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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这个“惊天秘闻”之后,我一个晚上都没有怎么睡踏实。
既然妖孽这厮从小就是个腹黑,想来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才是;
既然如此,一直以来这厮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地在他面前变装,想来就一股无名的暗火噌然而上。
也不知道蔚渊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究竟是真心多一点还是报复多一点,抑或只是因了那许的争强好胜之心。
烦得很,不知不觉当中我好像把自己卷进了很不得了的事情里。
有心思的时候往往不容易入睡,然而倘若一直那么半醒半梦地躺下去,最后的结果多半是直接睡过头。
于是我一觉醒来的时候,透过车窗晒进来的阳光已经将我身上盖着的锦袍烤得有些烫烫的,周围有些许的鸟鸣,和着潺潺的流水声,很有种想要就此一直睡下去的欲望。
我翻了个身,发现车厢里没人
在绒毯上翻来覆去地纠缠了很久,我终是抱着已经卷成一团的锦袍一脸呆然地坐起身来,兀自打了好几个哈欠,舒展了一下筋骨,待全身重又活络起来的时候,晃晃脑袋清醒了过来。
应该是停在了一条河边才是。我趴上车窗,抬手挡住略有些刺眼的阳光,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粼粼的波光,灼目得让我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思绪又飘忽了不少。
上官浩正卷着裤腿猫着腰站在小溪中央,锦色的长袍下摆撩了起来塞在腰间,想来应该是在捉鱼;一边不远处的溪石上,蔚渊静静地坐在那里,正午的阳光将他的侧影镀上了一层金色,白皙无暇的脸庞好似变得透明了一般。
我理了理头发拉了拉衣襟,上下看了看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之后下了车。走近蔚渊的时候不小心踩断了地上的一根枯枝,蔚渊有些恍惚地回过头来,看到我的时候微微一笑,向边上挪了一挪,指了指他身旁那堆火上架着的几条烤鱼。
“嗯。”我点了点头走到小溪边上,蹲下来撩了几把水洗了洗脸漱了漱口,随即挨着蔚渊坐在溪石上,挑了一条相对肥厚一些的鱼啃了起来。
味道不是很好,上官浩大概不是经常露宿野外之人,烤出来的东西只是勉强入口而已。想来这些没什么情趣的男子,就算露宿多半也是只吃干粮只求果腹的。
蔚渊自然更不用说,这么个娇贵的太子,此番亲自远行刺杀胞弟,真真是辛苦他了。
“呐,”没什么味道地啃了差不都半条鱼,我用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蔚渊,“你要带我去哪儿?”
“回宫里。”蔚渊拨了拨火,悠然地看了我一眼。
“。。。那我是扮作男子还是女子。”我强压想要跳起来踹他一脚的冲动,咬了咬牙。
“男的吧。。。”蔚渊犹豫了片刻将我上下打量了一遍,轻轻点了点头,“还是男的安全些。”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那你打算让我住在哪里?”
“自然是东宫。”蔚渊好像对我的这个问题不太理解,一双桃花眼中流露出疑惑的神色来。
“。。。”此刻我十分地想要伸出两根手指,将面前的那一双眼睛戳瞎,“你要我扮作太监?”
蔚渊一愣,看着我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禁哑然,片刻后恍然大悟般地一笑,一脸清爽地对着我眼中熊熊的怒火道,
“不是,算作我的客人好了。”
啧!客人!你当东宫是普通的大宅啊!
“你就不怕人家说你有龙阳之好?”我挑了挑眉。
蔚渊轻轻一笑,一脸的没有所谓,“清者自清,更何况我又不会让很多人知道自己带了个男人回去。”
。。。感情这厮想要金屋藏娇啊。。。
“随你吧,”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一脸“懒得理你”的表情,“我担心你老婆知道会弄死我啊。。。”
“不会。”蔚渊收起一脸的笑容,盯着面前流动的溪流低声说。
“哦?”我讪讪地看着蔚渊,“当真是贤妻良母?”
