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太上皇，那个。。。那个是什么？”
  “嗯？”太上皇依旧专心致志地擦着那只盒子，手指慢慢地拂过那上面的流云纹，描绘着那一丝一毫的纹理，眼睛里是从未见过的柔情。
  太上皇许久没有回答，我也不敢再问。
  “这个啊，”就在我以为太上皇已经忘记了的时候，他忽然抬起头看着我说，“这里面是我的妻。”
  原来是位娘娘。
  我忽然就意识到，原来我那天看见的是一包骨灰。
  那么小的一包，该是位多么柔弱的娘娘啊。
  可是不是应该用红布包着的吗？
  我想起那块好像锦帕的东西。
  “太上皇对娘娘真好。”一直听说皇家最是薄情，看来这不过只是流言而已，太上皇明明就很专一。
  我不禁对太上皇更是崇敬了一些。
  “没有。”哪知太上皇听了我的话眼中的笑意渐渐泯灭了，有些失神地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那只盒子，“孤。。。对她不好，是孤害死了她，她为孤做了那么多，孤却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过，孤这一身总共送了她两样东西，一件。。。她死之前让人还给了孤，另一件，是一块锦帕，她让人包了她的骨灰。。。就连这个盒子，都是她自己准备好的。”
  我什么都说不出来，我看着太上皇红通通的眼睛，心里忽然就很难过。
  “你的眼睛，”太上皇看着那只盒子，过了许久忽然对我说，“和她的很像。”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因为这个我才被俞公公调来服侍太上皇。
  日子每天就这样过着，太上皇依旧日复一日地和那只盒子说话，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鲜活起来。
  有的时候我会想，要是那位娘娘还活着，该有多好。
  我服侍太上皇第四个年头的时候，是太上皇的五十大寿。
  我原本以为太上皇还会更加年老一些，实在是没有想到，才到五十的一个人，竟已是满头的白发。
  那几日太上皇心情极好，整日整日眼睛都亮亮的，他说，他想要去东岭打猎，他说二十多年前的时候，盒子里的那个娘娘在东岭救了他一条命。
  于是陛下带了一只卫队，和太上皇一起去了东岭。
  太上皇将那只盒子交到我的手上，说是他不在的时候便由我照顾娘娘。
  我很高兴，太上皇将他最宝贝的东西交给我照顾。
  一路上我都小心翼翼地照顾着那只盒子，我心里一直在说，娘娘，要是太上皇当年做了对不起您的事情，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都在后悔，您要是在天上看到了，原谅他好不好？
  到达东岭的第三个晚上，太上皇没有像之前那几天一样回来寝宫。
  我一直抱着那只盒子等到了天亮，外面乱糟糟的，不时有人走过。
  我抱着那只盒子小心地走到外面，几个内侍擦肩而过，我随手拉住一个便问他出了什么事。
  那人说，太上皇昨天下午从马上摔了下来，跟着太上皇的侍卫说，路过一处草地的时候，太上皇忽然像发了疯一般奔了起来，一边飞奔一边叫着一个名字，之后便摔了下来。
  我细细的问了那个草地的样子，然后心里便渐渐难过起来。
  是那个草地，太上皇跟我说过的，是那个娘娘救了他的草地。
  太上皇，您是不是以为自己看见了娘娘？
  我心里空落落的，抱着那只盒子，只听见那个内侍说太上皇摔断了骨头伤得很重，医正大人似乎已经放弃了的样子，然而太上皇虽然没醒，却是始终吊着一口气撑在那里。
  我忽然浑身一抖。
  太上皇在等这个盒子！
  我将那只盒子紧紧地抱在怀里，一路飞奔去了猎场旁边的寝宫。
  内内外外围满了人，我从人缝里穿了过去，走到门口的时候遇见了俞公公。
  俞公公一见我手里的那只盒子便两眼一红，随即对我点了点头，给我开了门。
  太上皇安静地躺在床上，瘦削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陛下立在床边，看见我走进来，眼睛随即盯在了那只盒子上。
  陛下走到我身边，接过那只盒子，双手捧着看了许久，然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掰开太上皇的手，将那只盒子放在太上皇身边，然后将那只手压在上面。
  我站得很近，分明地看见，神思不清的太上皇渐渐扣紧了那只盒子。
  我忽然就很想要哭，太上皇真的在等这只盒子。
  我看见陛下弯下腰，凑到太上皇的耳边，小小声说，
  你放心的去吧，下辈子要是遇上阿月，要对她好一点。
  半柱香之后，太上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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