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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里的御厨手艺自然是不错,然而比起娘来还差了些许。我起了个大早又动过了脑子,睡过一觉之后倒是觉得饿了。老爹不停地给我夹菜,也不多说话。
  周围的人三三两两一桌,大都由自家的朝臣陪着,那些老头也不见吃饭,一个劲的悉悉索索,也不知说些什么。
  “下午的比试要小心些。”老爹理了理我的头发。
  “嗯。”我应了一声,遂趴在桌上睡觉。
  下午,我睡眼惺忪的走到库房,领回了自己的武器。被武官领到庭试地点的时候,皇帝叔叔已经到了,正在和老爹说话。
  我走上前抽了个签,上面就一个字:十。
  我不禁在心中又为枫枫的运气默哀了一下。
  好吧,其实是我自己运气比较背。
  竟是最后一轮。
  我四下看去,遂见一壮汉向我看来,手里捏着一张纸条,上书一字:十。
  看来这就是我庭试的对手。
  我眯着眼看了看擂台,第一轮比试刚刚开始,台上两人使的武器分别是长棍和大刀,乒乒乓乓地打得正欢。我打了个哈欠,不是很感兴趣。
  我们家使的历来都是剑。
  看惯了一屋子舞剑的美男,此刻再看到两个使刀使棍的壮汉,自然是提不起什么兴趣的。
  我又瞄了一眼我的对手,在心里回顾了一下他的资料。
  自从老爹勉强同意我给枫枫代考以来,家里人一直看到我在玩儿。枫枫更是急得每天几趟的往我屋里赶,也真亏得他那副身板子。
  其实我早已将殿试的对象摸了个清楚,顺便连同皇帝叔叔的十几个儿女的八卦绯闻都做了详细的调查研究。
  譬如说等会儿要与我比试的那一位,姓莫名云飞,当朝左丞莫寒宇之三子,今年十九,体态健硕,为人耿直,平日惯用一柄长斧,力大无穷却又贵在灵活善变,是这次武举的热门人选。
  嗯,其实这签抽得不错。
  有几轮着实打得久了些勾惹得我的瞌睡虫又跑了出来。我捂住嘴打了个含蓄的哈欠,顺手从腰间抽出佩剑支在地上。身边随即响起几声轻笑,我半垂着眼睑昏昏欲睡的回头看了看,不出所料地遇上几缕或是不屑或是轻视的眼光。
  与大斧、铁锤之流相比,我的长剑的确单薄了些。
  嘁,厚重有什么了不起的,顶多是个莽夫嘛!
  贵在灵活贵在灵活啊!
  小鬼大约在第四轮的时候终于体力不支,圆滚滚的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挣扎了半天,还是彻底地垂了下去,在妖孽的腿上沉沉的睡了。我瞄了瞄台上打得正欢的二人,又看了看似乎脸色不佳的老爹,遂将重心支在剑上,开始闭目养神。
  站着睡觉是需要技巧的,这一招我向来掌握的很不错!
  待一名武官走到面前提醒我准备上场的时候,我已经半睡半醒地准备与周公会面去了。挺了挺腰板,环顾一周,除了发现第九轮已经差不多要分出胜负,还发现老爹脸色愈发惨淡,一个走神,又看到妖孽正在将小鬼叫醒。
  真是负责任的好哥哥啊!我心怀感叹之余又转念一想,
  这小鬼莫不是已经将我卖了吧?
  莫云飞此刻已活动完筋骨,见我看他,远远的一偮,向我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甚是严肃。
  真是个认真的好孩子啊,左丞那老贼竟然会有这么实诚的儿子!
  我走上擂台的时候小鬼冲我做了个“胜利”的手势,我冲他露齿一笑,一走眼对上妖孽那双意味深长的凤目,不禁浑身一冷。
  呵呵呵。。。
  莫非这厮克我?
  我在心中冷笑一声,翻上擂台,顺势把手中的长剑插回腰间。
  莫云飞见状很是不悦。
  “兄台,”莫云飞冲我又是一偮,“这是何意?”
  “无妨,”我淡淡一笑,“你且攻来就是。”
  我细细研究了一下莫云飞手中的那柄长斧,白铁的斧面粗壮的斧柄,若是立起来大概得有一人多高,我掂量了一下这柄大斧的分量,潜心估摸着要是正面挨上一斧会不会直接被劈成两半的时候,莫云飞已然举着长斧,铁着脸向我奔来,步伐倒似十分轻快。
  不愧是以灵活见称!