“呵。。。”蔚渊抬起头来,看向我的眼里深如潭水,“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他说得信誓旦旦,然而我心下却完全没有相信的意思。
一路上走走停停,蔚渊好像一点儿也不着急,每到一处城镇都会停留个半天一天的。我虽然自小放养,然而除了王都和芸娘他们住的那个镇子,其实也没到过多少地方。上次欧阳叔叔他们押送我回家的时候一路急行,别说逛街了,往往是连城镇的全貌还没有来得及看个清楚,就被那十个中规中矩不解风情的老男人拉去了下一个城镇。
因而现下我还是十分地开心以及雀跃的。
蔚渊一路话也不多,总是跟在我的后头,我跑到西面他便跟到西面,我冲向东面他便又晃到东面,一脸淡淡的笑容,该掏银子的时候毫不犹豫,该提包裹的时候毫不偷懒。
好吧,虽然掏银子和拎东西的都是上官浩那只忠犬。
蔚渊这么个搞法弄得我十分的不好意思,作为一个道德体系完善的大好青年,我实在不怎么好意思再出口伤他,故而之后的一路,我很好地克制住了自己想要毒舌伤人的冲动,一直十分和善地保持着无情对深情、白眼看笑脸的和谐画面。
别看我一路上兴致勃勃地东逛西逛,其实并没有买什么太多的东西。你想啊,我作为一个人质,就目前看来虽然还算自由,然而再过几天进了皇宫,想要开溜似乎就会变得十分的不易,既然如此,我现下买的东西再多,到时候多半也带走不了几个;更何况拿人的手软,因了蔚渊这厮总是一脸和善地跟在我的后面,我现在已经不太好意思出口伤他了,若是欠得更多,那到时岂不是大有得以身相许的危险。
于是,我只是热情满满地将沿途的风味美食民俗小吃品尝了个□□成。
想来这些天跟在我身后的若是枫枫,多半早就嚷嚷着叫我小心发胖了吧。
莫非蔚渊是想让我一路吃成个胖子,到时面目全非好气死妖孽?
那样的话毁容似乎来得更加方便一些。。。
想到这里,我又十分成功地将自己吓到了。。。
蔚渊看到我一边啃着肉夹馍一边忽然打了个抖,很是关切地两步走上前来,一脸的担忧,
“可是冻着了,怎么忽然抖了一下?”作势就要解下自己的外袍。
“没有。”我挥挥手制止了这厮当街脱衣这一有碍风化的行为。
一路上已经有不少人以为这厮是我哥哥了,走个几步就会看到闪烁着心心眼的妙龄女子暗送秋波。对此蔚渊一律以招牌式的微笑敷衍了事,然而我的心里却着实不自在得很。
我家哥哥怎会是这么一个笑面腹黑!
不过话又说回来,小文似乎好像的确是蔚渊这一类型的。。。
啧!就算如此小文也是只性本纯良的腹黑!
我咽了咽口水将最后一口肉夹馍吞了下去,伸向腰间掏手帕的时候,摸到空荡荡的剑扣多少有些忧愁。
蔚渊掳我出来的时候忘了将我的剑一并拿走,妖孽那厮若是有些脑子,多半应该会注意到这一点的异常吧。
然而平日里我胡闹得厉害,若是妖孽认为我为了开溜故布疑阵也十分地可以理解。
啧!那还真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又或者是所谓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佛祖啊。。。
晃悠到王都的时候,我已经成为一名人质半月有余了。
自进了城门之后,一路上我都趴在车窗上希望能遇到个把救星将我救出这水深火热,然而直到隐约能看见东华门的时候,这些个救星仍旧迟迟不肯现身。
蔚渊这恶棍,昨晚进城之前当着我的面掏出一包软筋散来和进水里递给我,虽然其间我一直用宁死不屈的眼神瞪着这厮,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混球竟然趁我不备点住我的穴道,在我动弹不得的时候,一脸坦然地顶着我目眦欲裂杀意浓浓的瞪视,手法娴熟地将药灌进了我的嘴里。
嘁!亏我还思量了半天打好了超长的腹稿准备和他讨价还价,竟然直接暴力相向,之前真是瞎了我的眼睛看错了这内外皆腐的腹黑!
于是昨晚到现在我都一直没搭理这厮,顺便绝食两顿以示抗议。
自从进了王都,蔚渊一下子变得冷漠起来,看着那一脸的冰霜,先前的风轻云淡柔情似水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的一般虚幻。
“不用看了。”上官浩下车交换门牌的时候,许久不曾开口的蔚渊忽然淡淡地说,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好像之前被强行灌药的那个倒霉孩子是他一样的理直气壮,“不会有人来的。”
我对着蔚渊的方向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复又扒拉在车窗上。
蔚渊淡淡地笑了笑,神情似乎有些失落,然而那只是一瞬间的失态,随即又是一脸的官方表情,变回了一直以来我所认识的那个腹黑太子,满脸虚情假意的温柔。
马车驶进东华门的时候,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朱红色的宫门缓缓地关上,忽然想起之前很多次跟在妖孽身后走出这扇门的情形,或是忧心或是愤愤,有时无奈有时不满,带着些许的无赖又有一丝的戏谑,东华门外的马车边永远站着白羽凡那只腹黑美少年,看着我被他家主上招惹得一身炸开的逆毛,永远笑得那么的没心没肺。
然而无论怎样,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哀愁过,夹杂着隐隐的不祥与莫名的绝望,扰得人心一片烦躁与不安。