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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马车上小憩了片刻,望着老爹红光满面的脸,心情不觉沉重了不少。
不知明日起会有几人来提亲;
既然太子率先示好,一般的朝臣自然是不敢轻易前来;
太子虽显得有意又为皇后的嫡子,然而毕竟已有正妃,皇帝叔叔多半是不会让老爹的女儿去做妾的;
妖孽亦有婚配,太师那老儿又岂会轻易妥协;
其他几个皇子向来不得宠爱,应该不至于让我嫁过去;
那就只剩六皇子了!!
我一个激灵坐正,将一旁的小文吓得一抖,“啪”的一声扇子掉在车上。
“怎么?”我闻言惊奇的抬头,竟对上老爹一双十分清醒的眼睛。
“你不是醉了。。。”
“怎会。”老爹轻描淡写的说了句。
“哦。。。”我不禁在心中为老爹的演技叫好,随即反应过来,
“老爹,”我起身逼近老爹的脸,“切记我非常非常讨厌六皇子!”
小文闻言眉头一皱,随即又舒展开来,一脸了然。
“不要紧,”老爹竟丝毫都不惊奇,轻描淡写的说了句,那神色甚是坦然,“爹不会将你嫁给六皇子的。”
我甚为安心,虽然不知老爹为什么如此信心。
老爹盯着我看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也不会是太子。”
“嗯?”我一愣,小文亦是不解,脸上略有一丝不悦。
说起小文,他是我家的一个另类。虽自幼习武并在十八岁那年获得武举,带兵布阵样样精通,然而比起武将却更愿成为一名谋士。平日总是一身长袍不说,一年四季一把扇子始终离不了手。
小文是太子的幕僚。
虽然我多次对着他狂轰滥炸,说太子其人看似温婉如玉实乃冷血腹黑,然而小文总是一脸笑意默不作声。被逼到无奈的时候竟说了一句,“太子之才可以成就大业。”
我遂愣住了,憋了半天却不知该说什么。
小文的意思我懂了:就算是个冷血腹黑,他亦只追随有才之人。
老爹对此不置可否。
我正欲详细询问老爹的时候,马车到了家门口,我看了看左右无人,顾不上还没弄明白的事,“嗖”的一声蹿进家中,不顾娘和恬妞在身后大呼小叫,飞快的奔回屋里换上自己的衣服。
这一身裙装着实要了我的半条命。
还是男人的衣服穿起来舒服。
第二日我一觉睡到正午,起床时天色阴暗的很,窜到门外一看,原来竟蒙蒙下起了小雨。正在廊下对着一院子娇嫩欲滴的花木伸懒腰的时候,远远的响起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小姐,夫人叫您过去。”娘的丫鬟一脸不悦的站在我身后。
“何事?”
“不知,只是夫人似乎不太高兴。”
“哦,”我舒缓完筋骨,继续背对着那丫鬟,“就说我去王府干活了。”说罢一个抽身跃上墙头,身后的惊叫声随即被淅沥的雨声淹没。
一路飞檐走壁奔到王府,身上已几近湿透。我蹿回屋里换上金吾卫的官服,随手拦下一个路过的侍女,
“殿下在哪里?”
“回将军,殿下昨夜宿于宫中尚未回来。”
嗯?竟然未归。
昨夜临走之时那妖孽的嘴脸不禁又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撇了撇嘴,揣上包碎银子溜上街去。
这场春雨下的不大不小,我擎着把油伞悠然自得的漫步街中。正是正午就餐之时,沿途的饭馆酒肆几乎挤满了人。我自床上起来就没吃过东西,闻着阵阵飘来的饭香不禁顿觉饥肠辘辘起来。
恰好有一间烧饼油条铺在临街的地方搭了个棚子,我收了伞在桌边坐下,点了碗豆浆要了两根油条,一边咕噜噜喝着热腾腾的豆浆,一边看着来往的路人,好不惬意。
远远一个欣长的人影走来,半湿的黑色外袍在春雨中微微翻滚,一头墨发凌乱的贴在额角、搭在肩上,被雨水打湿的脸上看不清表情,脚步似有些沉重又有些犹豫,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中很是显眼。
“兄台,”在那人影接近的时候我阔声一喊,“如此狼狈莫不是昨夜遭遇了如狼女眷?”
妖孽闻声疑惑的抬头,看到是我微微一愣。
“这摊儿的豆浆着实不错,兄台若是不弃小弟请你喝一碗?”
