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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真是世风日下啊。。。
  最近流行生闷气还是怎的，你说若是个姑娘家，偶尔生生闷气也就罢了，小嘴那么一嘟小眼那么一瞪，那是风情万种浮想联翩，然而一个二十好几的男子，有事没事窝在一边儿黑着张俊脸不说话，着实让人心焦啊。。。
  感情我怎么遇到的尽是些长着颗玲珑心的男子嘞？
  夜色渐浓，我撑着脑袋坐在蔚渊对面，听着车轱辘有一声没一声地融进茫茫苍野而后归于寂静，多少有些百无聊赖起来。
  傍晚之后蔚渊这厮便黑着张脸，除了付账掏银子外加将我买的东西顺手递给上官浩以外，基本上把我视为了空气。
  上官浩更是气人，一路自动化身为路人不说，出发前还辞掉了车夫，此刻靠在车门上自说自话地赶起车来。
  怕殃及池鱼还是怎的，果然男人没几个好东西。
  “闹什么别扭啊。。。”我长叹一口气终是经不起这没个头的沉闷。
  我自然不是怕了这厮，妖孽生气的频率比他高多了，我尚不至于无能胆小到这种地步。
  只不过在别人故意憋气希望得到他人关心的时候配合一下也是一种美德。
  蔚渊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没有在生气。”
  嘁。。。装吧你！
  “哦，”我装模作样地点点头，“那你干嘛不说话？”
  “。。。累了。”蔚渊别过脸去不再说话。
  。。。累了？少来吧，你一个身手了得的青壮年会这么容易就累了！
  我看着蔚渊的侧脸沉下心来。
  有月光透过车窗洒上他的肩头，俊朗的脸孔上看不清表情，如玉的月色下颌骨的轮廓几近透明，头上的玉冠周围有淡紫色的光晕渐渐散开，好似一幅水墨，在这野外的月夜中如梦如幻。
  我在心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如此勾魂夺魄的男子怎会是一个心思狠毒之人呢？
  生在帝王之家真真不是什么幸运之事。
  然而有些人有些事还是要划清界限才行。
  “蔚渊，有件事你要弄明白才行。”我忽然开口，打破了沉寂已久的夜色。
  “。。。”蔚渊回过头来没有说话，柳叶一般的眉微微上挑。
  “就算你把我弄到手，”我盯着那双好看的眼睛许久，终是下定决心，“我家老爹手上的那六十万大军也不会归你所有。”
  蔚渊眼眸中的神色一颤，随即复又归于平静，一双薄唇抿了抿，正待开口之时，我眼色一凌接着说道，
  “我家老爹虽然宠我，然而却不是个傻子，家是家国是国，他一向分得很清楚。”说完苦笑一下也不看他。
  蔚渊许久不曾开口，我思量着他大概是受了不小的打击。
  虽然利用的那种可能性大点，然而，或许他是真的喜欢我的。
  如若现下他能见好就收，那也能少受些苦楚。
  然而蔚渊这人却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主。
  不知过了多久，我正准备道声晚安躺下睡觉的时候，蔚渊忽然缓缓地开了口，声音有些嘶哑，听在心里多少有些不忍。
  “你以为我为什么喜欢你？”蔚渊看向我的眼里满是哀愁。
  这又是何苦呐。。。
  “因为我爹。”
  芸娘说女人狠起心来是男人没法比的，其实这话不对。
  狠得下心的是没有动情的那个，与男女无关。
  “。。。”蔚渊听了我的话，眸子里的光又黯淡了不少，片刻后终是凄惨地对着我一笑，“不是。”
  一直靠在车门上的上官浩忽然坐直了身子，转过身来将门关上。
  车厢里的光线顿时暗了不少，缕缕银丝就着半掩的车窗洒在我身前的绒毯上，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是梦是幻。
  “我十二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你。”蔚渊看着我，目光里渐渐闪现出异样的光华来，“我想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
  我微微拧着眉看向蔚渊，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既然是十二年前，那么算来应该是我四岁进宫的那次。