  我满心感叹,莫云飞一斧头就向我右手边招呼过来,我左脚脚尖点地,右脚一踢,向后堪堪躲过;莫云飞见状,左手亦扶住斧柄,手腕一转,硕大的斧面向我扇来,我遂用手一攀身后的栏杆,在空中快速的侧了个身,斧面擦肩而过。
  东方诀说过,真正的高手,会让敌人以为自己差一步就能砍到对方,却永远连衣带都碰不到。
  好吧,我并没有以高手自居。
  起先看了莫云飞的资料,我思量着他大概和小静是一个类型的,现在我发现他还不到那个等级,因为小静是不会这么快就被激怒的。
  三招过后,我一直没有出手,莫云飞的一张脸已从原来的面色铁青到微微泛出些许红光,一双眼中更是透出一丝杀意。
  来来回回之间我与莫云飞已经完全掉了个个,我站在他原先的位置上,听到背后窃窃之声。
  我的五感一直很灵。
  “那小子细皮嫩肉的,就只会躲。”
  “能挺三招不错了,看他每次都是差一点就被砍到。”
  “难怪上将军要开后门,就这点水平。”
  我承认高手是寂寞的,因为高手的身姿泛泛之辈是无法领略的。
  。。。好吧,我真的没有以高手自居。
  我只是在阐述某个事实而已嘛!
  莫云飞举斧向我扑来,我叹了口气,在他离我还有两步、长斧已然挥下的时候,右脚向左边一蹬,左脚一点,迅速地向左移开,随即又用右脚向前一蹬,快速的移到莫云飞背后,顺手将长剑整个抽出,“嗖”的一声挥向莫云飞的后颈。
  “砰”,莫云飞应声倒地。
  这一棍子能让一般人晕上个三、四个时辰。我正欲收剑,不想这莫云飞却不是个普通人。
  只见他单膝跪下,堪堪落地之后,迅速以左手支地,虽然眼冒金星,手上却丝毫不含糊,右手握斧,迅速地向后一转、一劈,我手中长剑此刻已送至左手,正与莫云飞由下而上劈来的斧刃成了个死角。
  眼角的余光瞥见老爹脸色惨白的站了起来。
  出于本能,我左手猛地以剑点地,借着一股冲力勉强翻转起身,与斧面擦肩而过的同时强行扭转腰身,“噌”的一声拔出剑,借着转身的离心力,从上向下迎上莫云飞的斧刃。
  一时间刀光剑影。
  剑身传来的触感锋利而难以驾驭。
  落地之时,那柄寒光凛冽的大斧已被我削去小半,斧柄亦是断成两截,露出里面细密的木料。莫云飞依旧单膝跪在地上,望着我的眼睛里竟渗出丝丝的惧意。一个走眼看见他的右手臂被划出一道很深的剑伤,鲜血汩汩而出。
  真真是造孽啊!
  我瞥了一眼台下的其他人,前一刻还面露鄙视之色窃窃私语,此刻却纷纷噤声,一双双眼睛里布满了震惊和后怕。
  我按了按眉心,速速恢复到往日的面色,扯起略有些僵硬的嘴角向莫云飞微微一偮,道了声“承让”,转身对着皇帝叔叔一拜,遂翻身下了擂台。
  唉。。。我在心中长叹。
  竟然认真了哎。。。
  啧,没想到这么容易就露了老底。
  也不知道有几个人看见了哎。。。
  为什么我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呢。。。
  回去的时候,老爹出人意料的没有骑马,硬是赖进了马车里。
  我趴在褥子上按着要哼哼唧唧地也不看他。
  唉,怎么就扭到腰了呢?莫非我真的老了?
  。。。不会吧,我还不到十七啊!
  老爹看了我一会儿,替我揉了揉腰,沉默良久之后忽然来了一句,“你若身为男子,或许真能成就一番伟业。”
  我瞅了瞅老爹,叹了口气,
  “若我真是男子,老爹就不会这么宠我了吧?”
  老爹遂很没良心的笑了起来。
  我的四个师父,老头子是老爹原来的军师,在我三岁的时候住到我家。而之后的三个师父,都是我自己去找的。
  原先我只知道芸娘,我是冲着她配的那手好毒去的。到了芸娘在的永平镇,却意外的发现此地还有两位高人,真可谓卧虎藏龙。
  芸娘是娘早年的朋友,又见我生的水灵,自然是二话没说就收我为徒;贺沉雪之前说过,在我祸害了他差不多一年以后,迫于我的“淫威”,才勉强收我为徒;至于东方诀,我在他的竹园里死皮赖脸了半个月,他终于从屋里出来,盯着我的眼说,“你为什么要学剑?”
  “因为当今江湖上最强的人用的是剑。”
  东方诀遂收了我。
  虽然过了不久东方诀就发现自己上了当,因为我学剑纯粹是因为我家历来都用的是剑。
  不过实在是当之无愧的人如其表,东方诀的性子也像他那温婉俊美的外表一样,和善得很淡然得很。他只是轻轻地弹了弹我的额头,笑着说了句,“这小滑头。”
  到家的时候,娘正两手紧紧握在一起,在厅堂里来来回回的转圈。阿杰小文小静坐在一边不停地喝茶,就连枫枫,都裹了条被子,坐在一张太师椅里发呆。
  看到我,娘“啊”的叫了一声,围着我转了两圈,见我没受什么外伤,终于放下心来,遂看了看老爹,
  “怎样?”
  “甚好。”老爹淡淡道。
  枫枫不可置信的瞪着我,我走上前去,拽了拽他身上的被子,撩了撩他的额发,调戏了好一阵子之后笑道,
  “啧!老爹都说甚好,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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