妖孽苦笑了一下走了过来,我遂对着身后的摊主喊了句,“老板,再上点豆浆油条来。”
妖孽在我对面坐下后竟开始发呆,我看着他一脸的乱发不禁抬手替他向一旁拢了拢。
妖孽吓了一跳,抬头惊讶的看着我。
“听闻兄台昨夜宿于宫中,今日竟如此模样?”
“嗯,有点事。”妖孽不愧为万年面瘫,随即恢复了往日的冷峻面色,片刻之前的颓废一扫而光。
“昨日可曾相中哪家的姑娘?”我拿起一根油条扯下一半叼在嘴里,剩下的一半扔进碗里泡豆浆。
妖孽盯着我看了半晌,一双凤目似要探入我内心深处般凛冽无比。我叼着油条满眼笑意的盯了回去。
“若枫今日似乎心情甚好。”妖孽别开脸去,看着蒙蒙细雨。
自然是高兴!昨日之后最近的几桩麻烦事总算告一段落,我都快载歌载舞了能不喜形于色嘛!
不禁得意忘形起来。
“听闻昨日众闺秀纷纷献艺,不知炎兄可有中意的?”
“若枫有兴趣?”妖孽回过头来,眼神淡淡的,猜不透是喜是怒。
“那是自然,”我故意装出一副懊恼无比的样子,“只可惜小弟我身份卑微,徒然错过了此等良缘啊。”说完还遗憾地敲了敲桌边。
“是吗,”妖孽端起碗喝了一口豆浆,瞥了我一眼,似笑非笑的说,“我倒是觉得令妹不错。”
我一惊,立即拽下嘴里的油条,面色凝重地对着妖孽,
“炎兄,你切不可被表象所蒙蔽啊!”
“哦?我觉得令妹不像是表里不一之人。”
“怎会!”我凑到妖孽近前,“舍妹徒有一副好皮囊,内在嘛。。。呃。。。着实不值得炎兄倾心啊!”
我一边满眼诚恳地往自己脸上泼脏水,一边在心里扇自己耳光。
让你得瑟让你祸从口出让你不知死活什么人都敢调戏!
妖孽一脸严肃地看着我,那眼神着实认真,“若枫怎能如此诋毁令妹,我看她很好。”
苍天啊!你将我收了去吧!
我望着妖孽热情而真挚的眼睛,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唉,炎兄,小弟怎会有意害你!你要三思啊!”
妖孽吃着油条也不说话,嘴角似乎噙着一丝微笑。
下一刻,却好似想起什么一般,眼色一凌。
“昨日太子似乎也对令妹甚有好感,今日若枫如此劝阻,不会是因为令妹已然倾心于太子了吧?”
“咦?”我一愣,这厮怎的将太子搬了出来?
“难道不是吗?”妖孽脸色渐冷。
“怎会!”我干笑三声,嘴角一撇,“我还以为太子倾慕的是不才在下呐,怎会是舍妹。”
妖孽显然没有料到我会对这个隐晦的问题如此直白,端着碗一时忘了放下,一双凤目越瞪越圆。
“唉,”我作扶额长叹状,“莫不是太子碍于颜面不好直接向在下表露心意,便出此下策接近与在下有几分相似的舍妹?”我瞄了瞄目瞪口呆的妖孽,继续痛心疾首道,“着实委屈了妹妹啊,都是为兄造下的孽啊!为兄对不起你!”
妖孽端着碗愣了半晌,一直等到碗中的豆浆快凉了,我朗声一笑,关切地说,“炎兄,豆浆凉了对肠胃不好。”
妖孽这才回过神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抬手将碗送到嘴边。
哈哈哈!我在心中大笑三声。
让你找死!
从铺子里出来,我与妖孽并肩而行共撑一伞,妖孽显然还未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一路神情恍惚,两人相顾无言。
走到一处拐角,人烟渐渐稀少起来。妖孽仍旧若有所思,我一边斜眼撇他一边四下望去。
雨水中除了浓浓的青泥味还隐约和着淡淡的花香,那种略带甜涩的香味有些熟悉,却一时也记不清楚。我四下张望心里寻思着或许是哪家的院子里种着花树。
一只鸟忽然跌落到地上,我心里一个激灵,立即闭上气门,从怀里迅速掏出帕子捂在妖孽脸上,还没来得及解释,一旁的院子里“嗖嗖嗖”翻出一片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