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7
早上出门的时候，娘很是担心的跟在我后面，一路上犹犹豫豫地却终是没有开口。我心里觉得好笑，又不忍伤了娘的一片心意，上车的时候，回头对娘露齿一笑，
“娘，别担心，我自然是知道分寸的。”
老爹骑在马上，看我的眼神很是复杂。
那日老爹检查我的功课，我三招震落了欧阳叔叔的长剑，令老爹大为震惊。不想第二天我就因诱拐皇子被罚去了白云观，好不容易回来，又碰上了枫枫那件事。仔细一想，归家的这三个月，着实没和老爹说上什么话。
也难怪他会担心。
今天是腊月二十，我顶着枫枫的名号去参加武举的最后一试。
今次老爹算是牺牲甚大。
老爹一生为人刚正不阿，今次却为了枫枫，硬是厚着脸皮去开了后门，让我直接进入殿试。
自然是没人敢不给老爹面子，我如愿直接入了殿试，然而这流言也盛了起来。
对此枫枫很是难过。
参加不了武举还坏了老爹的名声。
我的意思是，堂堂上将军开这么小一个后门就被谈论至此，真不知该称作国风廉政呢，还是民风彪悍。。。
我坐着马车进入东华门的时候，听到车外有人同老爹打招呼。
“上将军，听说您家小儿子身手了得，今次更是得圣上恩宠，直接入了殿试。”
“惭愧惭愧。”
不用看也猜得到老爹的表情。
忒大胆了！竟敢直接损我家老爹。
当兵的果然都是直爽人。
我一路坐在车里，听得外面马蹄声声，不断地有人来询问试探，更有同为殿试参选者前来招呼。我懒得理会，全由老爹挡了去。
我小的时候脾气很急，多半是被家里人宠的，听不了逆我的话。后来跟了贺沉雪，性子渐渐沉稳了起来，近年更是有向“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发展的趋势。
贺沉雪说，只有自卑的家伙才会炫耀，只有无能的人才会被激怒。
我很以为是。
到了内殿的时候，我从马车上蹦下来，无视周围或是惊奇或是不屑的眼光，径自走到门口的武官那里，抽了个签。
庚丁。
我向老爹晃了晃手里的牌子，老爹点点头，兀自走了。
殿试分为两场，上午笔试，考兵法；下午庭试，考武力。
进入殿试的一共有二十人。皆为当朝权贵之子武将之徒。
我对着牌号坐好，不动声色的环顾四周。
这二十人中，除却三、四个与我一般面容俊秀，身形挺拔之外，多为粗犷狂猛之人，估摸着站起来得高出我一个头。
不知下午庭试将抽到个什么样的对手。。。漠不会是斜前方那位壮汉吧。。。
我一边看着那人有如我大腿粗细的小臂，一边不觉面露笑意，一抬头，对上几双充满敌意的眼睛。
一下没控制好，愈发笑得开了。
一声浑厚而悠远的钟声响起，大殿里的气氛顿时肃穆起来。
考官陆续入场，我低着头，眼睛不时的瞄来瞄去。
右手边坐着一排将军，老爹坐在最前面，一脸严肃却也不看我；左手边坐着一排皇子，最前面自然是太子，那妖孽也位列其中，一走眼，看到妖孽怀里的小鬼，正盯着我猛看。
我眨了眨眼，小鬼遂了然。
皇帝叔叔有十五个孩子，其中八儿七女，今日竟连那尚不足十岁的小鬼都一并来了，甚是好笑。
原来我拐走的是十五皇子。。。
武官在宣读殿试规则的时候，我偷偷瞄了一眼众皇子：除却尚未长开的小鬼，另外七人都相貌堂堂身姿挺拔，其中又尤数太子六皇子和妖孽兄最为耀眼。我细看了一眼太子，总觉得有些许眼熟，细细一想，那眉眼竟同当年指责我欺负他皇弟的那少年如出一辙。
听说六皇子与太子同为当今皇后所出，那莫非。。。当年被我海扁的是六皇子？
我又瞅了瞅六皇子，那俊秀的眉眼顿时丑了不少。
谁让你欺负我小弟！活该。
发考卷的时候，我正在思量着这众皇子之中哪个才是我的小弟，坐下的时候顺势又瞄了一眼，心中有那么一点失望。
看着都挺精明的，我那傻小弟多半是不在了。。。
正欲伤感之际突然对上妖孽的一双凤目，不觉心中一颤，回过神的时候，又对上老爹那双略显忧伤的眼睛。
看来不是开小差的时候。。。
我翻开卷轴，不禁为自己的运势哑然。。。
考的是阵法。
之前说过，我平生最不擅长之事就是阵法。
于是，我在心中为枫枫的运气默哀了片刻。
之前忘了说，贺沉雪平生最擅长之事就是阵法。
于是，我在心中又为自己当年的悲惨经历默哀了片刻。
贺沉雪说，不擅长又如何？这放眼望去的武将，又有几人是文武双全心有惊雷而面不改色之人？
勤能补拙，不擅长可以死记嘛！
就是这一句话，铸就了我大半个悲惨的童年。
掬一把同情的泪先。
我将试题读了两遍，合上卷轴，吸了一口气闭上眼，仔细的在满脑子的阵法图中筛选了一下。
等我一笔一划精雕细琢地在卷轴上画好图又添好备注的时候，抬头一看，众考生还在奋笔疾书。我瞄了瞄老爹甚是担忧的眼神，悠悠然将卷轴里里外外翻转了一遍，以防出现漏作这种惨剧。
老爹见状不禁别过头去，似乎不太忍心继续看我出丑。我嘴角一撇，起身交卷。
历来是当场阅卷，为首的统兵元帅看完，再一一传给后面的将军，故而最先和最后交卷最为不利。
老爹面容惨淡的接过我的卷轴，临了瞥向我的那一眼甚是凄惨，然而片刻后翻开一看，神色大变，抬头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盯了我半晌。我讪笑一声，转身回到座位上闭了眼，去补昨晚没睡好的觉。
昨晚枫枫吵了我很晚，叽叽喳喳的交代个不停。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不断有人放下笔、起身交卷的声音。等浑厚的钟声再一次响起，武官宣布笔试结束的时候，我睁开眼。
大殿里已不剩几人，老爹朝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