  然而我所做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值得别人念叨十几年的东西，如若是要为他弟弟报那一顿揍的仇。却又委实小气了一些。
  想来会记着我的大概只有我的小弟，然而他却已经死了很久了。
  “那日我做完功课出来散步，路过后花园的时候看见秦儿在欺负蔚岚。”蔚渊的眼睛盯在我的脸上，然而思绪却已然飞回了十二年前，目光涣散，带着浅浅的笑意。
  “我原本是准备劝劝的，然而刚刚走到近前却凭空蹦出来一个小姑娘。”蔚渊看着我忽然一笑，兀自沉浸在年少时的记忆里。“我第一次看到那样的姑娘，她一下子将秦儿揍翻在地，我当下吃了一惊，作势想要揍她的时候，她竟然反驳我作为一个男人怎么能欺负女人。”蔚渊咧着嘴无声地笑了许久，一双桃花眼几乎抿成了一条线，眼角隐约有点点泪花渗了出来，宽阔的肩膀微微颤抖个不停。
  “那双眼睛真是美丽。”蔚渊低着头也不看我，盯着绒毯上的点点光华发呆，“明明只是一个四五岁的孩子，竟会有那么一双明亮的眼睛。和我之前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孩儿都不一样。”蔚渊忽然抬头看向我来，眼眸里满是温柔。
  “只是一个野孩子而已，”我被他那样看得多少有些不适，别过脸去不再看他，“陛下的公主自然会被教导得很好，你之前没有见过我这样的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呵。。。”蔚渊直起身子浅浅一笑，“不是。”
  “什么不是？”我疑惑地回头看向他。
  “怎么会是野孩子。。。”蔚渊轻轻一叹，几乎听不清声音，若有所思地兀自凝神了片刻，脸上的笑意忽然浅了不少。
  “这天下的女子自小便被教导三从四德，”蔚渊的眼神变得清冷起来，“长大之后就算再怎么优秀都只是些摆设而已，赏玩几许之后便不会再有什么念想了。”
  我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这衣冠禽兽倒是将自身的见异思迁全都归结到女子身上了。
  “哦？”我心下不满，一不小心哼了一声。
  蔚渊回神看了我一眼，忽然复又绽开笑容，
  “若雪是不一样的。”
  “所以可以多赏玩几许？”我挑了挑眉。
  “呵。。。”蔚渊笑着摇了摇头，“我当日就在想，这样的姑娘长大了会变成什么样呢？”蔚渊将我上下打量了一遍，“那之后的十几年，只要一想到你可能会变成的样子，自己便会顿时紧张和兴奋起来。”
  啧！感情我在不知不觉中被这厮惦记了十来年。。。
  “我去跟下人们打听，才知道你是上将军家的女儿，当时真的是非常高兴，心下想着就算上将军将来犯了什么事也定要将他保了下来，不能因此连累了你才是。”
  “。。。哦，”我淡淡地接了一声，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但你还是娶了莫云芳。”
  蔚渊忽然浑身一紧，刚刚还满面的桃色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须臾之间呈现出片片惨白，一双唇颤抖了片刻终是抿了起来，痛苦不已地闭上眼，长长的睫毛抖动得犹如寒风中的秋叶。
  “就算我不愿又能如何。。。”
  “左丞而已，你竟会怕他吗？”我皱着眉看着对面颓废不已痛苦万分的蔚渊，十分的不解。
  我是真的不解。
  蔚渊缓缓地摇了摇头，苦笑着睁开眼来。
  “你不会懂的。。。”
  “你不说我自然不懂。”我拧了拧眉。
  蔚渊看了我许久，初夏的夜里有阵阵的凉风自门缝里吹了进来，和着不知哪里的几声蝉鸣，将原本就十分寂静的夜色衬托得分外空灵起来。
  “我娘。。。也就是当今皇后，”蔚渊顿了顿，脸上的表情甚是痛苦，自嘲地轻笑了片刻，摇摇头，“她向来宠爱的是秦儿，我在她眼里只是一个有助于她坐上皇后之位的棋子而已。”
  说实在的我有些吃惊，再怎么想，作为一个正常智商的女子，都会更喜欢聪明的那个儿子一些才是。
  蔚渊独自沉浸在“凄苦”的身世里，“她从不关心我心里的想法，总是告诫我要努力向上爬，不要给其他的皇子留下任何的后路。”蔚渊忽然又是一个自嘲的轻笑，“若是秦儿聪颖上进些，多半会让我将太子之位也让出来吧。。。”
