”
“怎么说？”贺铭悠见洛月不急着要自己表态，心下一松。
“最大的利益就是，”洛月看着贺铭悠微微咧嘴一笑，“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贺铭悠微微皱眉思量了片刻，正要开口，不想洛月身边的仲付忽然接过话头，
“老夫听闻，”仲付慢条斯理地捋了捋胡子，不紧不慢地说，“周太子裴纪莲虽有治国安邦之才，然而身子骨却着实虚弱，大约活不过四十岁。”
仲付莫名奇妙地一插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说完便又自顾自地闭上眼立在那里，不再开口。
然而明白的人却晓得其中的含意。
卫公抿嘴凝神看着殿下的几人，忽然有些无力。
洛月与仲付这两个人，竟会共侍一君！
那老头竟能看出孤想要将姌儿嫁与大周一事！
这是逼孤在大祈和大周之间做一个选择吗？
选择？
洛月，你根本就没有给孤选择的余地！
“此事孤要想一想再做定夺。”卫公无力地挥了挥手，也不看洛月他们，兀自起身离开，临了对习铭说，“丞相好生招待洛相几人，万不可怠慢了。”言罢转身没了踪影。
莫涵看着身前的洛月悠悠然转身，擦肩而过的时候嘴角噙着一丝浅笑，在卫国众臣或是愤然或是畏惧的眼光中，淡然自若地背着手，抬脚跨过大殿的门槛。
够狠。
如此看来，平日里倒还算给孤留了几道分寸。
莫涵忽然心情大好，亦是背着手走了出去。
身后，仲付满目的奸笑。
死小子，之前还在对掐，现在倒觉得自傲了！
哼，子言，你还嫩得很。
一行人回到驿馆，其时刚刚才到正午。
用完午膳没多久，仲付便托着个棋盘敲开了洛月的房门，路过莫涵的那间屋时，噼里啪啦地一阵拍门，将他一并拎了出来。
“年纪轻轻的睡那么多干嘛，来看老夫下棋。”
莫涵面无表情地看着仲付，默默地咬了咬后牙槽。
孤哪里在睡觉！
暗卫前一刻刚送了密函来，这老头后一刻就跑来拍门。
以为都跟你似的，睡个没完！
莫涵背着手进了洛月的房间，只见洛月已然换回了一身水色的长袍，头发刚刚松开，还没来得及用发簪束起，随便找了根暗色的布条松散地扎起，搭在肩上。
仲付乐呵呵地放好棋盘，在洛月对面坐下，也不招呼，一点也不客气地先落了一子。
莫涵走到仲付身旁坐下，眯眼看了会儿棋盘便将目光移到洛月身上。
男生女相吗？
莫涵莫名地想起昨夜酒肆里的对话，不由仔细地打量起洛月。
瘦削白皙的脸庞，一双杏仁目熠熠生辉，两条柳叶眉细细长长，勾画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鼻梁不高却很精致，末端微微有些上翘，一张薄唇微抿，唇色很淡，嘴角噙着一丝浅笑，也不知是不是原本就是这般形状。
莫涵移开目光，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人，若是女子，多半得倾城。
后一刻却又忽然有些气恼。
一个男人，长得那么好看有什么用！
“洛月，你惹的麻烦。”
莫涵正暗自气恼，看向洛月的目光也渐渐不满起来，不想尉迟兰若忽然推开房门，大步走到洛月近前。
“哦，已经来了吗。”洛月头也没抬，依旧凝望着棋盘。
“哼哼。”对面的仲付亦是一脸得意地捋了捋胡子，“怎样，我就说他等不到晚上。”
“嗯。”洛月抬头浅浅一笑，对着尉迟兰若道，“请他进来吧。”
尉迟兰若点点头转身出门。
莫涵有点儿云里雾里。
这三个家伙又在搞什么鬼？
“可惜了，老夫这局下得极好，可惜了。”仲付摇头晃脑地一阵唏嘘，三两下收拾好棋局，抬手给自己倒了杯清茶。
洛月似笑非笑地瞥了莫涵一眼，什么也没说。
莫涵皱了皱眉，正准备开口“不耻下问”，下一刻贺铭悠却走了进来，穿着一身便服，一脸的浅笑。
“怠慢太子殿下了。”洛月慢慢起身对着贺铭悠一偮。
“洛相客气了。”贺铭悠有些尴尬，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走到洛月桌边对着仲付打了声招呼。
“仲太傅。”
“嗯。”仲付故作老态地点点头，连手上的杯子都没有放下。
莫涵冷眼看着，心下想着这两个家伙愈发的会摆谱了。
“。。。寒之，”贺铭悠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口，面色有些微红，“我有些事想找你商量一下。”
莫涵闻言眸色渐深。
寒之？这两个人很熟吗？
我？竟然如此熟稔亲切？
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好。”洛月倒也没有拒绝，理理衣襟起身，冲着仲付点点头道，“晚辈先出去一会儿，晚些时候再与太傅对弈。”
“好。”仲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清茶，然后放下杯子打了个哈欠，“老夫正好困了，先去睡睡。”
莫涵看着洛月跟在贺铭悠身后出了房门，正准备向仲付问个清楚，不想还没开口，这老头就捂着嘴哈欠连连地走了。
反了不成！
莫涵胸中顿时憋了一口恶气，“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尉迟兰若！”
尉迟兰若立即闪身进屋。
“跟孤去看看！”
“是！”尉迟兰若深知此刻的莫涵惹不得，也顾不上提醒现下他们正要做的事与跟踪狂无异，直接利索地转身带路。
第24章 24
“寒之。”
洛月与贺铭悠走在宽敞的大道上，街上的行人不多，偶尔遇到几个也在急急忙忙地赶回家吃饭，洛月摇着那把玄铁扇子望向街道的尽头，眼神中噙着一丝莫名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