  我盯着对面这个陌生的蔚渊，他此刻的形容着实生疏得很。
  “你知道，”蔚渊忽然抬眼看我，目光痛苦又有些愤恨，“自小便是这样，所有我希望爱我的人，爱的都是别人。”
  “。。。自古父母对子女都有偏重，你又何必这么较真。”
  “哼。。。”蔚渊的脸上竟显现出不屑的神色，“只是那女人的话我倒不至于这么伤神了。”
  我花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那女人”指的是蔚渊他娘，不禁对这厮冷血无情的腹黑本性又有了不少的认识。
  “你知道，”蔚渊的眼中忽然闪现出一丝暴戾，俊美的容颜也有些扭曲起来，我心下一惊却也不做反应。
  “自小父皇便偏爱蔚岚，我在他的眼中根本没法和那小子相比。”
  我想这厮应该是已经气疯了，竟然和一个已经死了□□年的傻小子争风吃醋。
  又或者他怒火攻心说错了名字？应该是“蔚炎”才对？
  我默不作声地盯着蔚渊脸上的表情，那恨意渐浓，眼眸里满是深深地妒恨。
  “你都不知道父皇为他做到什么地步！”
  “嗯？”我一愣，“陛下宠爱的不是蔚炎吗？”
  蔚渊也不看我，脸上的表情好似在谈及什么肮脏卑贱至极的东西一般嫌恶，“那是一个人！”
  “啊？”我顿时惊愕，也顾不得装模作样，一把拉住蔚渊的袖子，“什么一个人？”
  蔚渊见我拉住他，脸上的表情竟一瞬间闪过一丝哀凄，
  “也就只有提到他的时候你才会理我。”
  “。。。”我抽了抽嘴角没有说话。
  “哼。。。”蔚渊闭上眼，脸上的表情重又难看起来，“蔚炎即是蔚岚，八年前死掉的那个根本就是蔚炎才对。”
  “。。。不明白。。。”我很老实地叹了一口气。
  蔚渊忽然轻笑一声睁开眼，“不明白也是正常的，谁又能想到父皇会那么做呢！”
  “。。。”卖什么关子啊你。。。
  “蔚岚的生母只是一个民女，然而父皇却极其宠她，甚至希望能立她的儿子为太子，”蔚渊顿了顿，眼眸里闪现出一丝的杀意，“然而父皇也知道，没有权势是扶不上皇位的。”蔚渊别过头来看我，“你知道父王做了何事？”
  “不知。”我想都没想就回了一句。
  反正你都讲到这份上了还卖什么关子。
  “蔚岚的生母早逝，那时候他才四五岁，父皇伤心之余竟已经开始盘算，看着锦荣皇妃身为太师之女又恰好有一子蔚炎与蔚岚同岁，便暗中命蔚岚与蔚炎作同样的打扮。蔚岚这小子平日里极少在人前现身，偶尔露个面也不怎么说话，想来是故意隐瞒身上的锐气好让人掉以轻心。十岁那年蔚炎忽然感染伤寒，没过几天竟传出蔚岚也感染了伤寒的消息，三天后太医院宣布蔚岚病死，从此这世间便只剩下了一个被冒名顶替了的蔚炎而已。”
  我沉下心来默默地理了理思绪，总算弄出了个头绪。
  想来妖孽就是我当年认的那个小弟，
  想来妖孽当年就已经是个装疯卖傻的腹黑，
  想来蔚华那小鬼也不是妖孽的亲身弟弟，那厮之所以对他那么好多半是为了报答锦荣皇妃的恩情。
  不知道那锦荣皇妃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被换掉了，
  不知道那个早逝的蔚炎是不是真的得了伤寒，
  不知道妖孽他这么多年都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装下去的。
  老爹多半是知道的吧，毕竟皇帝叔叔从来就没有将他当做外人，
  原来皇帝叔叔那么地爱妖孽的娘亲，即使已经离开了十几年，依旧一心偏爱她的孩子到这种地步。
  生在帝皇之家真的不是什么幸福的事情啊。。。
  这世界太过复杂了，明明是一家人。。。
  我在心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蔚渊一脸苦笑地看着我，
  “就连你，父皇也早已决定给了蔚岚。。。”那表情甚是凄苦，看得我心头一颤。
  自然大半是因为他的那句话。
  虽然我早就知道老爹合伙皇帝叔叔将我卖了，没想到竟是预谋已久的吗。
  唉。。。作甚要将我卷了进来啊。。。
  “而且，蔚岚现在多半已经在你心里了吧。。。”
  我看着对面的这个男子，忽然觉得他真的有点儿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